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SC省的CD平原附近,有一山系,叫峨眉山脉。其间层峦叠嶂,群山萦绕,是修观而问道的理想选地。古往今来,很多求仙炼丹之人在此开辟观宇,招纳道徒。除最有名的青城山外,还有不下百余个大大小小的道观。
峨眉山山脉之尾,有一山名曰九顶山,山上有一观,号水鱼观。修观之人大概是根据中国古代宣扬已久的阴阳风水的道理来选位建观的,因它的四周地势恰巧与上古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对应,所以不知何朝何代便有了此观。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不过是一个小观,道教在中国本来就已被佛教挤压的威信全无,再加上观小无名,香客自然不会关注,更是无人问津。偶来燃香问道的却也不过是些山野樵夫,或是一些路过的观光游客,就图个新鲜,沾粘仙气儿罢了。观长是名不见经传的昭泠道长,他虽然已有七十岁了,但身子骨还是特别硬朗。
再平静的庙,也会迎来它不平静的一天。
那是发生在九个月前的一件事儿了。水鱼观里唯一的道姑解元像平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梳洗后准备去清扫山上的石阶。这一天,雨后的杉木林中透出股淡淡的松仁香,引得原本就随处可见的长尾松鼠,更是扎成了一堆儿。仲夏已过,但是时下那种烂漫的感觉仍在山里萦绕,久久不退。解元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见到一个怪人,一个面目全非,一生甘愿在观中为奴的古怪而又可怕之人。
“哇!山里的空气真是空明!”解元拖着比自己还长的大扫帚悠闲地走着。
耳畔传来的湍急的水流声宛如当下最为动听的乐曲,不时发出叮叮咚咚的冲击两岸卵石的声音。
解元突然煞风景的来了一句,“真是的!师父他老人家天天得让我扫地,做饭,洗衣,读经。也不教我点真东西,管个啥子事耶,早知道还不如回旺苍念初中呢!起码在那还能认识点新同学。天天在这深山老林里梅妻鹤子的,真没劲儿!”
解元的家是在SC省GY市的WC县,她的父亲解广利,母亲牛艳祖籍都是GZ凤山。他们都是从GZ来旺苍的务工人员。在六个兄弟姐妹中,解元排名第五。正是由于这样,她从小的自理能力就特别的强!在他四岁的时候,就能熟练的用五种不同的方式系鞋带。这在同龄的小朋友看,已是相当难得的了。解元八岁那年,也就是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由于在外务工的父母省下了一笔钱,就把她从穷山恶水里面给拉了出来,这一拉便把她拉到了旺苍念小学。后来,拉来的孩子多了,桌上是热闹了,可是桌下却愁了起来,因为老解和牛艳觉得在桌上合计衣食的事儿多少有些不妥,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手势和莫尔斯踢踏电码一股脑的全用在桌下。俩人合计着,一个孩子一张嘴不要紧,关键中的关键是,一个孩子一个脑儿。都要上学,可一份学费对于一个外来务工的家庭来说倒是桩小事。这一整,好家伙除了刚断奶的解宝,要一口气出纳五份学费。俩人恨就恨在两点上:一者是这学费不能分期付款。二者是这五兄妹的学费还都得在秋分前统一交上。时间上不随转学时间而推移,这一点实在是愁煞了解广利和牛艳!且不说这中国的教育环境教学质量差,就连着学费出纳时间也都是给农民定的!怎么说呢,收获在七月,学费也要交在七月。对于“俺是耕田的”而言那是极具人性化的,可对于思想追求进步的由农转工的解元一家来说,那便是非人性化了。
怎么办呢?老解为此事也是绞尽脑汁,他日想着夜想着,可想来想去,这一块大洋也不能变成两块。于是广利就用最“广利”的方式,把这一棘手的问题勉勉强强的给解决了。他想,元儿前面有四个兄弟,个个都上了学,供他们上学是有好处的,男孩嘛,多长长见识。就算学无所成还能当个重劳力,早谋婚事,成家立业;元儿后面有一个女娃,才刚断奶她的事暂时不用操心。反正思前想后看来难点还在解元身上,于是他便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女儿,用知道“四是四,十是十,四十是四十”的脑子思忖着。一个女娃,上了学也不会有大出息,不如让他先辍学打份零工,最起码得找个能给这个家省份口粮的差事。后来一位工友聒噪说,不如去邻近的道观里,那里最缺道姑,把解元送去既饿不着,又能识字儿。老解转念一想,哎,对呀!何不让她这女孩子家到山上锻炼锻炼,等长大了再接她下山。一来,能给全家求个长生符,保个平安。二来也可以给家中省份口粮。前一句是人话,可后一句却是鬼话!什么样的思想造就什么样的人,封建女卑的思想造就封建女卑的人。
可怜可惜的小解元,在这个混沌无知的年龄就被同样混沌无知的父母送到了九顶山上的水鱼观。择了吉日拜见道长,老解和牛艳给昭泠道长交代了些许事儿,说好来探望的日期,便急急作别,匆匆下山去了。唉!封建思想害死人,封建思想的人更是人害人!原本在校聪明伶俐,半分钟内能想十几步棋的小解元,就这样断送了他短暂的,可能会前途似锦的学习生涯。但这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昔日在学校,知道的是多了,饭却吃不饱;现在在观宇内,知道的少了饭却能吃得饱了。这无形之中也映射了当今的社会,上了学的人怎么吃都吃不饱,不上学的人,怎么吃都能吃饱!没上过学的人脚踏实地自然吃得饱;上过学的人心高气傲必然吃不饱!由此可见,人间万事倒也真是福祸相依。
来时小解元只有十二岁,现在,可爱的小解元已经长到十七岁了。不知道是这九顶山茂林修竹,物华天灵的山气润育了解元,还是上善若水的解元感动了山气。老天定要把她塑造成一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十六岁花季的她,道袍加深,偶见侧脸印入湖面,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已先沉醉于自己的容貌了。
回忆告断,言归正传。
解元把那些被风吹落得松针,全部用手帕包裹起来。然后再把地下的花呀叶呀的一阶一阶的扫到两旁。这时,他看到了一个松果,正准备躬身去捡,在弯腰的一瞬间,两眼的余光忽然瞟见一片黑影。转眼定神一看,那回环曲折的台阶下面竟然躺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呢绒料子衣服,血顺着袖口流了出来!看得出来,昨夜的骤雨把他打得浑身都湿漉漉的,他趴在地下一动不动,就像个死人!
“呀!”解元不禁一怔,大叫道!
“来人呀!快救人!救······救人!”解元有些惊慌失措,丢了扫帚,快步跑下石阶。
像离线的箭一样,快而急的跑向石阶之下的那个人!
“哎!你醒醒!你没事吧,没······没事吧。醒醒啊!怎么了,快醒醒,来人呀,快来人,救人呀!”
解元喊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推那人身上还是热的,悬在她身上的重石落了一半。
他顺势把那人的身体翻了过来,可不翻不知道,一翻却吓一跳。那人的脸上,戴了块鬼脸面具,那面具阴森可怖,张着血盆大口。就算是挂在墙上也不由得让人倒抽一口凉气,汗毛竖立。更何况是戴在人的脸上。解元一惊未定又来一惊!吓得她本能的叫了出声!
“啊!呀!这是······鬼······鬼······鬼呀!”解元瘫坐在地上浑身发麻!
这时水鱼观里的道童纷纷闻声而来,一探究竟!看到石阶上趴着个人就都上去帮忙。解元惊魂未定,却也站起身来,准备想办法把他抬回观里。
可忽然那个怪人张了口,话音微弱,奄奄一息,“这······这里······这里有道······道观吗?”
“哦!有······有有有······有,这里就是啊!这里就是!”
“太好了······太······太好了!我要······要当道士!要当······当道士!我再······我再也不要他们找到我!”说着那怪人声嘶力竭,昏死了过去。
众人一齐涌上,把他抬到了观中,又急请山下的医生,来为他看病!
几个道童把他身上的黑色大褂扯了下来,又把他抬到了重阳殿后面的厢房里。解元端了一盆清水应道长之名给他洗身。道童们此刻也应道长之命帮他除去身上的衣服,可当他们给他脱到那件贴身的衣服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他的身体摸起来和常人不一样,他的整个左胸凹凸不平,有的区域隆起,有的区域凹陷,脱去短袖一看,才明白那是强酸腐蚀皮肤所结的干疤。一层一层的就像是被风干了的蛆虫,溃烂的让人反胃!
吓得端盆进来的解元立刻乱了分寸,把水盆一扔,晕倒在地上。道长也赶忙过来。看看这个怪人的伤势。此时几个道童赶忙去扶解元。
“道长,这······这可怎么办?”一名道童挠着脑袋问道。
“先把你解道妹安置了!大夫已经请了,你们先用水给他身上擦一擦!”
手持拂尘的昭泠道长不禁长叹一声,暗想着这位少年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道长刚转身要出房门,便听到徒弟叫喊:
“啊······师傅······师傅······师傅快看!快······快看呀,师傅!”
道长急忙转身,此刻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一个道童把他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令人作呕,令人反胃的脸!这是一张溃烂的肉疤基本除左眼外覆盖全脸的脸,这是一张魔鬼的脸!
“天呐!这是······这是······一个怪物!”道长向后退了几步,面部扭曲着说道!
·················································
三个月后······
“朱青,今天的饭好了。我去打一点给你,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哦。”说着解元拿着朱青的饭盒,正准备推门而去。
“哎,解元!我什么都不想吃,你给我拿面镜子,好不好。”床上的人声音低沉。
解元把饭盒狠狠地往桌上一放!“不好!你怎么回事!怎么说都不听是不是!你现在除了休息就给我好好吃饭,要不我就不理你了,连话都不给你说,气死你!”
“我早就被气死了······”原先的怪人的脸上除了五官外几乎到处都是绷带。
“好了,别瞎想了!大夫都说了,你这烧伤面积还不是特别大,他还说什么你来之前就做过手术了,所以耐心调理一下就会愈合的。所以啊,别天天阴阴沉沉的,你看外面到处都是阳光呢!”解元闪着她的一双大眼睛说道。
“哼,活着,活着······,活着······”朱青喃喃的说。
“你怎么了,对呀,乐观的活着!”
“哼、呵、对于我来说那不过是苟延残喘!我已经没有什么脸再活下去了,我已经没有脸再去见我的母亲了,我已没有脸见任何人了!”他绝望的应道。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解元缓缓的走到朱青的身旁,静静的坐下,然后轻轻的抚他那还未被烧掉的另一半头发。
“你能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说出来可能会好一点!有一次一个道童把水缸打破了,师傅却认为是我打破的。然后不仅打我,还不让吃饭,我委屈极了,却也没有一个人听我倾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孤独!于是我就跑出了观,对着树上的松树边哭边倾诉!那感觉好极了!”
解元的脸上泛起一阵少有的阴郁。
“呵、呵。莫停啊莫停,都说了莫停莫停,你怎么最后还是停了!谁叫咱俩同命相连呢!”朱青哽咽着说道,他从兜里拿出一张被揉皱了的黑白相片,上面的男孩长的很阳光!
解元接过照片,“这是你的朋友?!”
“最好最好的朋友!”朱青无力的说着。
“那他现在在那?我叫他来看你!”
“呵、哼、他早就走了······”
“什么!?为什吗啊!”
“呵呵呵,因为他和我一样,和我一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怎么会变成······变成一个怪物!”
一切恍如一梦,一梦恍如隔世!
朱青和莫停曾是两个有着万丈理想和抱负的少年,他们为了一点微小的成绩而拼搏着,迷惘着,挣扎着。他们愿为自己的理想愿为自己的家人而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在现实与梦想的边缘煎熬着!他们在城南三中守望着,守望者成功的到来,盼望着有一天梦想也能够照进现实!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每当我想起这些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家人拼尽全力而一无所获的人的时候,我就会潸然落泪!在新的时代里,为什么那么多人努力也得不到回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