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然看着盯着奥黛失神的温如言,仿佛解脱一般长叹了一口气,“下午回家来接你,门口保安交给我的。还有这张照片……”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被揉捏的不成样子的照片。
慢慢的递给如言,触碰到如言冰冷的指尖,李霁然觉得仿佛也就是在这一刻,自己终究失去了这个女子。这么多年,小心的等待和守候,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那男子终究是如言命定的劫数,正如如言是自己过不去的心结一般,如言和自己都在劫难逃。
如言颤抖着接过照片,照片里的自己,站在密不透风的摩托车阵中,望向马路对面,长长的头发肆意在风里散落出飘零的姿态,眼里噙着泪花,脸上却带着微笑,那又惊又喜的表情,仿若遗失千年的海洋之心失而复得。那是自己和联生私奔去芽庄海岸时联生拍下的照片。
前一刻,明明联生还牵着自己,一转眼,竟然就寻不见他了。身边的摩托车一排接着一排疾驰而过,如言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惊慌失措的在人群里找寻着联生的身影。仿若被抛弃的孩子,悲伤如山似海的袭来。
“如言!”如言转头看向马路对面,那男子左手抱着一个大椰子,右手拿着相机正对着自己,“咔嚓”按下了快门。如言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下来,联生似乎是被这样的如言吓到了。慌忙的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飞奔到如言身边,一把把这个泪流不止的女子拥进怀里。
“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如言小声啜泣着。
“傻丫头,如果你把我弄丢了,我会自己找到你,回到你身边的。”联生轻轻拍着如言的背,小心安抚着她。
如言陷入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悲伤里。似乎也是这一刻,如言真正意识到了,这世界如此之大,大到自己一转身就会丢了苏联生,也许分离将是自己和联生必然的结局吧。何况在他们之间,还横亘着那样一座如言永远走不过去的道德山崖。
可是啊,为什么世界又是如此之小,小到自己和联生,这般不相干的两个人,跨越了千万里的山水,在异国他乡遇见了彼此,为彼此心动心伤,不愿放手。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Meemborrachéparaolvidarte..yahorateveodoble.”(我喝酒原是为了忘了你,可是现在我却看见了两个你。),那是联生的笔迹。这句话是当初如言留在联生餐厅的MENU上的,当时联生还打趣说“这不是逼我以后戒酒吗?!不然每天都看见两个你,我怎么受得了。”。
如言的泪如脱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李霁然抬手想帮如言擦擦眼泪,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她为别的男人伤的心,流的泪,自己可以安慰的了吗?!
半晌过后,如言似乎回过神来,慢慢拿起后备箱里的奥黛,转身向楼里走去。
“如言。。。”
如言没有回身,只说了一句“开车小心。”就径直上楼去了。
李霁然一直盯着楼道里如言消失的背影,久久不动,心像撕裂般,血淋淋的痛,自己自以为是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是不是就要这般轰然崩塌了呢。
如言走进房间,没有开灯,把奥黛放在沙发上,自己盘腿坐在了地上。“苏-联-生,苏-联-生……”这三个字不断的在脑海里盘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耳朵背后的那颗痣,还有他纤长清冷的手指……
如言努力的甩甩头,想要把他赶出自己的脑海。这奥黛是谁寄的,是联生吗?如果是联生,他想要说什么?说他还忘不了我,说他想我,说他终于愿意为我抛下所有?
如言看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名字,手指在拨出键犹疑了很久,终究没有勇气按下。想着不如给唐凯旋打个电话,或者他会说出一点联生的消息。于是打过去,结果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如言只好作罢。
纷乱的往事一簇一丛的纠缠着如言,实在睡不着,只好找出上次晶莹来家里留下的红酒,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想着是不是醉了,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心痛了。
这一夜,李霁然同样睡不着,想着接下来的自己和如言。如言会不会为了那男子再次离开。越想越悲观,毕竟苏联生在温如言心里有多重要,自己比谁都了解。
“赵晶莹来了,快跑,赵……”“死丫头,你又睡过头了吧?你们家李霁然怎么也不叫你一声,快点下楼来公司,不然你就死定了,坐地铁,别打车。”如言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就被赵晶莹一通怒吼,震得耳膜生疼。
看看时间,竟然已经8点45了,匆忙洗了脸就飞奔下楼,在电梯里看看自己,眼睛果然肿的好像两颗大核桃,只好一会在地铁里补补妆,遮挡一下了。好在公司离家里只有两站地,不然一定来不及。
如言气喘吁吁的赶在8点59分58秒打了卡,正庆幸自己的好运气,结果一抬头就撞见张子琪责备的眼神,如言尴尬的点点头,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张子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精明能干,堪称穿prada的恶魔的现实版,这么一张万年寒冰的冷脸,真不知道为什么齐一男对她死心塌地的,如言暗自腹诽着。
刚到午休时间,就接到晶莹的电话,约自己去公司对面的西餐厅午餐。晶莹一向是个节俭的人,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竟然舍得破费。
见到晶莹,还没等如言开口询问晶莹为何今天舍得出来吃西餐,晶莹就大惊小怪的质问起如言了。“呀?!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你们家李霁然欺负你了?不对啊,只有你欺负人家的份儿啊!”
如言无奈的笑笑,不想解释。赵晶莹是典型的大事细,小事粗的人,关于苏联生,她大约也只是知道如言旅行的时候遇到的一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没在一块,如言未曾和她提起过那人的一字一句,她也不问,既然如言如今回到京城,也要嫁给那个书生李霁然了,就说明这男子没有提的必要了。
本来这些年陪着如言走过来,赵晶莹还担心,如言会不会还惦记着那个男人,但看着她最近和李霁然又买家具,又试婚纱的,一切如常,也就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如言是那种一旦爱上了,就很难走出来的类型。心里有个瓶子,把谁装进去了,不打碎自己,那人就出不来。当年和陈云逸,分分合合,直到陈云逸远走上海,如言这傻丫头还一路跟到上海去看人家莺莺燕燕的,自虐了三年才终于走出来。
今天看到带着金鱼眼来上班的如言,晶莹忍不住担心,难道是那天同学聚会之后,陈云逸又来烦如言了?这个傻丫头,最受不得人家好言好语,你要是求她什么事,只要是装个可怜服个软,让她赴汤蹈火,她也绝不推辞。
想到这,晶莹瞪着如言,恨恨的说“如言,你可别是又对陈云逸那个混蛋心软了啊,人家李霁然可是对你掏心掏肺的,你都32了,再不是什么青涩少女,还有时间和他耗下去。”
还没等如言反驳,晶莹又说“你就算现在和李霁然结婚,立刻怀孕生娃,也是高龄产妇了,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过了30,那就是夜市的白菜,开始减价甩卖了,再卖不出去,你连回收利用的资格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再犯傻了,爱情不能吃一辈子,再说人家李霁然,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最重要的还是个潜力股,对你也是一门心思,这种好男人,已经绝种了,就剩这一个,跟彩票头奖似的砸给你了,你个傻丫头,可千万千万别弄丢了啊。”
如言看着满脸担心的晶莹,微笑的说“我就是昨晚心血来潮,贪杯喝了点酒,今天就浮肿了,瞧你这连环炮似的。”
“你最好没有。你啊,真不能再重蹈覆辙。那天同学聚会,我就看陈云逸对你不对劲,你喝醉了,他就又递水,又拍背的,人家李霁然来接你了,他也没放手。还好李霁然绅士,不然非把他的咸猪手掰断不可。”
原来那天那双手是陈云逸的,那么那句话也是陈云逸说的吗?如言叫停自己的胡思乱想,想着晚上叫李霁然出来吃个饭吧,霁然对自己的好,如言当然知道,既然选了他,自己就该真的忘记过去的一切,和他好好生活。何况,联生,没有了自己的联生,一定也好好的生活着,和未曾遇见过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如言给李霁然发了条短信,“霁然,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做海鲜饭给你。”
许久,不见回复。等到如言和晶莹吃完午餐回公司的路上,才收到霁然的回信“晚上我去公司接你,一起去超市吧。晚上见。”
收到如言短信的李霁然,就像面临审判的犯人,生怕那短信的内容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积攒了好一会儿勇气才终于敢打开来看。就那几个字,李霁然反反复复的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并没有要离开,李霁然欢呼雀跃的像个孩子,全办公室的程序员都诧异的看着这样的李霁然,这个平时儒雅风度的同事,怎么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这一幕被公司的女孩们传说了很久,对李霁然心生爱慕的小粉丝更是由此又多了一大批,只是心无旁骛的李霁然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心不在焉的李霁然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就直奔如言公司去了。如言和晶莹一起下楼时,就看见李霁然靠在车边,盯着公司大门,一见到如言出来,笑意就立刻攀上了眉梢。
晶莹捅了捅还在发呆的如言“你的二十四孝老公来了,快去做他的煮饭婆吧。”
“要不今晚和我们俩一起吃吧?你们家金基准不是出差了,小虎又去奶奶家了,你回去也是一个人。”
“我才不要做电灯泡呢,你们家李霁然不得在心里骂死我啊,长夜漫漫,你们俩也该做点正事,嗯?!”听着晶莹的玩笑,如言又是脸上一红。
走到李霁然身旁,看他的衬衫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身上,显出良好的胸腹形状。“怎么不在车里等,外边热。”如言边说,边用手擦了擦李霁然额头上的汗。
李霁然握住如言擦汗的手,傻傻的对着如言笑起来,就这样盯着如言,一动不动。李霁然手心的温暖传到如言心里,如言看着面前的男子,心生感动,那些前尘往事,自此就忘了吧。
“走吧,去买东西。”李霁然没有松开温如言的手,牵着她一路走到超市去。这似乎是两个人第一次牵手这么久,李霁然的快乐也感染到了如言。
本来只是要采购晚餐的原料,结果什么情侣拖鞋,夫妻围裙买了一大堆,说是改天要一起运到新房去。婚期也不远了,新房的家具买的也七七八八的了,只是这些零零碎碎还要慢慢填充。
拖着一大车东西去结账,在结账处李霁然随手又扔进了一盒东西到购物车里,如言刚想说这是什么,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盒杜蕾斯,脸上现出羞赧的微红,低着头,再不敢看身边的李霁然。李霁然尴尬的咳嗽了几下。好在结账的忙乱打断了这份儿尴尬。
一回到家,如言就在厨房里忙里忙外,把一直想要帮忙的李霁然推到客厅去看电视。可是霁然哪肯安分,一会就跑到厨房弄弄这弄弄那,越帮越忙。
如言看着这样孩子气的李霁然,无奈的笑笑。这时,李霁然走到如言身后,从后面环住了如言,如言轻拍他的手“别闹,在煮汤。”
“如言,你知道现在的我有多幸福吗?看着你为我洗手煮羹,将来我们还会有一群孩子,一群你和我的孩子,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说到这里,李霁然有些动情,如言听得出李霁然声音里的颤抖。
“一群孩子,你当我是母猪啊。”不等如言说完,一连串的吻就落在了如言的颈项之间,那炽热的温度几乎要把如言也灼伤了。正当如言不知所措的几乎要失去意识和挣扎时,如言的电话铃响起。
“我去接电话。”如言转身推开眼睛已经失了焦点的霁然。
唐凯旋的名字在闪烁,如言稳定了一下心神,接通了电话。
“喂,温如言吗?我是王玉玲。联生失踪十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