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穿过雾海,砸断了不知多少枯枝,昏死之中的秦伟在树枝间翻滚几圈后,准确无误的掉进了涧底的湖泊里,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湖边觅食的鸟雀。
大湖宽阔无边,却也深不见底,水面黝黑而宁静,竟没有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枯叶。
水下暗流汹涌,将昏迷之中的秦伟推得左摇右晃,突然间,一阵暗流涌来将他卷入了更加黑暗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的伤势将昏迷之中的秦伟痛醒,当他睁眼之时,发现自己掉在了一座用巨石堆积起来的石城外。
城墙上面布面了裂痕,三分之一是岁月刻下的痕迹,另外三分之一是被这片虚无空间里的孤寂浸泡出的痕迹,最后那三分之一是大变之时留下的痕迹。
石城的规模庞大,屋与屋相接,殿与殿相连,街道宽阔能容下六匹马并列狂奔。石城街道上又散落着一具具骸骨,骨质晶莹剔透,外露神光,却都不完整,有的失去了头颅,有的失去了手臂。
秦伟站在石城的城门口,上面雕刻着“鬼门关”三个字。
“鬼门关?怎么会在这里?”秦伟暗自惊讶,脸色有一点发白,不禁想起了关于“鬼门关”的故事。
六万年前,文莱州境内的周国上空一座石城突然从天而降,当时不仅文莱州轰动,连玄郎州的修炼门派也曾派出人来调查,只是石城在短暂的现世之后,再次神秘的消失。
石城是这个世间少有的几个生命收割场,所谓一入鬼门关,生死两重天,便是指在鬼门关里要么生要么死,绝无第三条路可走,不过有传言石城里有成仙的秘密,所以,但凡修炼有成,或者是时日无多的修士都会去石城里碰碰运气。
“咔嚓”骨头破裂声响起,秦伟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踩碎了地上散落的骸骨,骸骨浑身多出碎裂,静静的趴在那里,身前刻着几个干涸的血字。
“老夫赤帝子,太和六年冬于鬼门关,斩苍松、毙赤云、诛天机、灭崆峒……”
“天机子!这是……”秦伟蹲在骸骨边仔细观察,当他看到“灭天机”三字后心中不由自主的暗呼一声。
天机子,生于何时不得而知,但威风赫赫的那几年却是整个文莱州修士的噩梦。传说天机子早已达到了圣境三重天,是一个能与日月齐辉与天地同寿的厉害人物。他曾一剑诛灭了万妖山,一具分身便踏平了河洛派,关于他的故事一直在文莱州境内流传,所有修士都是既敬佩又敬畏。
秦伟之所以对天机子的典故了如指掌,是因为玄月谷便是天机子门下的一个弟子所开创的。
不过,天机子最后下落不明,若是此处天机便是玄月的天机,那这个赤帝子到底有多厉害?秦伟暗暗咋舌,不怪他不惊讶,面对一个无法修炼神通的凡人来说,仙人永远都是他们敬畏的对象,何况是天机赤帝这等绝顶人物。
“嘿嘿,赤帝子……”秦伟蹲在骸骨旁,一抹诡异的微笑在他的眼神里一闪而过,随后,他捡起地上一块尖石,在几排古字之下又刻上了几个字。
“天命十五年,游子秦伟在此撒了一泡尿!”
秦伟不知道他这恶趣味的一笔将会为后世带来多少的疑问,也不知道将来会为自身带来多少风波,此时此刻,他只是很随意的刻下了这堪称风华绝代的一笔,其伟大程度完全能与赤帝子留下的遗言“遥相呼应”。
秦伟在城中毫无方向感的四处游荡,很快便转到了石城里最大的石殿,石殿上刻着的阴阳殿三个字,被血迹侵染到完全失去了它本来的样貌,坑坑洼洼的石墙上密布着岁月的沧桑,殿前地面干燥,同样也有几具骸骨,这些骸骨都很有默契的同时面前大殿门口趴着。
秦伟站在阴阳殿外,撕下衣角将伤口包好,随后他微微喘着粗气,自言自语:“是造化还是劫难……”
所谓的既来之则安之,一味的杞人忧天往往是有心理疾病,更多的时候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情,不是取决于你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秦伟将这一切都看很透,如果他看不透,那么他也就不必顶着七绝厄体的压力活下去了,甚至是想尽办法也要去修炼,不能修炼神通,我便修炼体术,不能修炼法术,我便修炼武术,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先天的不幸,便光明正大的选择放弃,撞了南墙不仅不回头,反而更加用力的将南墙撞倒。
很勇敢的人,很执着的人。
人或许就是这个样子,无论你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无论你是否生来就很伟大,你总是会发自本能的去挣扎,从想象不到的苦难之中挣扎出去,将自己很多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当成是一种力量,然后化作一种很纯粹的努力。
在枝桠间筑巢的麻雀会试着去征服蓝天,傲视百鸟,与苍鹰比肩,蝴蝶也会煽动翅膀越过沧海,寻觅盛开在彼岸的杜鹃,而一只蚂蚁同样希望有一天能沐浴阳光飞上青天。
它们在不同的世界中,追寻着彼此不同的梦,它们从来就不缺一颗自强不息的心,也从不相信命运天定,它们挣扎,它们忍耐,它们同时都很决绝的将相信和坚持化作了自己的翅膀,它们飞上了青天,在星空中感受着宇宙的浩渺,时间的沧桑,在万人敬仰的目光中,在星空中明明灭灭的星光下逐渐腐烂。
然而它们却从不后悔,因为它们认为某些东西值得它们用自己的生命去努力,譬如那个叫做梦想的东西。
……
……
阴阳殿殿门大开,秦伟越过骸骨,扶着雕龙画凤的大门,悄悄的向里面打量。
只见,黑暗之中的半空里一点极其璀璨的光亮在黑暗之中苦苦挣扎,似随时都会熄灭一般,除此之外,还能清楚听到殿中传出有规律性的滴水声。
“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不知有没有危险?”秦伟在阴阳殿外犹犹豫豫,心中计算了一番,一咬牙,走了进去。
“轰!”
秦伟刚刚走进去,阴阳殿便轻微一动,房梁上的灰尘徐徐飘落,紧接着,石殿朱红大门缓缓闭合,殿中黑暗全都收拢到殿中白光里面。
“草!”秦伟站在石殿中,爆了一句粗口,神情呆滞的感受着这一切变化,等他刚好看清阴阳殿中摆设的时候,已经被石殿关在了里面。
殿中左右整齐的摆放着几张几案,几案上趴着骸骨,地上散落着朽坏的竹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柄插在殿堂正中的长剑,以及长剑下一具干枯的肉身。
“叮!”
阴阳殿中突然响起敲打铁器的声音,秦伟瞬间回头,脸色有一些苍白。
“什么人?!”他问道,声音透着一股子害怕,他虽然安慰自己死不可怕,但冥冥中突然响起的声音,依然让他忍不住开始战栗,“该不会是死了几千年的冤魂吧?这得要了我的老命了……”
“轰!”
石殿再次震动,插在石殿中的长剑嗡嗡一响,自动拔出插在了干尸身旁,干尸无动于衷,一道白茫茫的雾气从他身上扩散。
雾气弥漫,很快淹没了整个大殿,烟云渺渺之中,骸骨以及枯尸同时都诡异的消失。
此时的殿中,似乎正在举行宴会。殿首位置上端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一名女子在男子的臂弯之中媚眼如丝撒娇承欢,殿下也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几名女子翩翩而舞,男人在鼓掌喝彩中把酒言欢。
看到如此画面,秦伟惊讶眼前变化之余,也不禁悠然向往,但是画面中的人物突然停了下来,全都转头盯着殿门处,随后,一柄剑身光华流转的宝剑破空而来,拖着银光尾巴,插在了殿堂之上。
随后,画面一变,殿中只剩下了那名端坐在殿堂之上的男子,此时此刻的男子神情落寞,两鬓斑白,蓝色长袍上沾满了鲜血,他盘腿坐在几案后面,头颅低垂,嘴角微微蠕动,沾满鲜血的双手不知在几案上写着什么。
男子写完之后突然大笑,神情似癫亦狂,笑声震动殿中石柱摇晃不已,房顶石梁隆隆作响,随后男子笑容收敛,伸手指天,仰天咆哮,声音穿透了画面,穿越了时间,将秦伟震飞出去,撞到殿门之上。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