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仲夏夜半的风,虽然还是有点热呼呼的,但是,对于牛朗来说,已经够清爽的了。站在门口,牛朗闭上眼睛,深深地,尽情地先吸上一口自由的、热乎乎的空气。觉得精神稍微好点。
尽管夏丘东的夜总会跟自己的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但是这一刻牛朗不想开车,也不想打车,何况半夜十二点多,路上的车也很少,人更少。
这一会儿,牛朗就想在这流着红光的水泥大道上,慢慢地走上一段,虽然双腿发酸,走起路来有些颤抖。
大街上,穿着白衬衫,低着头,抄着裤兜的牛朗游荡鬼一样,看上去是那么孤独,是那么心事重重,亦步亦趋。
“自己今天做的这是什么样的事呀?这对自己的人生来说,简直就是一大败笔!”牛朗捶胸顿足的后悔、自责。真想劈脸给自己一巴掌。
牛朗往家的方向走着,想着,但仿佛又漫无目的。突然,牛朗觉得自己头脑轰轰作响,眼前金星飞舞,一种透彻心扉的疲惫侵袭地他难以睁开眼睛。
牛朗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就在自己躺着的那张床尾的边上,站着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女孩,女孩背对着自己,正在询问医生:“医生,请问他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能醒啊?”那声音是那么礼貌,那么纯洁,那么还有一点稚气未脱。
牛朗看见那医生狐疑的眼神盯着粉红女孩,冷冷地扔下一句:“没什么,只是纵欲过度。”便转身离开。
医生的话,也让同病房人对粉红女孩嗤之以鼻,“唉,现在的年轻人。。。。。。。”旁边病床上那个老头摇着头,以一副仿佛年轻人已经无可救药的表情嘀咕着。老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牛朗听得清清楚楚。想必,粉红女孩也已经听到了,因为,牛朗看见粉红女孩低下了头。
其实,牛朗没看见,此刻,粉红女孩的脸已经红成粉团。
只见红着脸的女孩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腾地一下跳起来,冲到已经走到门口的中年女医生面前,用小的可怜的声音哀求道:“医生,我真的不认识他,你让我走吧?”
“走,人是你送来的,你走了,我们管谁要钱去。”中年女医生厉声道。
“他醒来你们问他要钱呀,他有钱,刚才住院费都是我从他身上找的,他身上还有很多卡的,一定不会欠你们钱,我还要去学校上课。。。。。”
但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已经走开了,还甩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现在的年轻人素质怎么都这么差呀?!”
粉红女孩愣在了原地。一会左手攥右手,一挥右手攥左手,而且,很快她那纤长瘦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因为女孩身后的病房里,有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旁敲侧击的冷嘲热讽着。
“现在的女孩真是一点都不自爱。”
“这人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十多岁就开始谈恋爱多的是,一谈恋爱还都同居。”
。。。。。。。
牛朗实在听不下去了。
“请大家闭嘴,我不允许你们这样说一个善良的女孩子。”牛朗几乎是怒气冲冲地从床上跳起来。打了半夜的吊针,他已经有足够的力气折腾。
“哎,小妹妹,过来,我告诉他们,我们真的不认识,你不是个坏女孩。”那种想要保护粉红女孩的欲望充斥牛朗全身,仿佛,谁再多一句嘴,再含沙射影地多说女孩一句不是,他就要和谁拼命。
听到牛朗喊自己的声音,粉红女孩猛地转过身来,脸上却挂着晶莹的泪水。
“你醒了!”女孩站在原地,可爱地用袖子抹去肆虐脸庞的泪水,脸上洋溢着惊喜,“那你告诉他们,你付住院费,我可以走了。”
可惜,这个时候,牛朗根本就没听见女孩的话,只见他目不转睛地地盯着女孩,眼神里汩汩地冒着痴痴傻傻的神情。
那女孩梨花带雨般粉红小脸,宛如初春含羞乍放的梅,那驻着一波盈盈春水的眼睛,黑溜溜地扑闪着,女孩的笑,柔媚中透着让人爱怜的纯真,那两排玉贝似的牙齿,微微地启开一条小缝,隐隐约约露出红润的舌头,女孩笑得如释重负,不掺任何杂质,但是女孩那圆润的鼻翼还在委屈可爱地煽动。
“我在哪里见过你?”牛朗自言自语。
这一刻,牛朗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美丽又洁白的花海,而自己穿着一身黑色庄重的礼服,正风度翩翩地跑在花海里,而他的对面,长着翅膀的、和面前的女孩一模一样的天使,还深情地喊着“老公-——”,正向自己奔来,那一幕太美了,美得让人流口水,比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的童话还要美上一千倍一万倍。。。。。。
牛朗想得投入,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贼兮兮、色迷迷、傻呆呆花痴一样地盯着面前的粉红女子,更没发觉到刚才还笑靥如花的女孩表情已经变得眉头紧蹙,牙关紧咬,母老虎一般。
“真不是个好东西!真的救了一个坏男人。”女孩嘀咕了一句,一甩头转身离开。
“哎哎,你别走啊!”这下,牛朗倒反应还快,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追到了门外,一把抓住了眼前的女孩。
看样子女孩反感极了,憋足了劲一下把牛朗给甩到了一边,还咆哮了一句:“别碰我,色狼。”
“嗯?!色狼?她这样称呼我?”牛郎瞪着眼睛,哑然,但却本能反应似的又抓住了女孩的胳膊。
“大叔,你已经醒过来了,我可以走了,你拉我干什么?”
牛郎又听到一句让自己心跳加速的话。
“大叔?!哥有这么老吗?小妹妹。”牛朗想撞墙的心都有了,低头迅速打量了自己一番,衣衫不整,胡子拉碴,脸没洗,头没型,可是,纵然这样,也不至于老成这样啊?这女孩是不是有病啊?可是看着挺正常的。牛朗又忍不住多看了女孩几眼,心里痒痒的,那是一种从没有过的美妙感觉啊!
难道自己对这女孩一见钟情?
“大叔,我再声明一次请你放尊重点!”女孩厉声喝道,那双美丽的杏花眼狠狠狠狠地盯着牛朗,牙齿咬得咯咯响。
牛朗这时才发现,自己这张老脸都快贴到女孩的脸上了。
“哦哦,噢噢,对不起,小妹妹,谢谢你把我送医院,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就不放手。”牛郎的声音温柔中带着撒娇和倔强,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没名字,也不需要你感谢。”牛朗很纳闷,为什么刚才还笑得灿烂如花的女孩会忽然变得对自己冷冰冰、凶巴巴呢?一刹那的沉思之后,牛朗很快找到答案,
哼——一个纵欲过度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好男人。牛朗忘记了,就在刚才女孩还喊他色狼。
对,自己是色狼嘛!谁爱跟一个色狼沾边啊?牛朗拍拍脑袋,尽管这样,心中倒还是吃了蜜一样的开心。“色狼?嘻嘻。。。。。。”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
似乎这时候,女孩的话对牛朗来说,是当耳旁风了,女孩的表情,牛朗也把它当作眼外风景了,不然那样犀利的话和眼神,怎能让牛朗还不放手呢?
不放手,就是不放手,看你一个小丫头,看你能把我怎样?。。。。。。。
女孩发怒的样子好可爱呀!牛郎在心底里问自己,是否变态呀?怎么一下子忽然疯狂地迷恋人家发怒的表情了呢?
但是,让得意忘形的牛朗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忽然伸出了另一只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牛朗身后勒住了牛朗直挺挺的脖子,只见可怜的牛朗在大庭广众之下,扑通一声,华丽丽地倒在地上。惊得刚才还在七嘴八舌的那些人一阵唏嘘。。。。。。
当牛朗反应过来时,女孩正单膝压在他的肚子上,那双纤纤玉手紧紧地掐着他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女孩那长长马尾巴顺势就挂在牛朗的下巴处,女孩的表情英俊又帅气。
“咳咳———放手,你压得我穿不过气来了。”躺在地上的牛朗红着一张稍微有点长的大脸努力地憋出了一句话。
“放手可以,你跟我一起去交住院费,别再烦我。”粉红女孩简直让人又恨又爱。
“李三九,你干什么?怎么这样对待病人?”就在女孩话音还未落下,那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幽灵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医生,我。。。。。。,对不起。”
女孩应声松开了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牛朗的身体上弹了起来。
“李三九?”当这三个字传入牛朗的耳朵时,牛朗扑哧一声,差点没笑岔气,“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吗?特别是这个看上去又柔弱又文静的女子,怎能跟李三九这个名字沾上边呢?但是——”牛朗转念一想,刚才是谁猝不及防把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嗯,她应该有一个更难听的名字,应该叫李逵,或者叫李小二。。。。。。”
“你,没事吧。”中年女医生用脚踢踢坐在地上发呆的牛朗的屁股。
“没事,没事,医生同志,我们闹着玩呢?”牛朗说这句话的时候,右手却扒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
“闹着玩,回家闹去,这儿不是你们闹着玩的地方。”看样子这中年女医生对两人是毫无半点好感可言,话语里总是火药味十足。
“医生,他醒了,我可以走了。”一旁仿佛做错事的李三九,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甩下一句话,便一路小跑跑开了。
这下,那中年女医生倒没说什么。
“唉,李三九,你别走。”看着自己的梦中情人就这样跑开,牛郎当然心有不甘,但是,牛朗被中年女医生死死拉住。“你,结了帐再走。”
吃了刚才的亏,牛郎不敢反抗,他生怕面前冷冰冰的中年女医生也会和那个李三九一样,一个转身,把自己撂在地上。
“好好,我去结账,麻烦你松开,好不好,老太太——”,牛朗学着李三九刚才喊自己“叔叔”的那副无辜的表情,气得女医生瞪着眼珠子,差点没把牛朗给吃了。
“结账,一楼,别想着跑。”
“你不让我去追那女孩,我就不结账,我要见樊梨花院长。”牛郎站在那里,抱着胳膊,眼睛吊儿郎当地翻上天。
“哼——樊梨花院长是你这样的小流氓想见就见的吗?”女医生对牛朗的要求嗤之以鼻。
牛朗缓缓地把快射到天上的视线降了下来。与中年女医生对视了片刻,又缓缓地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叽叽叽地按了几个号码,还开了扩音,然后只听见电话那头“喂”了一声。
“樊阿姨,是我,朗朗啊!我生病了,病得好重,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牛朗装作很虚弱的样子。
“朗朗乖,你撑一会,樊阿姨马上就去你家。”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很急促,但是中年女医生还是听出,这个声音就是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院长。女医生僵硬的表情变得有点柔软了。
“阿姨,我不在家,我就在你办公室门口呢?我我快撑不住了,你快来呀。”牛朗装得还真有模有样,听不出来半点瑕疵。
“好好,阿姨就到医院楼下了。”
三分钟后,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看上去慈眉善目又妩媚漂亮的中年妇女出现在牛郎和女医生的面前。
“樊阿姨——”
“樊院长——”
在樊院长的办公室,两个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位樊院长瞥了一眼身边的部下,心疼地摸了一把牛郎的额头:“朗朗怎么啦?不发烧啊?怎么跑到医院了啊?”
“嘿嘿,哈哈,嘻嘻,嘿嘿。。。。。。”
牛郎一个劲地傻笑,笑得都快瘫在地上了。。
笑得旁边的樊阿姨心里发毛,“这孩子,得的什么病啊?”
中年女医生趁机在自己上司耳边耳语了一阵。
“这孩子?!”
樊院长的脸变得有些挂不住了。
“朗朗,别笑了,再笑我告诉你妈妈你在外面鬼混的事情。”
“樊阿姨,不要,我没鬼混,”笑声戛然而止,牛朗跳起来,来到樊院长面前,孩子一般问道:“樊阿姨,我刚才装的像不像?”
“像,差点没把阿姨吓成心脏病。”樊院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牛朗。
“樊阿姨,我没病,我只想知道那个救我的女孩,”牛朗看了一眼中年女医生,“唉,就是那个你喊的李三九,她住哪儿?我还没抱人家恩呢?人家就走了。你也不让我追。”
“小赵,哪个李三九?”坐在办公桌前的樊院长,抬眼问身边的女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