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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公司科研所楼外。一旁,翠绿的葡萄架上悬挂着一串串青涩的葡萄。葡萄架下,石涛沉着脸坐着,总经理站在他身边,正耐心地宽慰着他。
总经理:“我也不忍心你离开科研所,可你也都看到了,整个集团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议论你和郄所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造成多坏的影响啊。”
石涛:“把我弄走,人家就不议论了?怕是议论得更凶。”
总经理:“那就与你无关了。暂时离开科研所,至少能减小郄所长的心理压力,这场风波就有可能尽快平息。”
石涛:“我就是不明白,是他剽窃了我的科研成果,怎么反倒我成了罪魁祸首,还有没有公理?”
总经理:“不是说了嘛,现在不是谈论公理的时候,要紧的是赶快把风波平息下去。你也清楚,这所谓的剽窃事件,有人把它捅到社会上去了,这对我们公司造成极坏的影响。”
石涛:“那调走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这样于情于理才说的过去。这算什么?弱肉强食?”
总经理:“别说得这么难听。公司必须权衡全局利弊。老实告诉你吧,要不是我和军代表拦着,那可不是调动那么简单了。”
石涛(气恼地):“辞退?开除?还是杀头枪毙?我还真不吃这一套。少吓唬我,我胆子生来就很小。”
总经理:“你以为,这么大个集团公司找点辞退你的理由,那是难事?”
石涛:“那倒不是,谁都知道,现如今的国企承包人掌握着职工的生杀大权,什么事做不出来。”
总经理:“丢掉酸溜溜这一套吧,小伙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别说你了,就是我,也得仰人鼻息过日子。”
石涛:“那是你,我一个小半拉子没这必要。”
总经理(皱紧眉头苦着脸,着急地拍着手心抱怨起来):“石涛,石涛,你,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一片苦心呢?”
石涛:“苦心?千万别告诉我,把我踢出科研所是为我好。”
总经理:“当然喽!把你调去郊外仓库,一来是平息风波,这二来,还不是为保护你呀。”
石涛(疑惑地):“保护我?莫不是我还真有性命之忧?哎,老总,既然有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不去照顾照顾董事长他小舅子啊。”
总经理(气恼地):“什么时候了,还插科打诨。(耐心地)先去那里避避风头,免得人家总盯着你,等风波过去后,再把你调回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嘛。”
石涛(异样的眼神看着总经理):“这可是你说的。”
总经理:“动动脑子,我能舍得你离开科研所吗?ART-6还指望着你呢。为了你,军代表还跟董事长发火了呢。(发觉说漏了,连忙补救)哎,这事别外面说去啊。”
石涛:“发火顶个屁用,有本事掏出枪来,啪啪来他两枪才好。”
总经理(噗一声笑了起来):“说你什么好,调动一下你的工作,就想要人家性命。”
石涛:“他这叫调动工作啊,他这是欺侮人!”
总经理:“行了,阿涛,别动气了,暂避锋芒未必就不是好事。”
石涛:“算啦!谁叫我没一个董事长的姐夫呢。几时动身?”
总经理:“明天,明天我亲自送你去。”
石涛:“就是皇帝亲自送我去,那也是发配啊。”
总经理(又笑了起来):“什么发配,那郊外仓库很大一个地方,你可算是封疆大吏了啊。”
石涛(不禁失笑):“你们就耍猴似地耍弄小老百姓吧。”
总经理望着石涛发笑,石涛苦笑着摇头。
总经理:“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来接你走。”
石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总经理又说了几句贴己话,走了。
郊外,小火车站附近钢铁露天仓库。放眼望去,满眼是一垛垛码放整齐的钢锭。一大片钢锭中央,孤零零地坐落着一排红砖平房。平房周围种着些花草,稍远些,还有大小不一的菜畦。远处,一列火车疾驰而过。
一辆小车颠簸着来到平房前,一条大黄狗从屋后窜出狂吠起来,从而惊飞起一群正在门前啄食的鸡。一位老工人从屋内出来,对那条大黄狗喝斥道:“阿涛,不准叫!一边去!”而后笑容满面地走到车旁,见总经理和石涛下了车,说道,“嚯,总经理亲自送来。”
总经理:“丁师傅,这向还好吧。”
丁师傅:“好,好,多谢领导照顾。(说着就去车后帮石涛拿行李)早就听说要来一位年轻的博士。”
石涛(困惑地):“早就听说?(手指点点总经理)老总,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总经理(不予理会):“丁师傅,真是辛苦你了,退休一年多了,还让你在这里顶班。这下好了,可以回家享享清福了。”
丁师傅:“咳,我孤老头一个,回家也是闲着,退休返聘,两份工资呢。”
总经理(指着周围):“石涛,看看这里,多大个地方,没骗你吧;远是远了点,却清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
丁师傅:“这是当然。这里清静,自由自在,工作也轻松;再养几只鸡,种些菜,自给自足;想要买什么,(指着远处小火车站)过铁路,小镇上什么都有。小伙子,这里蛮惬意的,住久了,你都不想走。”(提着行李进屋去了)
总经理:“石涛,听见没有,堪称世外桃源啊。”
石涛:“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还是多想着点儿,尽早把我捞回去。”
总经理:“捞回去?(笑了起来)太难听了啊。哎,真要是忘了这里还有个你,怎么办?”
石涛:“让我老死在这里啊,做了鬼,阎王会请我吃耳光,我呢,也不会放过你。”
两人都笑了起来。丁师傅站在门内说道:“总经理,屋里坐吧。”
总经理和石涛进了屋。
屋内。屋里不算大,倒也显得干净,窗前一张写字台,上面文件夹里排放着几本台帐,旁边搁着一只电话机。屋子深处是一张床,床上已放着两个大包袱和一只老式的大皮箱,显然,这是丁师傅收拾好的行李。进门处靠墙放着一张方桌,周围放着些凳椅。简陋的家什,使得这不大的屋子看上去显得宽畅。
总经理和石涛坐在桌旁,丁师傅给两人端来了茶,见那条大黄狗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便轻轻踢了一脚,说道:“阿涛,出去。”
石涛(愕然地):“这狗叫阿涛?”
丁师傅:“嗯,小时候从仓库边小河对岸的村庄游来的,差点淹死,所以给它取名叫阿涛。这狗很懂事的,特别听话,小伙子,你可要好好待它。”
石涛一脸懊丧看着总经理。总经理见他这神情,噗一声将嘴里的茶喷了一地,大笑不已。
石涛:“有啥好笑的,我倒霉到家了,看把你高兴得。”
总经理大笑着,不明就里的丁师傅先是一愣,接着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傻笑了起来,说道:“小伙子,夜里巡查,有阿涛在身边,壮胆不少呢,真的。”
石涛:“还要夜巡?这么重的钢锭也有人偷?”
丁师傅:“有!特别是下雨天就更要警惕,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有阿涛在,要好很多。”
总经理(笑罢,擦了擦嘴):“这里就是夜巡辛苦点,别的还算轻松,是吧,丁师傅?”
丁师傅:“是,是。别的除了火车上卸货,厂里来提货核对清点货物数字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事了。”
石涛:“那装卸工人和工具找谁?”
丁师傅:“找装卸工人不用担心,火车站的人会通知镇上,那里有专门的装卸队;铲车和其他工具都在西面那间屋里。”
总经理:“丁师傅,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一并交代清楚,我公司里还有点事,要早点赶回去。”
丁师傅便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向石涛一一作了交代,石涛认真地听着。最后,丁师傅说道:“小伙子,那群鸡就拜托你先替我养着,过些日子我来拿。”
石涛:“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养得好好的。”
丁师傅道谢再三,并向总经理表示交代完毕。
总经理:“那好,就这样,我们走吧。”
石涛帮丁师傅拿上包裹和箱子,三人出了门。
门外。
总经理(握住石涛的手):“石涛,好好照顾自己,需要什么打电话给我。我走了。”
石涛点点头。总经理招呼丁师傅上了车。
丁师傅(头伸出车窗外):“小伙子,好好干,你可是钢铁仓库有史以来学历最高的保管员。”
石涛啼笑皆非地朝丁师傅挥了挥手。小车颠簸着走了,石涛望着远去的车欲哭无泪。
住宅小区道路上。石涛母亲一手挽着菜篮子,一手掐指算着什么,略低着头走着。一辆白色的小车从她身边经过,在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停下。林梦鸽从车上下来,望着掐指算账走来的石母发笑,直到石母走到身边,她突然叫道:“阿姨!”
石母(吓了一大跳):“呦!(猛然抬头,惊喜地)鸽子!吓死我了,死丫头。”
林梦鸽抱住石母的胳膊大笑。
石母:“还阿姨,阿姨的,叫妈,让我心里也早点高兴高兴。”
林梦鸽连叫了几声妈,并在石母脸上亲了一下。两人格格笑着往前走去。迎面走来一妇人,笑道:“婆媳二人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石母和林梦鸽都称那人为钱大妈。
钱大妈:“鸽子,好久不见你了,越发地漂亮了。阿涛妈,看你多有福气,这么好个儿媳妇,又漂亮又和气,哪像我们家那个雌老虎儿媳……”
石母(连忙打断):“钱大妈,小辈儿的事就别计较了,想开些吧。就这样,钱大妈,有空再聊。”
钱大妈还想说什么,石母已经拉着林梦鸽走了,走出一段路,石母回头看了看依然站着的钱大妈,说道:“你要不走,她能拉着你说半天,祥林嫂似的。”
林梦鸽:“她儿媳以前不是蛮和气的嘛。”
石母:“变了。自从钱大妈儿子吸毒以后,她儿媳就像变了个人。说来钱大妈也挺可怜的,多福裕一个家,都叫她儿子败光了。”
林梦鸽:“不是说她儿子早就进戒毒所了吗?”
石母:“进进出出好几回,没用。(与林梦鸽慢慢走去,感触颇深地)所以啊,下一代颓败,一个家就从根子上败了。”
两人说着一路走去。
石家。石母与林梦鸽进门。
石母:“石菩萨,看看谁来了。”
石父答应着从房间里出来,发现林梦鸽,惊喜地说道:“喔唷,是鸽子,一个多月没来了,坐坐坐,快坐。”
林梦鸽:“哎,叔叔在家呀。”
石父:“今天礼拜天,没事上上网。”
石母:“你哪天不是礼拜天啊。在家也不晓得收拾收拾,一大早上什么网啊,我看你是上瘾。”
林梦鸽(格格地笑):“现在称叔叔这样的叫潮男。”
石母(提着菜篮子进厨房):“他呀,朝南朝北都是苦命,五十六岁的人了,却失了业。也不晓得再去找份工作,整天窝在家里。”
石父:“单位倒闭了,我有什么办法。”
石母走出厨房,在桌上收拾碗筷。林梦鸽连忙上前帮忙,石母将她拦住,说道:“你坐着。看见了吧,吃完早饭,就这么摊着,非得等我回来收拾。不去找工作,还这么振振有词。”
林梦鸽(笑笑):“叔叔工作一辈子了,提前休息也好。”
石父:“听见没有。(对林梦鸽)工作不是没找过,现在年轻人都找不到,谁要我这样的老孱头啊。”
石母:“牛强他爸,一下岗就找了工作,他怎么就能找到。”
石父:“他,他不一样,他有园林手艺。”
石母:“那你就天天过礼拜天吧,真把你当石菩萨供起来,行了吧?”(捧着碗筷复入厨房)
石父(无奈地笑笑):“鸽子,看你都瘦了。那新燃料的事怎么样了?”
林梦鸽:“正试验着,还没有完全试制出来。”
石父:“哦,别着急,慢慢来。别太累了,身体要紧。”
林梦鸽:“谢谢叔叔。(走到另一房间打开房门)还睡懒觉……(发现房内无人,回头问石父)叔,石涛一大早就出去了?”
石父啊了一声,一脸惊讶地看着林梦鸽,又看着正从厨房出来,同样一脸惊讶的石母。
石母:“呦!鸽子,你还不晓得啊。”
林梦鸽(困惑地):“怎么了?他。”
石母:“阿涛已近一个月没回家了,说是科研所有重要项目研究,保密的,不能回家。你不晓得?”
林梦鸽(惊诧地):“是吗?……不对呀,我每次打电话,他都说下班回家的,有好多次都说正在家里呢。”
石母、石父越发惊讶地看着林梦鸽。
石母:“他对你是这么说的?哎哟,这孩子,这是为什么呀?”
林梦鸽立即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却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重复再三,依然如此。
石母:“通了吗?”
林梦鸽:“通了,他不接。”
石父:“不会,不会,肯定是手机放在了别处,没听见。”
林梦鸽想了想,又拨通电话:“喂,科研所吗?你好,谢谢你找一下石涛。(突然嗯了一声,眉头紧锁)……哎,好,好,谢谢。”(慢慢将手机放回包里,出神地想着什么)
石母:“怎么了?是不是阿涛出什么事瞒着我们呀?”
林梦鸽(回过神来):“哦,没有,没有,阿涛在科研所正忙着,没法接电话,说是他现在还不能回家。”
石母、石父总算松了口气。
石母(在林梦鸽肩上拍了一下):“死丫头,吓我一跳。”
石父:“我说么,阿涛怎么可能不接你的电话,在家时跟你泡起电话粥来没个完……”
石母(急忙在石父背上打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呀,你!”
林梦鸽心不在焉地闲聊几句后,起身说道:“阿姨,叔,我还得去采购原材料,我走了。”
石母:“什么话,吃了饭再去。”
林梦鸽:“不吃了,厂里等着用呢。”
石母:“哦,这样啊,那倒是要紧。(拉着林梦鸽的手)鸽子,你说,你们两个都这么忙,什么时候才能办自己的事呀,妈都等不及了。”
林梦鸽只是笑着不作答,石母舍不得地拉着林梦鸽的手不放。
石父:“让鸽子走吧,人家还有要紧事呢。”
石母这才放开手。林梦鸽在石母耳边轻声叫一声妈,说道:“我走了。叔,我有空就来看你们。”
石母、石父要相送,林梦鸽将他们推进门,走了。
钢铁露天仓库。一辆白色小车颠簸着从一垛垛钢锭间穿行而来,在红砖平房前停下。大黄狗狂叫起来。石涛一身工装从屋内出视,喝止了狗叫,惊讶地看着下车来的林梦鸽、岳中豪和牛强,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梦鸽(难受地望着石涛):“还说呢。”
岳中豪和牛强惊诧地看看石涛,又朝四周瞭望一番,不禁大笑起来。
岳中豪:“阿涛,林冲发配沧州啊,这是。”
牛强:“风雪山神庙,火烧草料场。”
岳中豪(做出身段京腔唱道):“苍天哪,你为何林冲头上逞威严。锵锵……锵!(走到石涛面前,盯着石涛的脸左看右看,京腔念白)还好,还好啊,脸上没有黥字。”
石涛:“黥在心里呢。”
岳中豪、牛强笑得前仰后合,就连林梦鸽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石涛:“笑个屁!兄弟落难高兴成这样,幸灾乐祸。”
岳中豪(笑着直起腰来):“哎哟,哎哟,阿涛,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一出。”
石涛(不禁失笑):“六月下大雪,冤比窦娥深啊。(指着一旁的大黄狗)知道这狗叫什么吗?它居然也叫阿涛。你们说,晦气不晦气。”
岳中豪、牛强和林梦鸽都惊诧地看看狗,又看看石涛,不禁又大笑起来。
牛强:“阿涛,看来,你命里注定要来这里走一遭,谁能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老朋友啊。”
石涛(京腔念白):“切莫耻笑,切莫耻笑啊,二位相公,娘子,寒窑一叙,请!”(弯腰恭请)
林梦鸽:“还叙什么呀,科研所的人都告诉我们了。”
岳中豪和牛强又看着石涛笑了一阵,岳中豪从林梦鸽手里拿过车钥匙开了后备箱,与牛强两人搬出大大小小的纸箱和塑料袋。
岳中豪:“阿涛,我们给你带了些吃的,喝的,你就在这现代草料场慢慢享用吧。”
牛强(抱着大包小包):“这是鸽子给你买的青春宝、21金维他等营养品,给你补补身体。”
石涛:“鸽子,我这是受气,不是虚损,补什么呀。”
岳中豪:“要的,要的,补足了身子才有力气怒杀陆虞侯嘛。”
岳中豪与牛强笑着进了屋。石涛对正难受地看着自己的林梦鸽笑了笑,说道:“别难过了,进去吧。”
两人也走进了门。
屋内。岳中豪、牛强望着眼前简陋而又透着凄凉的一切,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了踪影,林梦鸽则更是眼里湿红,难过地低下头去。
石涛:“干什么,干什么,门外还笑我呢,进了门就这样。有什么呀,不就是走路不小心被磕绊了一下嘛。坐坐坐。”
岳中豪、牛强坐下依然看着屋内四周。石涛将林梦鸽扶坐在椅子上,轻声劝慰道:“别哭,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岳中豪:“鸽子,别难受了,明天让飞飞她爸跟钢铁公司董事长打个招呼,让阿涛回科研所就是了。”
牛强:“就是,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石涛:“别别别,千万不要。多大点事啊,烦劳市长出面。老总答应过,过些日子就把我调回去的。”
林梦鸽(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不是回不回科研所的事,就没这么欺负人的。”
石涛:“还真把我当发配了,没这么严重。公司也只是为了平息事端,不是跟我过不去。”
林梦鸽:“都这样了,还说不严重,还在为人开脱。”
牛强:“严重不严重另说,人,还是要设法尽快调回去,不然,他们真会把你当死过,把你一辈子撂这里。”
石涛:“怎么可能,再说了,真要是把我撂这里也不怕,我还真习惯了这悠哉悠哉的生活了呢。(作出诗歌朗诵的声音和手势)采菊钢锭下,悠然见火车。”
四人都笑了起来。
牛强:“那你的特种钢材研究怎么办?闪频测距仪怎么办?都放弃了?”
石涛:“放弃干什么呀。(指着床上桌上的书)看见没有,一个月里,我几乎看了一年的书和资料,这里可是潜心研究的好地方啊。”
岳中豪:“不开玩笑了,说说,往后怎么打算?”
石涛:“没打算,坐等老总把我调回去。”
林梦鸽:“还这么想,即便把你调回科研所,在那种小人底下受气,有意思吗?”
石涛:“受什么气呀,他做他的小人,我做我的研究,不搭界。”
林梦鸽:“能不搭界嘛,在这种小人手下,你永远只能是一只被活取熊胆的笨狗熊,永无出头之日。”
岳中豪和牛强都笑了起来。石涛愣了一下,无话可说,也只好苦笑着摇头。
林梦鸽(情绪越发激动起来,继续说):“凭什么无辜遭人算计、受辱!不干了,干脆辞职!”
石涛、岳中豪和牛强都震惊地看着林梦鸽,而后面面相觑。
石涛:“那怎么行,不行,不行。”
林梦鸽:“有什么不行的,你甘心受辱,我还不愿意呢。”
石涛:“不能图一时痛快,丢掉我多年的研究,这不是本末倒置嘛。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林梦鸽:“根本不是图一时痛快,我早就有这打算,准备让你在市里设立新能源发展公司,以便日后拓展销售市场。现在你出了这样的事,正好。”
石涛、岳中豪和牛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梦鸽。
石涛:“新燃料不是还没研制成功么,这就……”
林梦鸽:“等研制出来再设立公司,那还来得及呀?新厂房,中豪已经动工了,飞飞也已经帮我策划好外销方案,你现在出来正是时候。”
岳中豪(沉思一会儿):“哎,阿涛,鸽子的提议我看可行。”
石涛(犹豫不决):“我这里的研究怎么放的下,她那里又没有……这,早了点吧?”
牛强:“先把公司成立起来,新燃料出来之前,把闪频测距仪研制完成,挺好的。我赞成鸽子的建议。”
石涛:“新燃料还是个谜,万一……不行,不行。”
岳中豪:“什么事都弄得四平八稳再去做,还要你干什么。”
石涛:“一步走稳了,才能考虑下一步。”
林梦鸽:“说到底,你就是对新燃料没信心。”
石涛:“决心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才叫信心,不然……”
牛强:“别多说了,这事听鸽子的,没错。把发展公司放在我厂里,反正你实验室也在,方便。”
岳中豪:“你那里叮叮咣咣的,不适合贸易公司。阿涛,考虑考虑,想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在大楼里腾出一块办公区域,一切都是现成的。”
石涛(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再说,再说吧。……哎,中豪,阿犟,你们既然来了,怎么不叫上宣言啊?”
岳中豪:“他哪有时间啊,正忙着打老虎呢。”
石涛:“打老虎?什么意思?”
岳中豪:“当年,蒋经国在SH打击囤积居奇的商人,俗称打老虎。人家小蒋是太子,那么做是为保蒋家统治地位,宣言则是在充当傀儡。”
石涛:“别这么说,他也是职责所在。”
岳中豪:“什么职责所在,他现在参与的事情,已远远超出了国土局的职权范围。一大批人受到了审查,连我和老爷子都未能幸免。”
林梦鸽:“中豪,你要谅解他,他并不是针对你。”
岳中豪:“针不针对已毫无意义,过去人说,一根绳上两只蚂蚱,现如今是,一根绳上一串蚂蚱,我脱得了干系嘛。”
牛强:“谁让你们拉贪官下水,给你们一顶什么代表啊,委员啊的帽子,就自以为是红顶商人了,有了保护伞,为所欲为,活该!”
岳中豪:“你以为我们愿意这么做呀,去打听打听,有几个商家愿意与官家打交道的,那是因为人家有权,掐着我们的脖子,没办法,那是无奈之举。”
牛强:“无奈之举,我看你们是乐此不彼。想想看,从古至今,有哪个政府会容忍吏治腐败的?”
岳中豪:“这,历史上还少啊。”
牛强:“少是不少,可吏治腐败就好比身上的毒瘤,不治就意味着翘辫子,谁愿意?早晚得查办,所以,别怪在宣言头上。”
岳中豪(一时语塞,想了想):“阿犟,你那厂房租金还没给我呢,那地皮也是我贿赂官员才中标的。”
牛强:“阿涛,鸽子,你们听听,他只要理亏,就拿这事拿捏我,我算是套上紧箍咒了。”
石涛和林梦鸽都笑了起来。
岳中豪(叹息一声):“其实,我倒不是怪罪宣言,只是想想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么不顾我的死活,心里挺失望,挺伤心的。”
林梦鸽:“哎哟,这更严重,是从心里怪罪。”
岳中豪:“不是,不是……我也说不清,反正觉得他被人当枪使,而且伤害自家人,不值,不该,不义!”
石涛:“别这么想,中豪,你们顶多算是受牵连,遭误伤,不是宣言的本意。他对我们大家的情义从来都是很深的,你应该清楚。”
林梦鸽:“是啊,他对我们就像大哥,从心里关心大家。为那些事,飞飞跟他吵过好多次了,两人现在心里还有隔阂呢。”
岳中豪:“这些我都清楚。……唉,他也不想想,指使他的牟局长,母亲、老婆、儿子、儿媳和孙子,一家老小都去了国外定居,他哪来这样的实力,又能廉洁到哪儿去。”
石涛:“这很难说得清楚,或许人家有家底,或许国外有亲戚朋友相助。”
岳中豪:“拉倒吧!那是人家的幌子,他家,有人做过专门调查,连他的祖宗三代都摸清了……”
牛强:“不说这些特务勾当,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岳中豪:“这叫知己知彼,起码的基本功。”
石涛:“这样的基本功还是不要为好。行了,不说了。(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走吧,去小镇上吃饭,不远,过铁路就到。”
岳中豪:“小镇上?不去,不去!城里大饭店吃饭,地沟油、福尔吗啉什么都防不胜防,别说小地方小饭馆了,不去,不去!”
石涛:“那怎么办?这附近也没有像样的大饭店啊。”
牛强:“我们不是带来一些了嘛,有酒,有牛肉……”
岳中豪:“那是给阿涛留下的。(站起身来,拉了拉牛强的衣袖)阿犟,跟我来。”
牛强:“别告诉我回城里去买啊。”
岳中豪:“有病啊,那还不如一起去吃一顿了。来来来!”
牛强疑惑地跟着岳中豪出了门。石涛和林梦鸽困惑相视。
画外,屋外传来鸡飞狗叫声。
石涛警觉地喔唷一声急忙赶到门口,大喊道:“哎哎哎,哎呀!那是丁师傅的鸡,过些日子要来带走的。”
画外,岳中豪的声音:“给他钱不就完了。本鸡,青菜,绿色食品,多好。”岳中豪和牛强的大笑声。
石涛:“土匪!(笑了起来)厨房在隔壁。”
画外,岳中豪的声音:“早看到了。”
石涛回转身,正遇林梦鸽含情脉脉地笑着看他。石涛轻轻叫声小鸽子,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君豪集团公司大楼前。大楼上悬挂着许多巨型条幅,上面印着各单位庆贺开张志喜的字样。大门两侧,摆放着两排大花篮。一旁墙上,“蓝天新能源发展公司”的牌子赫然在目。石涛、林梦鸽、岳中豪、韩云丽、岳家君、牛强、蕙兰、宣言和高飞飞等人站在大门口,身后簇拥着君豪公司的员工们。
零零落落的嘉宾到来,走上台阶后,都是先向岳家父子祝贺,而后才与石涛、林梦鸽握手。
石涛:“中豪,我这公司又没有实际运营,搞这么大个形式,不是空落落浪费钱嘛。”
站在岳中豪身边的岳家君拍着石涛的肩说道:“阿涛,有时候形式重于内容,办公司尤其如此,讲究的是外场面的气势。”
林梦鸽:“岳叔,就是觉着给你们添大麻烦了,不太好意思。”
岳家君:“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鸽子,其实,我该谢你们才对。(指着蓝天公司的牌子)这牌子显示着什么,晓得吗?”
林梦鸽:“蓝天公司成立呀。”
岳家君:“说对了一小半。这牌子显示出君豪公司向新产业拓展,彰显的是君豪公司的创新能力和实力。晓得吧。”
岳中豪:“鸽子,阿涛,听见了吧,总说沾我的光,事实上,是我们沾鸽子的光。”
岳家君:“客人到了差不多了。(朝拿着烟花爆竹的保安们抬抬下巴)开始吧。”
一阵烟花爆竹声之后,大家向林梦鸽、石涛鼓掌庆贺。林梦鸽和石涛向大家表示感谢。岳中豪招呼众人入内。
总经理办公室内。宽敞明亮,现代气派。落地窗外,钱塘江奔流入海,沿江景致一览无余。林梦鸽、石涛等人进门,大家刚坐下,几名公司女员工便端来了茶和咖啡。
岳中豪:“石总,我可是把最好的办公室让给你了,但愿你日后的生意也像这房子一样漂亮。”
石涛:“比钢铁公司老总的办公室还漂亮,太奢华了,没这必要。”
岳中豪:“新能源公司,就要让人感觉到一种新的力量和气势,新锐才能体现内在的创造力。”
石涛:“没有这一说,拿出真东西来才能体现创造力。”
宣言:“阿涛,鸽子,新燃料进展怎样了?”
林梦鸽:“试产品已经出来了,但有几个关键数据还是不达标。”
宣言:“是吗?进展不小啊。鸽子,加把劲,我心里急等着成功那一天呢。”
林梦鸽:“越到最后,进展就越难,那怕一点点的进展,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太累了。”
宣言:“坚持住,鸽子,你一定能成功的。哎,到那时,你可就真正成为绿色地球的和平鸽了。”
大家都畅想一般谈论起新燃料成功后的景象,诸如大气无污染,PM2.5将成为最低标准,将引发一场环保革命等等。
石涛:“梦想不能代替现实。新燃料看似接近成功,其实是到了科学性考验的瓶颈,其结果还很难预测。”
林梦鸽(不满地看了石涛一眼):“总这样泼冷水有意思吗?看你巴不得我失败似的;即便失败,也可为今后的研制积累经验。”
石涛:“什么话。我在说明事实……”
林梦鸽(厉声打断):“用不着你来说明什么,谁心里都清楚,成功失败都有可能。大家都这么鼓励我,就你没完没了抱怨,烦不烦。”(说完眼里湿红)
高飞飞:“哎哟,行了,行了,别总为这事争吵了。今天公司开张,要讲究个吉利。”
石涛:“不是,我是想提醒她,向往成功的同时,更要有失败的准备。”
高飞飞:“阿涛,你也是,事情已然轰轰烈烈到这一步了,还坚持你的科学论证说,冷水泼多了,会让人心寒的。”
林梦鸽:“他就是怨气不出,让他辞职办公司,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肚子的不乐意。”
石涛(大声地):“我不乐意还能答应辞职吗?行动和提醒是最大的支持,不懂吗?烟气和热气都分不清。”
大家连忙相劝。高飞飞拉上林梦鸽,对韩云丽和蕙兰说:“我们坐那边去,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四人坐到了办公室的另一头。
宣言:“阿涛,不是我说你,新燃料研制到今天了,你还翻来覆去提你那科学论证,怨不得鸽子烦你。”
石涛:“不管到什么时候,科研,科研,讲究的就是科学性,缺乏科学……”
岳中豪:“小点儿声,鸽子正瞪着你呢。……哎,你就不能多理解鸽子一点?成功失败另说,鸽子毕竟在拼命努力啊。”
牛强:“就是嘛。鸽子多不容易,就当作一次实践不行啊。阿涛,你就专心研究你的测距仪,别管鸽子做什么。”
画外,高飞飞惊讶地啊了一声。
宣言、岳中豪和石涛转头望去,见高飞飞对蕙兰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蕙兰(噘着嘴):“我也不知道,都怪他。”
岳中豪(回头一脸坏笑看着牛强):“阿犟,阿犟,又中大奖。”
牛强不好意思地笑着扭头。
岳中豪:“怎么弄的?混称高手,动辄失手。”
宣言和石涛也望着牛强发笑。
高飞飞走来,在牛强头上指了一下,责备道:“害人精!怎么打算的,又要打掉吗?不能再这样了,结婚吧。”
牛强:“你看我现在,修理厂刚扩建,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没时间,也没心情筹办婚事,等各方面稳定些再说吧。”
高飞飞(严肃地):“牛强,蕙兰这可是第三次了,你想害死她呀。总这样,将来真想要孩子时,说不定就要不成了。”
牛强:“不会吧?我现在真没时间精力……”
岳中豪:“别推脱了,是婚房的事吧?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我借你一套,精装修的,立马就能入住。”
牛强:“不全是房子的事,主要……没那心思,条件不具备,不想现在就结婚,真的。”
高飞飞:“阿犟,你可不能太自私了。”
牛强:“飞飞,不是我自私,确实因为不是时候,本来就忙乱,再办婚事,又来个孩子,我都不敢想下去。”
岳中豪:“那你倒是把持着点啊,别动不动就让蕙兰中奖。”
高飞飞:“就是。想好了?”
牛强(点点头):“飞飞,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绝不再犯。”
高飞飞(嗔怪地斜眼看着牛强):“老油条,保证几次了。(对宣言)你妈开会几时回来?”
宣言:“后天吧。还真的又去打掉啊?”
高飞飞:“那有什么办法,你这个兄弟只采花蜜,不想要结果。(对牛强)后天我陪蕙兰去阿姨医院,你也一起去。(责备地指了指牛强)害人精!”(转身朝蕙兰走去)
一个女员工走进门来,说道:“岳总,董事长叫大家该去会所吃饭了,那边客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们呢。”
岳中豪(站起身来):“好,我们走。”
大家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