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用膳完毕,凌海信便吩咐人将楚墨和鸿月的母亲送到了西面的厢房之中,还从宫中唤来一位御医,在旁观察。一旦楚墨的医治出现异常,御医也可以及时救治。
西厢房内只有一张床铺,床铺前还悬有一扇帘。
楚墨用温吞水清洗了双手,并用烛火将七枚银针一一烘烤。他吩咐下人多准备了两副银针备用着。待得针头略显烧灼,才将银针一一插入自己两根手指之间。左手五指之间并列四根银针,右手除拇指和食指间空闲外,其余指缝中都露出灼烧的针头。
凌海信跟那位御医交代着什么,只见那名御医连连点头称是,三句话过后御医便进入扇帘内,伫立在楚墨身旁。
凌海信在帘外对楚墨微微颔首示意,得到凌海信首肯的楚墨令鸿月母亲盘坐在床铺上,背对自己。指尖攒动仿佛一颗颗跳跃的音符,银针仿若精灵般在鸿月母亲背部跳动起来。
仿若谱写一曲乐章,银针在楚墨手中如流光,如霓虹,不停的上下穿梭,从不停留。
凌海信在帘外看的心惊,御医在一旁看得心颤。如此高深的手法若没有常年的训练,如何能够使得?
楚墨仿佛对人体上下各个穴道,各道经脉都了如指掌。庖丁解牛般将银针放入它该去的位置。
楚墨突然撤回了所有银针,迅速地在烛火上一一掠过。等到所有银针都炽热发烫开来,楚墨在一个呼吸之内将七枚银针插入了鸿月母亲背后的七个穴位之中。
这时候楚墨的双手空闲开来,右手食指和拇指在鸿月母亲背后空余的几个穴道上轻拧。等拧到第十三个穴位时,楚墨拔出尾部的三根银针,又插入鸿月母亲脖颈后的三个穴道间。
一双手在鸿月母亲的背后游走,按照鬼月所教的独有的手法,将穴道一一纾解。等到整个后背的经脉纾解完成,楚墨的额间已经出现些许汗珠。
舒缓了一口气,便看到那一枚枚的银针处流出一丝丝黑色的血迹。血迹顺着鸿月母亲的背部流淌而下。御医看到这一幕,不由担心起来,连忙上前欲要拔出银针。他从未见过如此疗法,以至于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楚墨伸手将御医拦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乱动。盏茶时间过后,楚墨将七枚银针一一拔出,只见银针的头部已被黑色血迹浸染,鸿月母亲的背部也已被黑色所覆盖。
用一块干净的是毛巾将鸿月母亲的背部擦拭干净,换了一副银针。这次银针上涂有白色的药膏,这是御医从宫中带来的金疮药,对于内伤外伤都有很好的治愈效果。
楚墨将那七枚银针按照刚才的手法再次插入鸿月母亲的后背,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黑血流出。第三副银针也已经在楚墨手中就绪,楚墨小心翼翼的一根根插入了鸿月母亲的两肋之间。
当最后一枚银针插入的时候,鸿月母亲开始剧烈的喘息。楚墨示意鸿月母亲放轻松,并且深呼吸,以便于药力更快的释放。
就这样静静的呆了半个时辰,鸿月母亲的呼吸声也渐渐缓慢下来,恢复了平稳。咳嗽声也已消失不见。
楚墨暗道成了,便开始拔出银针。
肋骨上的银针极其难操作,一个不好便会使得鸿月母亲肺部出血。楚墨凝神以对,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碰触每一根银针,不发生一丝震动,将银针缓缓旋出体外。
一根,两根……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凌海信和鸿月在帘外等得焦头烂额,他们透过扇帘,隐约可以看到帘内的楚墨有多么的小心。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连院外屋檐滴落的水滴都掷地有声。
当拔到第七根肋骨处的银针时,鸿月母亲突然深深出了一口气,引得肋骨处的肌肉颤抖了两下。幸好楚墨的手还没有接触到银针,见到如此状况急忙收回了手。待到鸿月母亲呼吸平复,楚墨这才小心翼翼将最后一枚银针拔出。
轻轻一抹额头的汗珠,楚墨轻叹一口气。那名御医的精神这才放松下来。剩下的七枚银针都在普通穴道之中,只要楚墨发挥正常,便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按照特定的顺序,楚墨拔出了剩余的银针。银针前蘸有的金疮药已经全部散入鸿月母亲的穴道中,化为精纯的药力被吸收了。
鸿月母亲的肺部有淤血,也不知是何原因,淤血竟长年累月无法排出。宫中的御医知识得各种用药之法以及针灸养生,至于运用针灸排毒,这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自然使不出来。
侍女们安排鸿月母亲沐浴更衣,完后便沉沉睡去。
楚墨由于用力过度,此时也有些脱力了。在前殿内坐了盏茶功夫才缓过劲来。
凌海信将御医召走,御医低声说了几句便离去了。凌海信听了御医的话,不禁心头一凌,露出震惊的神色。口中喃喃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但当他见到休息的楚墨时,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对楚墨道:“没想到你这后生真的有如此本事,能够将贱内的顽疾治愈。”
楚墨摇摇头,道:“大人,恕我直言,伯母的病也许无法彻底痊愈,我只能慢慢一步步的将她肺部的淤血清理掉,仅是如此便还需要数月的光景才可做到。”
凌海信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你便在我凌府常住上几个月。等我大兄回来,也好将你引荐于他。你一手高明的医术,武学又被岳云所赏识,琴艺也能让鸿月那丫头折服。真不知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楚墨谦逊道:“大人谬赞了,小子只是从小在山中长大,跟随师父学习一些杂艺,不足挂齿。”
见楚墨提及他的师父,凌海信连忙道:“不知你师父是什么人,竟能教出你这样的高徒?”
楚墨深深记得师父的教诲,便道:“师父乃是一届山民,习得一些杂术,便在村子里做起了先生,干起了教书育人的活。只可惜染上不治之患,在村子里没有好药,便病逝了。”
凌海信点点头,看似相信了楚墨的话,但心里却更加紧张。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应当会交代徒弟这样应付他人。”凌海信心中暗道。但他嘴上还是感到惋惜:“枉你师傅一代高人,却过早病逝,若是尚在人间,我还想与他见上一见。”
楚墨只是点头,并不答话。言多必失,他只希望他师父的信息流传的越烧越好。但殊不知在凌海信这种混迹官场的老狐狸面前,越是掩饰,暴露的便越多。
凌海信现在越来越确定,楚墨口中的师父是谁。
凌海信吩咐道:“你下去休息吧,晚膳我会吩咐人送到你房间里。鸿月母亲的病,还要劳烦你操心了。”
楚墨拱手道:“都是晚辈该做的。”说罢便告退凌海信,回自己房间去了。
傍晚,楚墨在自己房间内用过晚膳,闲来无事便在凌府中闲晃,谁知晃晃悠悠便来到了鸿月的闺房之外。
房中亮着灯光,在如此昏黄的傍晚,竟显得如此暧昧。推门进去,鸿月正在房中作画。
鸿月正画的出神,并未发现楚墨已经进入她的闺房。楚墨为了不引起鸿月的注意,脚下暗踏《翩若惊鸿步》。辗转腾挪间便来到了鸿月的背后。
一张雪白的宣纸摆放在巨大的红木书桌上,纸上跃然是那泛心湖。岸边茂密的荷花,湖中心伟岸的忠天冢,一切皆是昨日的场景。
点缀完那最后一叶扁舟,鸿月放下手中狼毫之笔。将宣纸静放片刻,待得墨迹凝固之后,才将一幅画拿在手中欣赏。
“那小舟,是我们昨日乘坐的那艘么?”楚墨出声问道。
这一问可将鸿月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是楚墨,一颗惊吓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啊?”鸿月右手捂着左胸口,频频抚胸,调节呼吸。
“在你正在画那一叶扁舟时便进来了。”楚墨悠悠道。“没想到鸿月姑娘作画竟有如此天赋,真让人羡慕。”
听得此话,鸿月反而不以为意,道:“丹青之术乃当朝帝王最喜爱的一项文学项目,所以我们落月城中大小官员以及家中后生,都能画得一手好画。当然了,当朝皇帝也在丹青方面造诣极深,许多画作堪比大家之作。”
楚墨没有接话,从鸿月手中接过那一幅泛心湖,道:“若是少了先帝的那一句诗,反倒少了几分意境,不如我便帮你加上,你看如何?”
鸿月微微颔首,道:“那我便厚颜,求你楚大少爷一件墨宝?”说罢连自己都笑了。
楚墨提笔,蘸墨,感受着残存一丝鸿月的余温,大笔一挥,在丹青的右上角题上了那句诗。——泛舟听雨舻舷外,心若无缘静观莲。
写完之后,还不忘拿出鸿月的凤首印,蘸上些红泥,盖在了题诗的下方。
一幅静谧的《泛舟听雨图》,便在二人携手之下,悄然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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