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笑笑,说道:“你这几年倒是清闲自在,可知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这神州大地又生了诸多变化。”
怪汉颇有些厌烦,眉头微皱,嗔怒道:“你说来说去,还是这些,唉!”怪汉叹一声气,“深切问道,这些年……你……你过得好吗?”
那黑衣人满脸苦笑,脸上黑纹乍现,字斟句酌的道:“你看我这副德行吧!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能好到哪里去,这些年我东躲西藏,奈何这该死的……我……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们。”
黑衣人说完,眼神中凶光毕露,充满憎恨,绿火尤甚初时。
怪汉目光定格在黑衣人身上的那些黑纹上,若有所思的道:“当年十魔联手,设置的封印还没有解除吗?不过,似乎有黯淡的迹象呢!”
黑衣人抚摸着身上的怪纹,如释重负的说道:“这许多年来,我也习惯了,不过这又是封印又是诅咒的,日子却不怎么好过,那种苦痛,你永远都不曾想过,那是一种钻入骨髓的痛楚,每到月圆之夜,我都会痛入骨髓,我……该死的……我又扯远了。”
“你后悔了吗?”怪汉见黑衣人如此,低声问道。
黑衣人眼中射出一道坚毅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后悔!”
怪汉欣慰一笑,说道:“那么,你去吧!我虽不惧,但若让八神门人撞见,徒生不便,你可要好生活着。”
黑衣人胸中升起一团暖意,看一眼怪汉,神色莫名,一抖身形,化作一只黑剑,笔直射入白云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一圈的淡淡黑影。
怪汉嘴角上扬,挂上一丝微笑,嘴唇翕动,若有所语,但是,身在屋中的宋祖庭却不是这般光景了,只闻脑中一道电光,一记人语声清晰划过:“你,出来吧!”
宋祖庭白眉绽开,形如鸟尾,哐当一声踢开木门,飞奔抢出,奔到怪汉近前,沉声说道:“先生,你肯救这些村民了吗?
怪人不答,反而问道:“你可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宋祖庭哈哈一笑,振声说道:“老头子久跟先生相处,沾染了些神仙气息,这眼神却是出奇的好,我看那人神态,你们应该是挚友才对!”
宋祖庭话刚说完,一股凉意涌上心头,暗叫糟糕,心中忖度:“不妙,看那人的装束外形,当是魔门中人才对,神州大地,彼此门户之见深重,更何况是一正一邪,怪人先生不会杀我灭口吧!”
宋祖庭思量到此,脚下哆嗦不已,他虽对生死之事看得极轻,但是要到真正面对时,却有些诚惶诚恐了。
见宋祖庭如此,那怪汉哈哈一笑,说道:“你的性格如同白纸一张,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怪汉连道了三声好,才停下来,看着地面沉思。
宋祖庭顿时如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自己的性格好,跟他有些什么关系呢?
怪汉沉吟许久,抬头说道,“此村劫难将至,我有心救之。”怪汉抬眼看向那些四门紧闭的村户,叹息一声,说道,“但是,他们真的值得你去救吗?”说完蓦然叹息。
宋祖庭脸色忽的变为郑重,连叹数声,说道:“人生天地间,但求一活,圣人之所以为圣,只因其高瞻远瞩,看得远些,升斗小民,鼠目寸光,只求命在己手,就已知足,却暗合了圣人无为保身的道理,唉!先生若不肯出手,老朽也无法独活。”
怪汉哈哈笑道:“所有人都能死,唯独你不能死,我救他们就是了!”
宋祖庭眉飞色舞,不过却暗想这人似乎话中有话,为何单单我不能死,这话奇怪了些!
怪汉郑重的道:“这场变故太大,说是山崩地裂也不为过,若要救人,恐怕要费些事,你还愿意么?”
宋祖庭沉声道:“只要是力所能及,老朽自当亲为!”
怪汉大笑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免祸之法,依计行之,必然奏效。”
怪汉在宋祖庭耳畔低语几句,宋祖庭面上疑惑神色越来越重,最后也只好领命去了,即是神仙道人说的话,岂有违拗的道理。
宋祖庭走出十步,那怪汉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喝住他道:“你先别急,此事干系重大,断然不允许出什么纰漏,我教你一手,作防身之用,宵小之辈,若敢捻你虎须,出手一指,将其灭为飞灰散去,元神尽灭。”
宋祖庭惊喜参半,怪人要教授我了吗?如此甚好,走到近前,只见那怪汉骈指如剑,急点老人眉心,那指尖隐隐有丝丝赤芒涌出,笔直的灌入老人的眉心深处,直下丹田。
宋祖庭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脊柱骨倾泻而下,所到之处,只觉得爽泰无比,周身力道勃发,似乎有发泄不完的力量,亟待宣泄。
“先生真乃神人也,老朽只觉得浑身苍劲勃发,劲道十足。”宋祖庭惊喜莫名的道。
那怪汉一笑,说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遇到修为略高些的,你大可不必因其锋芒,退避三舍才是正道,去吧!离某人去抢些东西过来,记住,你种鱼完毕,对着这株梧桐树跪拜三次,便会在此消失,再度出现时,便不在此处了,那是一个山洞,我会去找你,莫要四处走动,静观其变。”
宋祖庭点头称是,似乎想到什么,追问道:“先生不忙去,如此这般,却还不知道先生大号,实属不敬。”
那怪汉苦笑一声,叹息道:“这名字我都快忘了,唉!我叫离歌,那黑衣人名孟啸风。”
宋祖庭点头道谢,问道:“适才先生说要去抢些东西来,不知道是什么物事。”
怪汉眼中透出一丝阴翳,徐徐说道:“我去抢的……是一个人!”言讫,周身气息涌动,衣袂鼓胀,狂风盘旋,怪人轻喝一声:“去”,姿势不变,蹲坐着腾起,不久便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尽头。
宋祖庭好生羡慕,怔忪间,一股腐臭钻入鼻孔,低头查视,只见那怪人蹲坐的地方,蛆虫翻滚而出,烂肉遍布,立时便招来一阵蚊蝇抢食。
宋祖庭胃中一阵翻涌,几欲呕吐,沉吟道:“是了,他在地上蹲坐了三十年,这下盘怕是早就已经腐烂了,不过,以他的修为,若要再生,却不是什么难事。”
老人想毕,嘴角含笑,蓦地两个名字跳入脑海,孟啸风……离歌……离歌……孟啸风。
老者略想片刻,惊呼出声:“这两个人不就是三十年前……啊!”老者说到一半,以手掩嘴,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缄口不言,头摇的拨浪鼓也似。
老者喜忧参半,自去忙活不提,嘴中嗫嚅不绝:“我只知这世间有种瓜种豆之说,宋某人今日却来种鱼,不过这鱼跃化龙,何况还是鲤鱼,也对,那么以梧桐大树为眼,南面种一条,西南两条,如此类推,嘿!这样便能救村里人了么,有趣有趣!”
宋祖庭嘴中低语不断,往来辨识八卦方位,咿呀有声,村中人如见鬼魅,敬而远之,大门紧闭,小村一片死寂,恍如隔世。
碧波山庄,若邪村北三十里。
一阵霹雳拍啦的鞭炮声响过之后,碧波山庄的大门口积了厚厚的一层纸屑烟尘,阵阵烟雾随之升腾而起,一时间烟雾弥漫,不辨南北,却依稀可见飞檐耸壁,勾心斗角,绿屋红墙。
一条黑影,借着这升腾而起的烟雾,电射般射向山庄后墙,倏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