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里的花开了,也许是雨后的缘故,今天的荷叶显得格外空灵,滴滴水珠萦绕,浸透着芬芳。娇嫩的荷花尽情绽放妖娆,在风中展现最妩媚的身影,引的人们驻足观赏。
紫凰和鸿月一路穿行在刻满石雕的廊道中,两人都默不作声,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来往的人影在她们眼里只是浮华。
两人因为不同的心事而烦扰,但她们的心里,同时念叨着一个名字——楚墨。
一阵微风拂过,紫色发丝凌乱的飘起,鸿月看了眼紫凰,映入眼帘的是紫凰那极为匀称的侧脸,仿佛春天里散发甜意的蔷薇花一般温婉。
“也许只有紫凰姐姐这样的女子,才能和楚墨在一起吧。”鸿月心里想着,一丝哀婉涌上心头。
一想到和楚墨泛舟湖上,一起讨论先帝的诗句,一起作出《泛舟听雨图》,鸿月就感到心头一酸,莫名地泪水上涌。强忍住内心的感情,不让激荡的情绪影响自己的语调。
“紫凰姐姐。”鸿月轻声说道,头沉沉低着,不敢正视紫凰。
“嗯?”紫凰听到鸿月唤她,纷扰的思绪被打乱,便不再多想,出声问道:“鸿月妹妹,有什么事吗?”
紫凰的声音细腻的仿佛柔和的晨雾一般,此时听在鸿月耳里却是那样的沉重。咬咬牙狠下心来,强忍住淤积在胸口的热泪,看向紫凰,问道:“紫凰姐姐,你很喜欢楚墨吗?”
紫凰听到鸿月问她,反而笑了。笑的很淡,却无法隐藏内心的欣喜。
“我对楚墨,是挺喜欢的。”说罢嘴角还挂着甜美的微笑。
“可是你们才见过两面不是吗?充其量算是认识,为什么会喜欢呢?”鸿月声音略微高昂,但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她语调的变化。
紫凰没有察觉到鸿月的变化,自顾自道:“你从小便生活在这凌府大院中,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红尘之人的。”
“我懂!”鸿月坚定道,眼眶里有着一丝泪水打转。心里却在暗暗问自己:“我真的懂吗?”
紫凰轻轻摇头,依旧看着前方,道:“你不懂的。”
“我从小便生活在红尘轩中,林姐姐教导我琴艺,教导我武艺。从我记事起,我便和形形色色的人打着交道。”
“也许是错觉吧,楚墨给我一种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淡,却又那样的真实。”
鸿月忙道:“什么感觉?”其实连鸿月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楚墨,也许,和紫凰一样,是那一种独特的感觉吧。
紫凰慢悠悠道:“他的眼神,很纯净。”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在那里抚琴,当时看他的背影,就觉得他和寻常人不同。”
“当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他那双洁净的不含世间污垢的眼睛深深吸引了我。要知道,来我们红尘轩的,大多觊觎我们的美色。确实,我们是靠年轻时的美色赚取生存所需的钱财,但那不代表,我们愿意被世人如此看待。我们从小吃尽苦头,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我们有错吗?为何世人要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
而在楚墨眼里,我看到了他对我的尊重。他那与世无争的眼眸和他那仿佛来自世外的琴音都深深的吸引了我。你知道吗,那对我们红尘女子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我不想放弃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所以,我说我喜欢他,我将墨痕赠予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见他。我原以为,再见已是人老珠黄,却没想到才不到一月时间便能再见。当再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眼里的纯净丝毫无减,我便不想有任何迟疑。
哪怕希望渺茫,我也要爱一次,不怕痛的爱一次。”
鸿月听得紫凰如此说,心里不断拷问自己,是否有着和紫凰同样的决心去爱?
“紫凰姐姐,你就这样鲁莽的,将自己的爱献给一个不算熟识的人么?”鸿月自觉,是比紫凰更了解楚墨的。
“鸿月妹妹。”紫凰答道。“如果感情之事需要时间的慢慢打磨,那这世间的有情人会少的可怜。
我从小和林姐姐生活在一起,林姐姐会经常给我们讲她当年的红尘往事。林姐姐便是因为年轻时思虑过多,与那人定下二十年之约,以检验二人对感情的忠贞。这二十年间,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日若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便不会有如此悔恨。
这一悔,便是二十年。你说,我们的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鸿月低头思索着,久久说不出话,只感受到阵阵凉风从后背划过,心头弥漫着莫名的滋味。
…………
凌府,清宇殿。
此时已是晌午,万里无云的天空,唯独那孤寂的骄阳散发灼热的气息,将大地烤的炽热。
清宇殿庞大异常,便是那宏伟的殿门,便占据了数丈之地。十八层石阶将大殿高高托起,八根参天的石柱屹立阶前,散发恢宏磅礴的气势。此时殿内的丝乐已经响起,滚滚声浪从殿内传来,整个凌府沉浸在欢歌笑语之中。
殿内,红尘轩的四位舞女在巨大的舞池中央轻盈地舞着,应和着激昂的音乐,足尖跳动的仿佛烛光火焰。
四人穿着着巨大的舞裙,翩翩起舞中仿若莲池巨大的荷叶,包裹着一个个娇嫩的出水莲花。
舞池之后便是殿门,八扇巨大的山间幽泉屏风将殿外景色遮挡。殿内燃起盏盏红烛,将大殿照的明亮。
舞池正对面是三张朱红色的木桌,分别坐着三位长者。
中间那位,自然是今日生宴的寿星——凌海信。他右手边那位,与他有着七分相似容貌的,便是他的大哥,当今落天帝国第一权臣——凌海恩。
而凌海信的左手边,坐着一位美须髯的老者,一身蓝黑色的长袍上绣着一幅天罡星辰图,一派仙家风范。
此人,便是九州之一——禹州第一宗派千川宗的宗主——天星子。身后还立着两个英气勃发的年轻人,一人持枪,一人持刀,英武异常。
再下来便是鸿月和她的母亲,坐在两侧最靠前的位子上。虽说不是上座,却也能看的出地位的尊贵。
鸿月母亲的旧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近来通过一些药物的辅助,身体恢复的极好,此刻正面色红润的同鸿月在诉说着什么。鸿月的面色并不好,却连连点头,听从母亲的教导。
墨痕静静的躺在舞池侧面的水晶琴架上,默默等待抚慰它的人儿。
毕竟只是生宴,虽说奢华异常,但殿内人数也就约莫三十人左右,显得极为松散。
大殿内坐的,多半是凌家之人,再来就是凌海恩在朝堂之上的一些同僚。还有就是楚墨、岳霄这样受邀而来的宾客。
岳霄到来之后便与楚墨相邻而坐,彼此交谈一番也就不再寒暄,都看着舞池中央赏心的舞姿,品尝着瓜果。
桌上摆放着水果佳肴,各种珍稀果蔬比比皆是,飘出的香味便令楚墨食指大动。如此珍馐,自己还从未享受过。无论是紫竹林,抑或是落月城,有这样一顿美食都是奢侈。
丝乐渐渐落下帷幕,四位柔美的江南女子缓缓走出了舞池,那轻盈的步伐,可谓步步生莲。
不多时,紫凰俏丽的身影出现在舞池中央。
此时的紫凰,已经换上一身与她发色相同的衣衫,腰间束有舞女常束的腰带。长发盘起梳成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显得极为利落。
无声无乐,紫凰自顾自的舞了起来,仿若九天玄女下凡一般,空幽宁静的氛围下,紫凰的身影在舞池中摇曳,旖旎的倩影令得殿内所有人都停箸观看。
舞虽好,却与之前那声势宏大的歌舞反差太大,一时间引起了凌海恩的不满。
“为何没有丝乐?”凌海恩沉重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紫凰悠然的舞步停歇,驻足道:“回大人,此番前来,并未携带琴师。”
“笑话,偌大的红尘轩,便找不出一人来为你抚琴?”
紫凰微微一笑,答道:“若是大人不忌讳,您的座上客便有一位琴艺高超的琴师。”
全场寂静,听候凌海恩的发落。让宾客为之抚琴,虽说文人雅士经常为之,却有失他当朝第一权臣的身份。
心里虽不满,嘴上却应道:“哦?不知我座上客中,有哪位高人可为你奏乐一曲?”
鸿月不顾母亲的诉说,抬起朦胧的双眼,看着舞池中的紫凰,心中已经知道紫凰接下来要说出的名字。
紫凰嘴角勾起一抹不起眼的弧度,朗声说道:“那个人,便是——”
“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