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形的楼梯的顶端,是一扇乳白色的门,那是戴森给我安排的房间。时间已经很晚了,可能已经凌晨,我开始昏昏欲睡,哈欠连天,我努力的忍着,因为戴森仍然神采奕奕,但是我的身体显然已经放弃了抵抗困倦,早就投诚了。
戴森建议我去睡觉,话没说完,我差点把头点下来了。他大概笑了,不过我实在困的无法集中注意力。
我考虑过要不要回去哈里旅社,因为我好像全都好了,身体不再感觉到疼痛,手上,额头的上伤口也结了疤,痒痒的。但是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不好意思让戴森再送我回去。
我毫不费力的上到二楼,楼下,戴森还站在沙发前,注视着我,我冲他挥了挥手。
“晚安。”他天鹅绒般的嗓音轻轻吐出两个字,轻柔的仿佛天使的祝福。
打开卧室门,熏衣草的香味扑面而来,一间淡紫色的卧室映入我的眼帘。我进到房里,想了想,还是反锁上门。我故意把锁门的声音弄得很响,鬼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在床和浴室之间纠结了一会,终于还是忍受不了脏兮兮的自己,把背包扔到一边,边脱衣服边朝浴室走去。
浴室华丽的好像法国皇帝的宫殿,铺了满墙的金色与深蓝纠缠的藤蔓植物,面积几乎跟卧室一样大。我放了一浴缸热水,把自己浸在水里,惊奇的发现身上的淤痕大部分已经消退不见。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神奇的药呢?!
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我径直朝房间中央梦幻一般的大床走去。房间满眼的紫色让我平静,摘掉浴巾,我轻柔的滑入被单下,冰凉而真实的触感让我觉得安全,没有太多的辗转反侧,我很快沉沉的睡去。
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声音单调,平稳,却很坚持,好像啄木鸟不停的啄着树干,直到啄出一个洞来。不情愿的睁开眼,我发现房间里的灯还开着,看不出黑夜白天,原来——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个房间没有窗户。
脏衣服还扔在地板上,似乎比昨晚还要难看,我只看了一眼,仍拿了昨天的浴巾裹住身体,踮着脚悄悄下了床,“谁?”我警觉地问。
“我是戴森先生的管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管家?不就是前晚那个给我们开门的中年男人,我拉紧了浴巾,紧张的退到浴室门口。
“先生有事情出去了,交待我最迟中午的时候叫醒您,用过午餐后再送您回去。”我松了一口气,脚尖这才感觉到浴室的大理石地面的冰冷。“我把您的衣服和用品放在门外,半小时后午餐就准备好了,请您下楼用餐。”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应该是管家放了什么东西在地上。
“好,谢谢你,我这就起来了。”我答应着,侧耳倾听,直到再没了响动,才悄悄的走到门边。
门外放着两个乳白色的盒子,一大一小。管家已经消失了,楼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一手拽着浴巾,一手费力的把盒子拉进来,赶紧又关上了门。
小盒子里是一整套洗漱用品,从护理到彩妆无一不缺;大盒子里没有华丽的晚装,简洁的T恤和牛仔裤上面,一件柔软的小山羊皮外套整整齐齐的叠放着,短款紧身的款式,窄窄的袖子则长到手掌。我翻翻标牌,是BUBERRY。
外衣下面居然是一套内衣,黑色的性感蕾丝让我第一眼就爱不释手。再看下尺码,居然一点不差!难道就凭他昨天抱了我一会,就能把我的尺寸猜的分毫不差?!
我抱着衣服走向卫生间,看到镜子里映出一张绯红的脸。充足的睡眠把我的疲倦一扫而光,我比量着衣服,眼睛里的神采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斯嘉丽,你到底在想什么!戴森不过是尽一个主人的责任罢了,他只是觉得你在他的城堡里受了伤,心有歉疚而已,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洗漱完毕,我化了个淡妆,把脏衣服塞进背包,又把所有的洗漱用品原样放回盒子里。房间有些零乱,我只好又花了几分钟把床稍作整理,这才下楼去会见这位管家大人。
戴森就这么消失了让我有些失望,我满心希望今天能好好谢谢他,希能改变一下给他的狼狈的印象。不过,就算有了美好的印象又能怎样?我们本来就是天各一方的两个人,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偶然相遇在浪漫的英国乡间,但这种相遇能成就美好结局的几率有多大,不用想我也已经知道了。
我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突然阴霾起来,拖拖拉拉的下了楼,发现管家已经等在桌边,果然是在城堡给我们开门的那个男人。今天,他宽阔的脸上仍旧是礼貌但疏远的笑容,穿着考究,打着领结,一头略有花白的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
“中午好,斯嘉丽小姐。”他微笑着迎过来给我拉开座位,好像根本不认识我。
“中午好。”我决定先不提前晚的是事情,“戴森先生——已经离开了?”
“是,他今天有事,很早就离开了。”
“他有留下什么话吗?”我咽下一口炒蛋,热乎乎的食物让我重新找回了活着的感觉,心情也好起来。戴森注定只能是我旅途上的一首插曲,我还得过我自己的生活,比如现在,好好的享受一顿丰盛的午餐。
“没有。”管家回答得很快,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先生走的很急——如果小姐有什么话,我倒是可以代为转达。”
“不用了。”我也很快回答到,希望管家能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不在乎。
午餐后,管家开着他的黑色雪夫莱把我送回了镇上。我提起了欧文,他点点头,说他的确认得欧文先生,不过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是,他记得那天看到过我;不,他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什么事情,戴森先生肯定会处理好的,斯嘉丽小姐请不用担心。
然后他打开了车载音响,开始播放贝多芬的交响乐,音乐声狂潮一样掩盖了我的声音。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面无表情的把视线移到了窗外,看路边飞驰而过的田野。我不怪他,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无关,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给他们找惹麻烦,还要麻烦他照顾的冒冒失失的女人。
我站在诺弗克中心广场上,看着管家的车绝尘而去。阳光明媚的午后,小镇上的店铺都已经开门迎客,摆了各色漂亮新奇的招牌在外面,招揽着往来的游客。
阳光洒落遍地,照亮了每个阴暗的角落,广场中央的喷水池边有孩子在嬉戏,餐厅的户外座位上有人在悠闲的读书,品尝美酒,或者呆坐着看行人往来。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祥和,我仰起头,让英国南部的阳光肆意的倾泻在脸上,恍惚觉得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神秘而离奇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