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离村
村子里慌乱一片,三长老成了唯一主事的人,他站在卡尔菲斯的雕像旁,扯着嗓门,发号施令。
“哎,依蒙汗,你干什么?只把马迁走,把车卸下,我们可是要过索桥,明白吗?记着,胖过你身子的东西都不能带走”。
“噗嗤”一声,端杯子的手猛烈的摇晃了一下,辰口中的水变成了水花,四下的飞溅,他坐在村子外厅的草檐下,难得得休息片刻。
伊莉莎就坐在她的旁边,娇笑着,拿出了帕子,替他拭着唇下的水渍,本来她也是要去整理东西了,可是格朗大哥让她陪着辰,所在便硬生生的把她按在了这里。
“呵呵,喝水都能呛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伸手摸着辰的金发,很是爱溺的感觉。
“怎么能怪我,三长老他太逗了……”辰伸手润着喉头,口中兀自咳嗽不已。
“不过……,你长大了,变得懂事多了,没有以前调皮,像个小男子汉,爷爷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是大御芒的孙女,从小陪着辰一起长大,算是辰心中唯一的亲人了,她有着大大的眸子,很是水灵,永远都放着栗色的彩芒,亮莹莹的,好似藏了柔情无数,格朗大哥就不止一次的说,被那双眼睛盯过的男人,不管是多硬的骨头,都会变的酥软下来,有趣的是,在他和姐姐订婚之后,就被人取笑为软骨头了……。
“御芒……”辰小声的念叨着,而后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哎……”伊莉莎轻轻的点了下头,将手里的半块酥饼全部塞进他的嘴里,口中叹了很长的一口气,“那天我一直在屋子里呆着,后面才听说了大厅里的事……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呢!……”她低下了头,凄楚哀哀,竟然抹起了眼泪。
“恩?……什么嘛,我好的很!”辰接过她的手帕,换做替她搽拭泪水,“爱哭鬼,不能改改吗?我真纳闷了,你眼睛里怎么就那么多水,怪不得学不好圣溟术,见血就晕,小心以后生了孩子变得和你一样……”
“好啊……死小子,敢这样说我!”
“哎呦……”
一阵猪号样的哭叫,辰的胳膊被掐的生疼,阴雨换晴,她更是说笑就笑,如同往常一样,姐弟两凑到一起,肯定是拌嘴不断,嬉闹不停。
“那个,若菲告诉你了吗?”伊莉莎停下了手,扫落着他身上的碎末渣滓,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了下来。
“恩,他的父亲是个大人物,居然先找到了她,战乱让太多的人亲离子散了,这是个好兆头,最起码逃亡的人又少了一个……”辰站了起来,用力鼓着臂上的肌肉,让自己看上去更威武些,然而那话中的语调却是越来越舒缓,越来越咽噎。
“喂……你就不能安静的坐下吗?”伊莉莎拉着他的手臂,把他强按在自己身边,看着那少年长长得舒气,自己也跟着蹙起了眉头,这般盯着他许久,才悄悄的凑到辰的耳边,声细若水。
“你舍不得她?”
铃、铃、铃的一阵铃声
半响,无语,谁家的风铃叨扰了此处难有的静寂。
辰拍着身子,如同未听到她的话一般,强扭着站了起来,四下寻觅了,看不见铃音的出处,燥恼的摇着脑袋,“谁家的破铃,真是好吵……,那个,我也歇的差不多了,把我的衣服放哪了?这件裤子真是好丑”。
然而,还未等伊莉莎回答,他已经撒腿跑向了自己的小屋,没入了那一群慌乱人影当中。
“哼,小子,别说你没有听到!”伊莉莎踱着脚,扶着檐柱也站了起来,声音难得的尖厉了许多,然而还是被那一片噪杂给淹没了下去,她眉子紧蹙了一下,喃喃的自语,更是想到了什么,“恩?村子的风铃不就是你自己才有的嘛?”
……
夕阳将落,天边暮脚映出了一片血红。
先行者早就走上了通往奎峰的路,而慢蹭蹭的家伙却还未跨出家门,三长老执意要护送出最后一人,所以他站在村口,望着前方消失的人影,心中越加的焦躁。
村子里一片死寂,方才还是慌乱的人群,现在已然见不到半个人影,唯有村子中的雕像,暂时的充当了一下观客,不让长老显的太过孤单。
终于,老罗格的身影显了出来,他拖着三个宽大的皮箱,一步三喘的摇晃了过来。
见于此,三长老的脸色更是难看了,还未等老罗格晃到村口,他便扯着嗓门大喊了起来。
“喂,我说,我们是去逃命的,你拿怎么多东西!还怕别人追不上啊?快点,都丢了,轻装、轻装……”。
老罗格顿在原地,听他怎么一喊,脸色更是苦的要死,攥着皮箱的双手紧了许多,瞅着长老,也是急红了眼睛,“都是宝贝,宝贝啊!”
“命重要,还是东西重要”三长老很是无奈,他跑上上去,掰过他的手,将那三个箱子踹在了地上,完了连扯带拽地把他拖向了村口。
“好、好、等等、等等,就一样,一样东西”老罗格妥协着,明白这些东西是带不走了,所以他连连摆手,挣脱了身子,重新返了回去,寻着皮箱费劲地打了开来,取出了人形大小的球形包裹,抱在了怀里,这才笑开了眼,追上长老,向着村外跑去。
“什么东西?”长老很是好奇,包括罗格的一切,这个家伙,平日里都是蒙在屋子里,一年到头见不上几次,他的那间小屋自己也是去过的,只是刚走到门口便不想进去了,那里有着一种阴森的感觉,虽然是大热天,不过冷汗瞬间便渍透了自己的袍子,那肯定不是偶然,这些灵溟师,整天都是神神叨叨的。
“呵呵”老罗格挑着眉,很是古怪的笑,如同他的小屋一样,三长老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又乍了起来。
“我的宝贝啊!”老罗格将那布罩掀开了一角,露出了黑晶透亮水晶球体,通体笼罩了氤氲的黑色气烟,“这是蒙纳尔苏的眼睛”。他用手捂了嘴,凑到三长老的耳边,很是小声。
“蒙纳尔苏!那个邪溟王”三长老很是吃惊地喊了起来,身子更是猛地向后跳了一下,如同见到了凶狠的怪兽一般,连忙和老罗格拉开了距离。
“切,怕什么吗,没见过世面,怪不得只有溟士的封号”老罗格一脸不肖地望着他,而后又如同陷入了回忆一遍,神色越加的憧憬起来,“要知道我可是裁判所的狱长,这蒙纳尔苏更是由我亲自监刑的”。
他所说的是前德罗的溟灵裁判所,共有八位狱长,看押不同溟号的溟师;而蒙纳尔苏是德罗少有的溟法天才,被誉为最有希望追上卡尔菲斯的人,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七宗剑盟的剑誓上,他却暴露成了一位邪溟师,自此,他自封为毁暗溟尊,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德罗政权,他自创邪溟法鬼狱森罗,将数万人变成了自己的不死军团,以此攻克了蒙纳联盟的数座城镇,于此,动摇了德罗的百年根基。
“你……你……你带着他的眼睛做什么?要知道这可是邪溟师,小心被他练成没有灵魂的傀儡”三长老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试探性地走了过去,强压着心中的惊恐,伸出了手揭着布幔的一角,想再看看传说中的邪溟尊是个什么样子,好像连他自己都忘了,这只是个眼睛。
“哼……”老罗格没好气地打下了他的手,很是恼怒地望着他,“张口闭口的邪溟师,你们又对邪溟了解多少,要知道,邪溟、圣溟、溟瞳、兽溟这一系列的,只不过是溟气的属性罢了,而正真分善恶的在于人的心啊”他伸手拍在自己的胸前,痛心疾首的摇着脑袋。
“真正分善恶的在于人的心”三长老轻轻的念了一遍,对于这样的说法感觉很是新鲜,却也不想再和他争辩,伸手指着前面,勉强露出了笑脸。
“好了,好了,快吧,前面都没人了,我可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哎”老罗格的叹息却是凝重了许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你看到那天边的晚霞了吗?”
“晚霞?”
“恩,红得像血,帝比斯暴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象,晚上必有血光之灾啊……”
“呸、呸、呸,老东西,别的我可以忍你,但是这话可不能乱说,要知道我们已经占到了先机,他们来到村子,我们早就渡过索桥了,他们也只能占到一个空村”
“希望如此吧,只是,我算了一下午,通过我的宝贝,还是看到了些许片段的……”
“宝贝?眼睛?你拿来占卜?”
“对,命运像是被石头隔开的小河,我们是其中的鱼儿,每条鱼都想往外跳,他们越过了石头,却又只是跌倒了旁边的河里”
“恩?……,神神叨叨的,我不管,我只想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
“那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算出来了吗?
“我,我只是看见了鲜血,还有一把剑,很是耀眼,璀璨着群星的光辉,被那小子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小子?是谁啊?”
“这,真的不能说,会遭雷劈的”
啪啦!一阵霹雳,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天幕,将暗沉的天空割做了数快,村口的两人俱是哆嗦,望了眼天空,一阵静默。
“呵呵,巧合,鬼天气,不下雨也打雷”
“恩恩,巧合”
如此,两人再也不愿意多呆,循着奎峰的道路,如同活力十足的小子一般,撒腿便跑。
瞬息,太阳隐入了山中,天色全然的暗了下来,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而苍穹并非全然的昏暗,有着一轮月,娇红若血,妖冶地映在中天。
此时,小村内依稀又有了灯火晃动,大厅内走出了白袍的老者,手掩灯盏,慢慢踱步到试场旁的雕像前。
颤微微的的伸出了手,抚在了石像之上,如同述于最为亲密的爱人,满言离叙。
“老伙计,他们都走了,这里就剩下你和我,我们躲了半辈子,现在累了,该来的终究要面对的,只是那所谓的传承之子怕是看不见了……而你,也只能是一个雕像了”。
灯光晃在他的脸上,那滑稽的十字须清晰若见,浑浊的眸子也逐渐的清明起来,如同天幕中沉落的星辰。
风卷而过,衔起纷飞无数,引得他的袍衣秫秫作响,一人、一像,俱是呆滞了一般,让这谷内空村更是荒默寂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