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叹毕,左手暴涨丈余,将那少年抄在手中,再度挟在腹下,大踏步奔出山洞而来,催动御风诀,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山峰那边。
此时,碧波山庄的中堂依旧是言笑晏晏,彼此吹捧的言语充塞其中,就是不愿谈及修仙正事,也难怪,修仙一途,都唯恐别家争先,所以各家都有所保留,不愿出让其中法门秘诀,这也是修仙一途的最大障碍所在。
一干人自顾饮食,大多有了三分醉意,只有那少年依旧活络,两眼有神,如有火光射出,不住环视中堂众人。
桃花仙子虽是女流,几杯下肚,却是神采奕奕,了无半分醉意,却多了几分娇羞忸怩的神韵,让人望之而生怜惜之情,恨不得抱在怀中怜爱一翻。
那下首的两个形貌猥琐的中年人,借着醉意,倒是越发的放肆起来,两双贼眼几乎将这眼前的桃花仙子看了个遍,还不嫌知足。
贺中流连饮数杯,晕生双颊,嘿嘿笑道:“天魔门近年来异军突起,隐隐有执神州牛耳之势,门徒遍及四海,不可以数千计,公泽先生位列其中,内中修为法门不可以说为窥其门径吧!”
贺中流说完,眼神清冽的看了一眼那上首处的黑衣老者,眼神直透人心,似有厉芒射出,不容拒绝。
最上首的那个黑衣人也饮尽一杯,脸上红潮更盛,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道:“哪里哪里,黄某人的分魔大法难臻上乘,修为一道,最忌心魔,心魔不除,自然无法寸进,说到这里,黄某人可是惭愧的紧呐!”
这黄公泽乃是数年前叛出天魔门的逆子,说白了就是个淘汰货色,哪里算得上是魔门正统,别说是正统的天魔解体,能否修成魔心都是未知之数。
贺中流闻言面色一正,暗骂这老鬼狡狯,环视一圈中堂中的众人,只见个个埋头饮酒,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贺中流正自恼火,一个家丁自门外飞驰而来,慌不择路,跳进中堂,一跤拜倒,正要说话。
贺中流眼睛一亮,似有神光射出,那家丁顿觉胸中如堵,发不出只言片语,讪讪的看了一眼中堂这许多人,慌忙站起,蹑手蹑脚的走到贺中流跟前,附耳道:“那人不见了,小的眼拙,竟没看清楚是什么回事。”
那家丁说话的时候,腿如筛糠一般,颤抖个不停,自知失职,却不知道,以离歌的奔行速度,若要离去,岂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家丁所能看得清楚的。
贺中流闻言,回首挤出一丝笑容,煞有介事的说道:“都是一些家事,贺某人去内中说话,免得伤了诸位雅兴。”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在座之人虽然明显觉得这事出有因,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特别是那少年,闻言眉头略皱,作沉思状。
贺中流将那家丁拽进内室,豆眼圆睁,厉声说道:“宋祖庭那个老鬼呢?”
这宋祖庭在会稽山一带颇有名气,而且这贺中流对若邪村别有用心,所以一口叫了出来。
那家丁挠挠头,好生不解的说道:“那个老鬼似乎是疯了,正在村中的那株梧桐树周围种鱼呢,而且种的还是鲤鱼,您说这事怪不怪?”
“种鱼?”贺中流满腹疑窦,低吟道,“你细细说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家丁顿觉为难,暗忖这胖子平素好生凶暴,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板子,还是详尽点说的好,于是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那个老头好奇怪,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口中呓语不断,我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最开始他只是绕着那株大梧桐树转悠,似乎是在确定方位,什么离啊,坎啊乾坤什么的,我也不大懂。”
贺中流忽打断他话,问道:“他说的可是乾坤坎离,巽震艮兑?”
那家丁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说道:“对,对,他说的就是这些,虽然我只是远远的窥视,却也能听真切。”
贺中流摆摆手,脸上露出狐疑神色,说道:“你继续说吧!”
那家丁为求详尽,捡了一个凳子当做那株梧桐树,定好方位,继续说道:“那个老头好像确定了位置之后,然后拧着鱼篓就出去了,那溪水本来挺深的,草美鱼肥,只见他走到下游处的一个深潭边上,觑准了那大鲤鱼的位置,连伸手指,说也奇怪,那手指就好似弓箭似的,可见有气劲射出,而且力道较之弓箭尤甚,我只听见“啵啵”声传来,片刻间就被他杀死了好多鲤鱼,装满了一篮。
“那宋祖庭杀了好多鲤鱼,满面春光,一边往回走,嘴里还哼着小调儿,似乎玩性大起,一边用手指去戳那道旁的岩石,嘿!真是奇怪了,只见那些石头就跟豆腐做的似的,就那么一伸手指,砰地一声,那石头就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看得小的一阵心跳,那老头玩的似乎挺高兴的。”
贺中流越听越奇,这老头本是一介教书先生,哪里来的这么高深的内劲,居然可以谈笑间伸指穿石,就算是那人亲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得窥天道吧!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原因了,那人当年肯定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可是当年,那人可是将一块重达十万多斤的卧牛石一拳捣成齑粉了啊!如果再高,那是怎样一种程度?移山填海?
那家丁越说越是兴奋,不禁眉飞色舞,唾沫星子四下飞溅。
“那个老鬼回到那株梧桐树那里,前后挖了八个坑,然后便一条两条的种起鱼来了,称奇的是,每个坑里种的鱼的数目都不相同,有个是一条,有的两条,三条……八条,反正非常考究,而且是很细心的样子。最让小的难以置信的是,那个死老头种完鱼之后,向着那株梧桐树拜了三拜,竟化作一道青烟,凭空消失掉了。”
那家丁一边说,一边讲解方位,非常详尽,当说到宋祖庭凭空原地消失一节,漆黑的瞳子蓦地放大,似乎见到了极为惊异的事,可见这事不假。
贺中流也听得明白,喝退那意犹未尽的家丁,苦苦冥思起来,口中不住叨念:“梧桐树,鲤鱼……八卦方位,原地消失?这个老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受了那人的指使吗?还有,那个怪人做什么去了?”
想到此处,贺中流脑中蓦然灵光一现,出了一身冷汗,惊声叫道:“难道那人要违背当年的约定了吗?”
贺中流正狐疑不定,蓦地内室黑暗中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声:“先生不必忧虑,还听老朽讲解这其中妙处!试问当今神州大地,谁人敢来捻碧波山庄的虎须,找死不成?”
贺中流悚然一惊,面色转为郑重,似乎黑暗中的那人身份极其尊贵,连狂傲的贺中流都心生敬畏,慌忙抱拳,旋即说道:“玉衡子真人,老朽有劳大驾了。”
这内室本来是中堂内侧的一间雅舍,供闲来小憩所用,房间不大,此时未燃灯烛,亦且黑暗,贺中流只觉得那声音忽东忽西,忽有忽无,莫辩来所,想到这玉衡子真人历来如此,也不奇怪。
那黑暗中一阵黑光闪过,凝聚成一个影像,只见玉衡子羽衣星冠,青锋在背,昂然而立,依稀可见面色红润,略有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