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越来越逼近的时候，林波里叫人用绳子把这四个人的手捆起来，把他们两个各分成一组，分别推到两辆三轮车上，扬长而去。几分钟后，两辆警车过来扑了个空，所有的人已不知去向。
林波里把这四个人押到在原来“开会”的地方，所有的人也都在此集中。有人把那四个人推搡下车，几十个人拿家伙在旁边侍候。被抓来的这四个人，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发软，直冒冷汗，跟林波里谈收“管理费”的那个嚣张跋扈的气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们心里，只感觉今天似乎就是他们的末日，就差点没把尿吓出来。此时，林波里和韦铁勺各手里拿着个棍子到他们面前来。
“谁叫你们来的？”韦铁勺厉声问小平头。
小平头欲言又止，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好像不想说。当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韦铁勺用棍子猛击小平头双腿膝盖的后面，小品头应声跪地。
“说还是不说？”林波里发话了。
对方还是没有声音，似乎他们说出来所受的压力，不亚于现在面对的这个阵势。小平头用哀求的眼神看了林波里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林波里用棍子猛击到小平头的背部。
“你也想尝翻车的味道是吗?”林波里似乎发出最后的警告。
“波哥，你放过我们吧！”小平头开始求饶，“是谁我也不告诉你了，反正以后我不来找你们就是了！”
小平头的话音刚落，韦铁勺用击打小平头的方法把第二个人打跪到地上。林波里粗大的巴掌也几乎同时重重地落到小平头的脸上，手刚收起来，林波里接着一脚狠踢到小平头的肚子上，一声哀叫，痛得小平头直弯腰。
“你妈的，我出来混那么久，什么风浪没见过！”林波里艰难地揪住小品头短短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打谁不好，打到我头上！如果你不想残废，马上说出来谁叫你来的，他在哪里！”
“你放手，放手！”小平头再也扛不住了，急忙说，“我说！我说！”
“说！”林波里手一甩小平头的头，松开了拿起来极不顺手、让人讨厌的短发，瞪大眼睛大吼一声。
“是——是孔标叫我们来的!”小平头颤颤微微地说。
林波里一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以为是这小子骗他，不由分说，又一拳打到小平头的脸上，鼻血从小平头的鼻子流出。
“你敢糊弄我？”林波里几乎怒不可遏地说，“我他妈的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一开始就叫我名字，难道我跟你认识吗？”
“孔标跟斜眼鬼是拜把兄弟，是斜眼鬼叫孔标来收保护费的，他们三七开分钱。”第二个被韦铁勺打跪下的人说，“斜眼鬼之前就吩咐说，波哥不是好惹的角，只要拿到钱就可以了，不要生事……”
“放屁！”林波里吼道，“斜眼鬼竟然还敢来阴我?我他妈今晚非打断他的狗腿！”
“孔标在哪里？”韦铁勺又厉声问。
“北湖路尾的出租屋。”一个没被打的人说。
“有多少人在那里？”林波里问。
“有六、七个人，现在不知道，应该都还在那里，今晚他们在那里赌，出来之前我们还玩了几把。”小平头说。
“你们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林波里不好气的说，“拿抢来的钱赌！”
“马上带我们去！”韦铁勺命令道。
林波里又吩咐活了：选5个比较大的三轮车，把所有的人都拉去，带上家伙。那四个人也一起被押到三轮车上一同前往。如果孔标那里只有几个人，林波里他们几十个人去，情况可想而知了。
5辆三轮车在夜幕里专走那些羊肠小街，一路到了孔标的租房附近。这一带都是出租屋，外来人员比较多，相对比较偏僻，偷摸抢劫时有发生。三轮车在孔标租房的20米开外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下车，个个手里都拿着棍子，那四个人被推在前面带路，并被韦铁勺警告说，如果叫喊让孔标逃跑了，就打死他们。四个人只管带路，屁都不敢放一个。阿防此时也拿着一个粗大的棍子，走在人群的前面。
小平头把一帮人带到孔标的出租屋门前——那是一个小四合院的民房，租住几户人家，高过人头的围墙环绕，只要大门一关，狗都只能隔墙叫。此时里面其他的住户都已经关了灯，只有一家还亮着，里面还有说话的声音，估计那就是孔标的出租房。小平头在门口做了几个暗号，就有人来开门了。这门一开，几十个人蜂拥而入，径直冲到孔标的屋里，里面几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赌牌。蜂拥进来的人，都不出声，个个手里拿着木棍，见人就打，不管是谁。里面的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挨了不少棍子，有的抱头鼠窜，哭爹喊娘，有两个人还跑到外面，但很快就被等在外面的人逮住，也被痛打一顿。不一会儿，他们六、七个人几乎被打得不省人事，有一两个甚至跪地求饶。一阵躁动后，局面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只是附近的狗还在纷纷地叫。
“谁是孔标？”韦铁勺闯进来，问被按倒在地的几个人，但没有人回答。
“打！”韦铁勺命令道。
话音刚落，几个被按倒在地的人就被按住他的人一阵拳打脚踢。这种实在折腾受不了，孔标马上就被“供”出来了。韦铁勺二话不说，急步走过来，对孔标就是一顿狠揍，打得孔标哭爹喊娘。
“**的这个败类！”韦铁勺怒吼道，“你竟敢把我打成那样，你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我们赶紧撤吧！”阿防在旁边说，“要是等一下警察来了，我们都得被抓住。”
“收拾家伙！”韦铁勺转身回来对大伙说，“走！”
“这几个人怎么办？”有人问。
“什么怎么办？扔这里不就完了，难不成还带回去陪我们睡觉啊？”韦铁勺不耐烦地说。
此时，大家纷纷收手，准备撤离。但韦铁勺似乎还是不够解恨，又转身回来到孔标的跟前，猛踢他几脚。
“我真他妈的想垛了你！”韦铁勺凶狠地说，“你打得害我吃了几天的粥！以后再敢到叫我们要钱，我打断你的狗腿！”
孔标一语不发，不知道没反应过来，还是被吓坏了，样子就像病了几个月的猫，即使见到鱼腥味也提不起神来。
“其他人我们放这里吧，但这小子得带走！”林波里指着孔标说，“我让斜眼鬼明天来见我，否则这小子就死定了！”
林波里对孔标的人说，让他们转告斜眼鬼，让他明天来找波哥。众人又忍不住踢了被征服在地上的人几脚，几个人架起孔标，把他双手往背后用绳子捆好，押到三轮车上，迅速离开了现场。阿防的三轮车够大，他开来了他的三轮车；车身够大，又动力，装的人最多。
林波里在他租房的附近找了一间废弃的房子，把孔标的嘴堵住，手脚都捆好，绑在一个大石头上。安排好两个人轮流看这小子。其他人都离去了。
阿防把车上的人拉回到集中“开会”的地点，他们取了自己的车，各自离去。阿防感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一路到林冬梅那里拉货，接着拉猪肉，然后回家。
回到家里，阿防依旧躺在那个老人椅上。心里感觉好像完了了一件事，以后再到哪里等客，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妻子起来，依旧做早餐，但阿防一个字都不跟她提起刚发生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被唠叨半天，阿防最不愿这样。若无其事地吃过早餐，阿防把女儿送去幼儿园，就回来开始呼呼大睡。此时他并不关心林波里跟斜眼鬼怎么弄，总之，他很相信林波里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晚上，阿防再去到XC区汽车站的时候，看到了同样的那些人，看到林波里和马大贵正在哈哈大笑谈天，感觉一切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再也没有之前几天，每到这里就感觉忐忑不安，盘算着会发生什么事。阿防依旧到人群中，第一件事情当然是问孔标怎么样了。
“还捆在那里呢！”林波里说，“一天到晚就是让人守着他吃喝拉撒，真烦人，那斜眼鬼就是不来！”
“我看他是不敢来了！”马大贵说，“他怕我们揍他！”
“他要是都不来怎么办啊？”阿防问。
“他要是不来，还真没有办法。”林波里说，“我怕防这小子出去了，他还会给我们惹事，那更麻烦！要是斜眼鬼过来，跟他谈好就没事了，但他就是不来。”
“要不我们去找他！”三黑牛说。
“你现在还能找到他！”马大贵说，“他肯定像老鼠这样躲到洞里去了！”
大伙听了，笑起来。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件小事，把孔标和斜眼鬼摆平了，以后就没有什么麻烦了。
“明天要是斜眼鬼还不来，就只能放了孔标，老是这样捆他也不是办法。”马大贵说。
“明天看看再说吧！”林波里说。
阿防跟他们谈起这件事情时，感觉事情都已过去，现在谈天，似乎就跟往常闲聊一样。拉客的活，已经回到往昔的常态。阿防今晚还算运气好了，一连拉了三四个，都比较远，一个5块钱，比较划算。最高兴的事情似乎就是这样了——有人一起聊天，不时有客人拉，既不无聊，也可以挣到钱。阿防拉最后一个比较“长途”的客人时，时间也就到了去帮林冬梅拉货的时间了。
阿防一路赶去。看到林冬梅时，她愁眉苦脸，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也没太跟阿防说话。她的小舅子也是一脸闷闷不乐的。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阿防看在眼里，知道有点不对头，但也不好开口问什么，人家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当卸完货，阿防跟林冬梅一起回来时，林冬梅终于跟他说了事情的原委：她老公病了，住进了医院，情况不是很好。阿防听了，想安慰她几句，但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如果需要我帮什么的，就尽管说。”阿防想了想说。
“我现在只希望医院能把他治好。”林冬梅黯然地说，“现在的检查结果还没最终确定，得过几天。以前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我希望他这次能挺过去。”
“没有那么严重吧？”阿防说，“还那么年轻，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我也希望这样了！”
阿防想找一些让她听起来比较宽慰的话，但脑子转了几下，竟也没有。他能体会到林冬梅的那种痛苦的感觉，但此时什么安慰似乎也是多余的，在风雨面前述说着晴天的美好，但它终究还是雨天，只让人觉得苍白无力。过了一会，林冬梅沉默不语了，阿防也是。两个人同在三轮车上，默默到达目的地，默默地分开，都没有说什么。
阿防回到家里，想到林冬梅的境遇，感觉这个家很温暖，很美好。妻子起来的时候，阿防无意中跟她说到了这个事情。
“还那么年轻，那可真不好！”阿防的妻子说。
“是啊。”阿防说，“林冬梅是个很勤劳的人，应该也能赚不少钱，生活却这样不幸。”
“所以，平安就是福。”妻子说，“有没有钱都没有关系，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
阿防点点头。吃了早餐，妻子上班去了，阿防也送女儿上学去。老母亲依旧早上带小孙子出去玩。阿防则开始睡觉。
不知过了多时，家里似乎来人了，并且来了不少人。阿防猛然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穿上衣服出来。有几个警察已经在屋里了，正在问阿防老母亲话。老人家好像没有见过这个阵势，很紧张，加上不会说普通话，说了两句乡土话，警察听不懂，又再问她，她就没有说话了。
“什么事啊？”阿防睡眼朦胧地出来问。
“找的就是你，有件事情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一个穿便服的警察，亮出警察的牌子，对阿防说，“我们是QX区公安分局的！”
阿防听了“QX区公安分局”这个单位名称，一下子意识过来，肯定是林波里跟孔标打架的事情，这个事就是QX区公安分局管辖的——阿防心里顿时一颤，想着，“这下完了，这件事情卷到自己头上了！”一下慌了手脚，赶紧穿上了鞋子，跟警察出去。临行前，阿防还安慰老母亲说，没什么事，只是协助警察破个案。老母亲用惊恐的眼光看儿子跟警察走出去，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妙，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防走到楼下，路边停着一辆警察。进到警车里时，警察给阿防带上了手铐——刚才他们不愿在阿防老母亲面前把他铐起来，怕刺激到老人家。冰凉的手铐铐到手上时，这股凉意一直凉到阿防的心底。心里开飞快地盘算着，自己在“抓”孔标的过程中，都干了些什么，会不会严重到要坐牢？如果自己要做两三年牢，那这个家怎么办？此时突然很后悔参加林波里他们打架的事，只感觉自己从一个阳光明媚的草原，突然间走进了一条没有阳光的隧道，黑暗笼罩一切，裹着心房，几乎让人憋不出气。阿防想到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想到起早含黑的妻子，想到头发花白的老母亲，看着手上明晃晃的手铐，欲哭无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