那女子站在一排鲜艳的花朵之中,显得与众不同。所有女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独独这个女子身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裙,上面还有拉扯撕裂留下的痕迹。脸蛋儿虽说长得俊俏,但滑不溜秋的好像没有洗脸,表情更是桀骜不驯。她一双灼人的目光狠狠盯住林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林涛定眼一打量,顿时吃了一惊: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救了自己性命的庞秋燕!
林涛信步走到她面前,只听庞飞燕冷冷“哼”了一声,又朝林涛啐了一口,低语骂道:“忘恩负义的贼子!”
林涛浑身一冷,无奈地耸耸肩膀,解释道:“我……不是你想得那样……”他说话吞吞吐吐,在庞秋燕的怒视之下陷入了局促。但他心里明白,宋兵入城之后给这位千金小姐带来的灾难是颠覆性的。往日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一夜之间沦为了阶下囚,命运亦是变得不可预知。且不说自己的清白与生死,就连家人的安危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她看见林涛与宋江关系匪浅,心中误认为林涛欺骗了自己,自然怒火中烧。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奸贼,算我庞秋燕瞎了眼睛,救了你这条反咬主人的丧家之犬!”庞秋燕言语一点儿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又是一番辱骂。
林涛见她别过脸去,心中的郁闷和憋屈别提多难受了。他转身走到宋江身旁,指着庞秋燕道:“就选她了。”
此话一出,好汉们立刻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贼笑。李逵更是从人群中蹦了出来,揪住林涛乐呵呵道:“先生果然好眼力!只是这女子性情刚烈,身手不凡,前日俺与她打斗时也不曾占得上风,捉住她破费了一番周折!”
众好汉闻言又是一番意味深长的讪笑,他们大概在想:林涛这厮长得文弱不堪,只怕降服不了此等烈女子呀!
宋江也不避嫌,开口便道:“这个不妨。既然先生中意于她,我这个当哥哥的就给你做主了。”
林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把自己与庞秋燕结识的经过给好汉们说了一遍。宋江听了,拍着林涛的肩膀惊讶道:“原来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其实林涛并没有非分之想,但他为了救得这个可怜的千金小姐,不得不出此下策。大不了成婚以后便放她走了,也算报了救命之恩。
须臾之间,众好汉也挑选了自己中意的女子。惹得那些围观的军士垂延不已。然而宋江也没有忘了他们,早就挑选了数百名虽说长相欠佳但也年轻的女人,给他们作媳妇儿。
由于军队正在行军打仗,也不顾得平日成婚的繁文缛节。当天下午,宋清就准备好了酒席,新郎官们欢聚一堂,喝酒吃肉,自不在话下。
林涛与他们喝得昏天暗地,自己这次死里逃生,情绪也是颇为激动,大有恍若隔世的感觉。酒席散了之后,他早已喝得昏昏沉沉,在小喽啰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推门进得房间,就看见里边挂满了红色喜庆的帷幔,前前后后点了十几根红烛。庞秋燕此刻正穿着红袍,脑袋覆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边。林涛把门关好,摇摇晃晃走到她旁边,正想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庞秋燕听。岂料自己刚凑过去,庞秋燕猛然间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怒气冲冲的俏脸,不待林涛有所反应,便从铺盖地下摸出一把剪刀,瞬间抵住了林涛的脖颈:
“奸贼受死!”
林涛借着几分醉意,本来想用言语调戏她一番。这时刻尖锐的剪刀已经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刀尖甚至刺入了皮肉,林涛只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脖子流了下来。生死之间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心知这个烈女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只要稍稍用力,自己的性命就会在瞬间终结。而她,也极有可能为了清白自刎而死。
“我有话说……”林涛勉强从喉咙里迸出了几个字,他只觉得脖子火辣辣地疼痛。
庞秋燕见他面露诚恳之色,小心肝儿不由地一软,嘴巴一个劲儿告诫自己先下手为强,莫要中了贼人的奸计,可手上却不听使唤蓦地松开了。不过她依旧防备地扼住林涛的咽喉,板着俏脸道:“死到临头,你还有甚么话说?”
林涛大呼一声“冤枉”,便在极短的时间把自己要帮她逃跑的念头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脖子上滑嫩的小手松弛了,林涛不禁咧嘴一笑,暗暗佩服自己的感染力。
那庞秋燕听完了林涛的叙述,仍是半信半疑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林涛忙接过话茬儿:“千真万确!我与你假意成亲,瞒过了梁山好汉们,寻觅着一个好时机便放你出城。”
庞秋燕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毕竟自己曾经救过眼前这个男人,看他的样子也不像那种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便道:“可是,我的母亲还被扣押在殿内……”
“这个不妨。”林涛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明日一早便去接了丈母娘与你见面。”
庞秋燕一听“丈母娘”三个字,俏脸一红,心底虽然知道林涛说得都是假话,但还是忍不住怒道:“你莫要在言语上占了我的便宜!要是你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林涛浑身一凛,分明感觉到了庞秋燕言语之中的杀意,暗道这只母老虎真不好惹。心中虽是这么想,嘴上却说:“你放心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数日之内我便把你们母女放出城去!”
庞秋燕听得林涛如此一说,不禁大喜,终于放开了林涛的脖子,看见他白嫩的脖颈被自己刺伤,有点儿惭愧道:“你的脖子……不要紧吧?”
林涛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幸好刺得不深,血已经自行止住了。又对庞秋燕道:“你快点儿睡吧。”
庞秋燕闻言戒备地看了林涛一眼,警惕道:“那,那你快点儿出去!”
林涛无可奈何,但自己在洞房花烛夜溜出去,若是撞着好汉们该怎么解释?忙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出来。庞秋燕听了也觉得言之有理,她从床上站了起来,在房间找了张椅子便坐下,闷头不语。
出于男人的风度,林涛要她睡在床上,自己睡在长椅上面。但庞秋燕十分执拗,林涛无奈只得悻悻然上床休息了。
半夜,林涛被一阵“咯咯”声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庞秋燕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过天气太冷,她又穿得单薄,牙齿冷得打颤呢。林涛无奈地摇了摇头,暗暗佩服这个女子刚毅的性格。他把被子拿了起来,猫着步子走到庞秋燕身边,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然后自己回到床上,用外套盖住身子,继续睡觉。可是天气实在太冷了,后半夜他再也无法入睡,只得穿起衣服在床上熬到天亮。
第二天林涛便找到了宋江,请他将庞秋燕的母亲给放了。宋江倒也没有推辞,毕竟林涛与庞秋燕已经成亲,没有道理还把人家的丈母娘扣押在大牢里吧。
母女俩团聚之后又洒了一阵眼泪。林涛把她们安排在房间里,嘱咐她们不要乱走,这几天伺机放她们出城。庞秋燕心里明白,昨天晚上林涛把唯一那床被子给了自己,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温暖,她发现自己已经不怎么讨厌这个“奸贼”了。
本来昨日林涛就应该去城中探望宁老父女,他是个讲信用的人,但是昨天实在脱不开身。今日听说朝廷的天使快要到了,宋江等人都忙着筹备迎接,也没了林涛什么事儿。一大早他就跟宋江要了点银子,宋江倒是不吝啬,当场就给了他一百两白花花的银锭。林涛拿袋子装了二十两,以备不时之需。而剩余的八十两,他全都给了庞秋燕母女俩。
一百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家来讲,省着点花足够吃上一辈子的了。林涛通过询问对比,大概了解这个时代的一两银子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一万块钱。毫无疑问,此刻他身上揣着二十两银子,就是一笔巨款啊!
当然,这个“汇率”只不过是林涛通过两个时代的物价粗略推测的。比方说一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可以买两头大水牛,而在二十一世纪,两头牛的价格也接近了一万块钱。就一两银子本身而言,它是值不了那么多人民币的,但它在这里充当货币,那就另当别论了。
林涛腰里盘着二十两银锭,大摇大摆从帅府走了出去。他来到大街上,看见来来往往的路人,繁忙的商人,还有放声吆喝的小贩,好像根本没有受到这场战争的影响。不得不说,在安抚民众收买人心的方面,宋江还是颇具才华的。林涛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大街一路走着,他用现代人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一切,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某部古装戏的拍摄现场。不过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可要比古装戏里边描绘的场景壮观多了,至少不会出现同一个人反复在街上走来走去的情况。
林涛是个路痴,他走了一条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决定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顺便问一问路。如果宁老的医术真如他自己说得那么厉害,在城中的名声也应该响当当。林涛又朝前走了几步,看见正街上面有一家酒店,食客们进进出出,来往如梭,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酒店的正门挂着高高的牌匾,上面用楷书写着“醉仙楼”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