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楚云浑身冰冷地置身在零度以下的夜色里,想起欧阳复的坚持,心里涌起一丝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了。
“叭,叭。”
两声尖锐清脆的枪声,穿过夜空清楚地传进楚云的耳朵。
她腾地站了起来,腿脚僵硬地使她打了个趔趄。
她的心紧张的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机械地活动失去知觉的手脚,嘴里不出声地数着:“一、二、三、四……”
一分钟六十,三分钟一百八十,她有节奏地数着。
“一百七十八、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
三分钟到了。
像一个等待起跑的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声,楚云开始行动了。
她步履蹒跚地挪到小门前,用僵硬的手指把钥匙插入锁孔,两手握住钥匙,用力一扭,门开了。
她轻轻地把小门拉开一条缝,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闪身挤了出去。墙外漆黑一片,隐隐约约能听见远处传来人的叫喊声。她返身把门半掩上,抬头看着教堂闪烁的灯光,拖着冻僵了的双脚往那个方向走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断断续续的枪声中夹杂着人的叫喊声。
楚云的心猛地一紧,会不会是欧阳复和敌人遭遇了?
她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想往枪响的方向跑。
不,不行,她不知道欧阳复在什么位置,这样肓目地跑过去根本帮不上忙。
她应该留在这儿等他,万一他负了伤,万一他被敌人缠住了,她手里有枪,可以帮他脱险。
仅仅一瞬间,楚云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
“楚云,你一定要记住,听到我的枪声之后,等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不管再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犹豫,迅速打开小门穿过草坪,到教堂附近的第一接应点,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楚云的眼前出现了欧阳复饱含叮咛和信任的目光。
她看了看身后的小门,一咬牙,转身向教堂方向跑去。
她跌跌撞撞地跑着,脚下的枯草和积雪绊着高跟鞋,又滑又难走。白天看着不远的距离,这会走起来,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身后的枪声已经稀疏起来,零星还能听到一两声,并且越离越远。
“不知道欧阳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想着一抬头,教堂尖顶明亮的灯光已经近在眼前了。
楚云听到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和纷乱的脚步声。她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警惕地向那边看着。
大概是刚才的枪声惊动了教堂里面的人,一大群人正从教堂里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找人的,叫车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正好可以混在人群中离开这里。楚云看看手里的枪,这个时候拿着枪太引人注目了,身上也没有可以藏枪的地方。她蹲下身,就地扒了个坑,把枪埋了起来。
由于刚才一阵小跑,身体渐渐有了些热量,手脚也灵活多了。她站起身,借着树影的掩护走上小路,沿着路边灌木的阴影往前走,很快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行色匆匆地人群,她混入人群,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一百米左右,再往右转有一家戏院,那儿就是第一接应点。
楚云左右看看,身边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天太黑,又已经接近午夜了,街上的路灯早已熄灭,匆忙赶路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她奇怪的穿着。她小心地选择最黑的地方走,拐过街口,很容易就看到了那家戏院。
戏院已经散场了,大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一盏黄色的灯在漆黑的夜色里闪着微弱的光。
楚云没敢冒然走过去,她警惕地观察着戏院前的动静,一连串的疑问涌进大脑,“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接应的人呢?会不会是我记错地方了?”
正当她犹豫不决、疑虑重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地道的天津话:“这位小姐,您老要车吗?”
楚云吓得差点儿惊叫起来,她猛一回头,一辆人力车正停在她身后,车夫戴着护耳棉帽,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
车夫见楚云吓得看着他发呆,用手拍了拍车把又问:“要车吗?”
楚云一眼看到车夫手上戴着的手套,左黑右绿。她惊喜异常,脱口说:“你这手套怎么不是一对儿呀?”
“咳,早起走的太急了,拿错了。”
车夫操着一口地道的天津话答道,说着抬起了头。
楚云吃惊地张大了嘴吧,帽沿下那张弥勒佛似的脸,不正是陈志元吗?
“还不快上车。”陈志元低喝一声。
“啊?噢。”
楚云如梦初醒,抬腿上了人力车。
陈志元伸手放下车帘,拉起车就跑。
“等等。”楚云钻出帘子一把抓住陈志元的衣服。
陈志元被拽得往后一仰,脚下一顿双臂用力稳住车子,回头急问:“怎么了?”
“欧阳,欧阳还没来呢,我们得等他一起走。”
陈志元的脸黑得像用了几百年的锅底,他强压着火气说:“我们先走,有人接应他。”说完扭头拉起车就准备走。
“停下。”楚云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不放。
“又怎么了?”陈志元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不行,你没听见刚才枪声那么密?万一他受伤了呢?我要在这儿等他。”说着抬腿就要下车。
陈志元一把摁住她,低吼一声:“呆着别动。”
陈志元的火都快冲到脑门儿了,他看着执拗的楚云,奈着性子说:“楚云,你现在是一名军统特工,不是一个大小姐了,你必须服从上级命令。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必须尽快撤到安全地点,这里马上就会被戒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们都很关心欧阳复的安全,组织已经安排了人接应他,你现在这个样子,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难道你真想被冻死吗?”
他狠狠地瞪着楚云,放下车把,抬手脱下身上的棉袄往楚云身上一扔,“赶紧穿上。”
楚云把棉袄披在身上,两眼仍紧紧地盯着陈志元,揣揣不安地说:“陈副站长,欧阳教官,不会有什么事吧?”
陈志元两眼往上一翻,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他算服了这位楚大小姐了。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比这危险的情况也没困住过他。你刚才也听到了,枪声是在和这儿相反的方向响的,他不会再到这儿来了,这个接应点已经没有用了”。
看着楚云迷惑地样子,陈志元长叹了一声,“欧阳复是故意把敌人引到相反的方向的。他完全可以从容的撤离,可他却冒险开枪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已经违反了军统的纪律,犯了一个专业特工最不应该犯的愚蠢的错误。还需要我再说什么吗?”
楚云愣怔怔地缩回车里,嘴里喃喃地说:“他在骗我,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陈志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抓起车把,快速地跑起来。心里恨恨地说:“骗你?他把我们都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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