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京都,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看看能不能先和朝廷与幕府之间其中一个搭上线,因为信雅的关系,原本幕府是我们的首选。但是来了以后才知道因为上半年的大战中幕府的立场可疑,于是三好家为了加强对幕府的控制,处死了幕府证所执事伊势贞孝父子,亲近三好家的蜷川清长借机掌握了实权,这个时候我们找上门那叫自投罗网。
没办法,我们只好走公家这条路了。但是接着我们就傻眼了,在朝廷说的上话的公家我们一个都不认识,信雅当年在幕府厮混的时候也没和他们打过交道。随便找家名门,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送上门去,你这不是明摆着打人家脸吗?虽说不少公家已经沦落到卖儿卖女来糊口的份上了,但明面上还是要保持名门的矜持的啊!今日收下我们的礼物,明日就会有传言说:朝中XX名门已经沦落到要两个浪人接济的份上了。你还让不让人家混了。
没奈何,准备起大包小包的礼物,奔波于一些默默无名但据说又与某某名门有着乱七八糟的血缘关系的公家之间。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帮家伙的确是公家后裔。一见到我们送上的礼物,眼睛就立马放光,要他引荐一下呢,立刻能把话题扯到某年,我曾与XX大人一起赏雪和歌。然后让我们评价他那首狗屁不通的和歌。扯的我们云里雾里的时候,马上找借口送客。
当我们最后从一家据说能在天皇面前露脸(弹琵琶的)的公家门中出来时,已经渐近黄昏,这帮吝啬鬼收了我们一大份礼,却连晚饭也舍不得留我们吃。当真是抠门到了极点啊!
正当我们满心郁闷的准备打道回府时,门突然又开了,刚才在我们面前傲的不得了的公家屁颠颠的跑过来道:“两位,请留步,有位大人想见两位一面。”我和信雅面面相觑,抱拳问道:“不知是哪家大人要见我二人。”那公家直摆手不肯说,领着我二人到一间静室,交待我二人在此等候后自顾自地去了。房间中两盞长颈油灯闪烁,隐隐有股檀香的清香抚人心脾,看样子那位大人必定来历不凡,不然这个穷公家不会用这么奢侈的待遇来招待。
于是我二人静心坐定,默默等待。过了许久,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呜咽声,似女子情怨又似幼童哀鸣,搅得人心中惶恐。张眼一看,不知何时那两盞油灯竟已熄灭,屋外树影借着月光透过纸门印在地上,嶙峋扭邪,再配上那怨艾的呜咽声,整个房间内顿时阴气十足,让人心中直发寒。接着,地上的树影竟然渐渐汇聚在一起,转眼变成一个扭曲人脸状。人脸成形后,陡然睁开眼皮,露出两朵鬼火,龇牙咧嘴的对着我和信雅狂笑。
正当我在心中怀疑是否穿错了位面之时,一旁的信雅从容拔刀出鞘,厉喝一声,向那鬼脸斩去。说来也怪,面对信雅的斩击,那鬼脸凄厉的哭号一声便消失不见了。随着鬼脸的消失,一切异状也跟着消散而去。火苗陡然跳动两下,那两盞油灯竟也跟着复燃了,房间里恢复了一片光明。
不知何时房间里多了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白衣竹纹狩衣,头戴乌角高帽,一张瘦削文雅的脸不曾抹粉便有那寻常公卿苦求不得的如玉气质,还有那用蝠扇半遮住的粉红嘴唇,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好一张小受脸啊!
与信雅的一脸警惕不同,我好奇的询问道:“神仙?妖怪?”那青年男子听见了我的问话后疑惑的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信雅赞叹道:“果真武士也!”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我立刻上前几步拉近距离。见我上前,信雅立刻紧张的高呼一声:“兄长,不可。”我可不管这些,走到那男子面前,细细打量起来,试探的问道:“刚刚那个鬼脸是你弄出来的?”
男子点了点头,一展蝠扇遮住唇齿,“在下勘解由小路光英,刚才一些微末之术让两位见笑了!”一听这话,我和信雅不由惊呼一声。感情刚才那些动静真的是这位仁兄弄出来的啊!我兴奋的一拍手,继续问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师?”而信雅一听到他承认了,立刻大步向前用刀背打落了勘解由小路光英手上那把蝠扇,明晃晃的刀刃停留在他脖间,语气不善的喝问道:“为什么要暗算我们?”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从勘解由小路光英得知了不少的秘辛,原来和武家一起作为日本两大统治阶级的公家虽然没落了,但大部分华族多多少少还保有几个阴阳师。作为延续家族的最后武力,阴阳师们不仅平时要陪护在各家家主和天皇身边,还附有监察各方豪杰的气运命格,以保障公家在武家的争斗中不站错队,找来灭顶之灾。勘解由小路光英今日恰好来这里学习音律,在我们出门时,远远望了一眼,感觉我和信雅面格有异,所以命人将我二人请回来,稍作试探。
一听到他能看面相,我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我们两个未来成就如何啊?”然后他一脸苦笑着摇摇头说:“在下技艺微薄,未能看出什么!不然刚才也不会用法术招出式神来试探两位了,不过,”用眼睛瞟了瞟信雅,“这位武士仅凭一声厉喝和血勇之气就能将在下式神驱散,必为一方剑豪。而阁下,转瞬变幻之间,容颜不变,成就也定不凡。”
好话,谁都喜欢听,被他这么一赞扬,我心里美滋滋的,招呼信雅赶紧把刀放下,热情的说道:“刚才真是多有冒犯,明国有句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不才在下想与阁下交个朋友。”勘解由小路光英苦着脸看了一下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信雅,不情不愿的交上了我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