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现形了!
声音像是小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引的路人竞相围观。
这厢的殷琪听到高呼后,也是探头频频。她本来就是一个机灵活泼的女子,听得似乎有热闹可瞧,顿时心痒难耐,加上松云不似宗内众多长老般古板严肃,不通人情,心中不禁生出鼓动众人前去围观的想法。
她嘴角挂上浅浅的笑容,对松云道:“师叔,那边好像有些趣事,反正我们亦是闲着,不如。。。。。。”两个乌黑的眼珠向街头瞄了瞄,意有所指。
松云微微沉吟,然后道:“也罢,我们过去看看,就当是饭后的消遣。”
秦慕容五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由殷琪领头,众人便向街头走去。
街头此刻却是人头涌涌,七人左挤右挤,终于挤进最里面。
人群里面却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约摸年过五旬,一身灰底道袍,清须飘动,手执一把白毛拂尘,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女的却更年轻些,只有十五六岁,容貌秀丽,黄白相间的衣裳包裹着的身躯却被一条微微闪耀着金光的长绳束缚住。她神情有显露无遗的惊惶,眼波流转间,却又似潜藏着一丝丝不自觉的青涩妖媚。而最令人瞩目的是,女子身后竟生有一条雪白的尾巴。
这是什么东西?
秦慕容何尝见过这等怪事,心中不禁阵阵惊奇。
卓不凡皱了皱眉,靠近松云,声音低了低,道:“师叔,这应该就是。。。。。。”
松云对着那女子看了许久,听得卓不凡一问,点点头道:“没错,她是一只妖。”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道:“只是,这只妖的道行也太低了些,竟连妖丹都未结。”
殷琪几人在山上不时会从外出回来的师兄长辈中听过几则妖闻,却并未见过活生生的妖,如今听得松云确认这便是传说中的妖,都不禁仔细观看起来。
这时,那道士把手中的拂尘一扬,对围观的众人道:“各位乡亲父老,前些日发生于城中的不幸之事,经过我多日的追查,今日便是水落石出了。”
白毛拂尘一摆,指着那个怆惶的少女,他又道:“罪魁祸首便是这个妖孽。”
“哗”。
道士话音一落,人群顿时微微的骚动,不少人脸带愤色,怒目注视地上的少女,更有几个妇人掩面哭泣,神情伤悲,口中碎言不断。听了听,原来她们便是惨遭不幸之人的家眷。
道士手压了压,待人群安静了些后,又道:“这妖孽白日隐匿行踪,黑夜出来吸**气,害了几条人命,实在可恶。今日这妖孽栽在老道的手中,可谓是苍天有眼。现在老道我欲行那斩妖除魔之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人群中登时有人大声道:“请仙长为我等主持公道,必诛妖邪。”
众人亦是面容激愤,皆出声请道士除妖。
道士眼中隐约有一丝得意之色闪过,他脸色正了正,道:“定不负众位所托。”
他转过身去,脸色一厉,对着地上的少女喝道:“妖孽,老道我问你,那些人命是不是你谋害的?”
少女被缚在地,秀丽的脸庞上尽是惊惧的表情,两行清泪沿着鹅白的脸颊滴落。她的身躯微微的颤抖,口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看样子,竟是害怕至失声了。
道士冷笑了几声,道:“现在由不得你不承认。老道道号为鸿光散人,你记好了,免得下到阎罗地狱,连收你的人都不知是谁。”
道士话声一落,手中的拂尘指向少女,又掐了个法诀。只见那拂尘白光渐起,愈来愈盛。
道士口中低喝:“诛。”
那拂尘中白光飞出,化成一个光球,向地上的少女疾射而去,瞬间隐没于少女体内。少女陡然一声凄厉的尖叫,脸上血色全无,身躯紧缩,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倒伏在地,没了声息。
少女死状极惨,人群中一些人转过脸,不忍目睹,但更多的人脸上却呈现快意的神情,大声呼好。
殷琪“啊”的一声别过脸去,脸色微微苍白。纪晓月柳眉轻轻一皱,眼中有几分不忍。不过这几分不忍亦只是荡漾了几下,她的眼神便再度回复平静无波。
少女柔弱的身躯伏在地上,苍白的脸庞上点缀几滴殷红的血液,恍若种在死亡之上的红花,妖艳而又残酷。空洞的眼睛兀自睁着,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疑问,些许不信。众生色相倒映在她生息全无的眼眸里,那么拥挤,只是,她再也不能辨认哪些是恨,哪些是不忍。
无人可知,她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
秦慕容看着少女的身躯渐渐缩小,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貂,心中有种感觉被触动,不过那种感觉太过微小短促,他尚来不及体会,就消失无踪。
他怔怔的看着那只死去的小貂,心中隐隐划过一丝莫名的哀伤。
道士伏下身提起那具小貂的尸体,转过身,对着人群道:“各位乡亲,这妖孽已经被我收了,从今往后你们不必再担心惧怕。”
围观的众人皆欢呼一声,面有欢愉,这些日妖物在城中横行,使得他们黑夜一至便要紧闭屋门,惶恐被残忍的妖怪取了性命。如今妖怪已除,他们心中重负顿卸。众人敬畏的看着那道士,口中赞词不断。先前哭泣的几个妇人脸上则浮现大仇得报的神情,又跪伏在地,对着道士一拜再拜。
道士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享受之色,脸上却无比庄严,仙长风范尽显。有人这时提议不如行宴庆贺,众人便纷纷附和,又向那道士郑重相邀。道士脸上先是矜持婉拒,但最后似是不敌众人热情般,脸露为难之色的被簇拥而去了。
松云看着那道士渐渐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道:“此人道心湮没于世间荣辱之中,道根已被凡尘俗事所污,道行恐怕高也有限,将来必定与仙道无缘,可惜,可惜。”
殷琪看着地上点点的血迹,又想到那少女的死状,鼻子皱了皱,对松云道:“师叔,方才那便是妖么,可我看她与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不像我听说的那般凶恶。”
“那是你还未见过道行高深的。”他脸色肃然,眼中似有往事忆起,又道:“你们切记,妖物天性奸滑,凶残无匹,与我们乃是势不两立的生死仇敌,以后若是遇见,又能力所及,则必要斩除妖孽,以免他们作乱世间。”
六人暗暗将松云的话记于心中,齐齐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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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楼。
秦慕容盘腿坐于床上,双手掐诀,微微吐纳。良久,他幽幽的一叹,摇了摇头,从床上下来。
房中一豆灯光,映得他清秀的脸,稍稍落寞。
他走到窗边,推开陈旧的木窗,如霜的月华顿时侵袭进屋内。
树影婆娑,夜风微凉。
他抬头看向天际的缺月,怔怔无言。许久,他从衣襟内掏出一块断玉,轻轻的抚摸。断玉在月光的照耀下,有着温润的微光。
把那断玉翻到背面,一个绢秀的“秦”字顿时映入他的眼里。闭上眼,手指慢慢的沿着那字的痕迹,移动。
一笔,一画。
往来反复。
那么熟悉,仿佛他已练习过千万遍。
良久,他睁开眼,又呆呆的望了一会儿后,才把断玉收了起来。月华似水,无声的将他包裹。他倚窗远眺,眼光却无措,不知应落在哪里。
云上月,月下人;
思绪乱,影孤单。
一阵夜风吹拂进屋,灯火乱晃,然后无声熄灭。他陷入了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却无所动作,心中泛滥的潮水渐渐退却,隐没在心底不知哪个角落。或许,在往后某一个似曾相识的日或夜,他将再度被它们淹没。
伫立许久,终于推门而去。
下到楼去,他拐进前院,想寻个静僻的地方坐坐,却发现这里早已有人在了。他仔细看去,身躯却一僵,眼中尽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