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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黄毛犬

凉爽的雨后深夜,此时更让人心添寒意。大黄仍旧保持着那种即要纵跃的姿势。只是这时候,整条身躯已经调整了方向。那凶恶的目光也已经偏离了吴应的窗口。我顺着狗儿的视线向终端看去,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声“娘”。

原来这狗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瞄准了我房间的窗户。看来我刚才关窗拉帘的举动早就被它发现,只是自己还尚不自觉。想起来浑身发凉,感觉就像身在点点寒光中,被隐藏于黑暗中的恶魔窥探一般。

大黄的表情凶狠依旧,不过看来它应该就打算这么看着,并不想做出过多的举动。它一动不动的僵持,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说两句玩笑话缓解一下气氛,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眼前忽的略过一道暗影。原来是大黄已经按捺不住狂躁的心情,后脚用力一蹬,突的朝我的窗口跳去。这一下把我们三个人都惊得合不拢嘴!心说,这狗也太他娘的彪悍了。

海子家的楼虽然不高,但是从地面跃过一层房间到二楼的窗口,却怎么也不会低于6米。这只狗一个纵身,前爪竟差点摽到窗外的防盗网上。

但毕竟,这样的动作还是得靠点儿巧劲儿,大黄一跃不成,重重的摔到地上。随即转身向后跑了几步,并不停歇,一个转头,又是“嗖”的一下跃了出去。这一次和上次的高度差不多,但仍旧重重的跌落。如此反复的跳了又跳,吴应忽然开口说,“操,这狗真疯了,跳了这么久,它不累我都看累了。谁他娘发发菩萨心,赶紧把它弄走!”我心里揪的紧,没心情跟他说话。这时候付昆十分沉静的说了一句,“是灯,快去把灯关了。”我心说是啊,得赶紧去把灯熄了,可是这时候腿却不听使唤。想着等下一推门进去,就看到恶狗前腿攀着栏杆,口中垂涎,呲着獠牙,恶狠狠的瞪着我的景象,不禁头皮有些发麻。虽然以他这两次的扑跃,知道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但双脚仍旧像钉在地板上迈动不开,两只眼睛只能直勾勾的盯着窗外那只亢奋的狗儿。不对,此时的它已经完全超脱了一只狗该有的举动,分明是饿狼的表现!我不由想着被它扑到身上,立即被疯狂扯碎的情景,身上的寒意即刻加重。

就在我踌躇的时候,窗口的灯光忽的一下消失了!“停电了?”吴应惊呼了一声。我们都顿了一下,却谁都不肯去按电灯的开关验证。视线只能死死跟着那只被淹没在黑暗中,却仍旧极速运动着的迅猛身形,不能偏离半分。

黑暗中,三个人的脸几乎贴到了玻璃窗上。就在这时,我的左肩“啪”的被拍了一下,因为太入神,这一下让我心里先是一抖,身体僵硬了不到半秒,随即条件反射的抡起胳膊,甩开那个落到我左肩的东西,然后快速转身看向身后。

此时,就见黑暗的房间里,海子被我挥动左臂的冲力推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他娘的,你脑子里刮大风啦!”看到是海子,我心里有气。但也使刚才的恐惧稍微消减了些,随即骂道,“你他娘的,走路就不能出个声儿?没抽你脸上算对得起你。”

这时候吴应“嘘”了一声,然后招手让我们去看。我也懒得和海子争论,于是两个人都趴到窗角。那恶狗显然因为灯光消失失去了目标感,再扑腾了几下,就定在离墙根不远处耷拉着舌头喘粗气。

吴应“诶”了一声,不解的说,“还真消停了?”我们都没说话,四周一片沉寂。只一会,就见恶狗猛的侧头,随即将身子转向树林,像是那里有什么声音吸引了他。只停顿了数秒,就听窗外“汪”的一声爆叫,恶狗“蹭蹭”几下蹿进林子里,不见了踪影。这时四个人八只眼睛仍旧盯着窗外不肯撤离,生怕那主儿一个转念又扑回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发现外面再没它的踪影,这才各自长舒一口气,缓过神来。

海子本来站在外围,这时候已经离开窗口坐在床上,点了支烟。看神情,颇为自在,应该没受到啥刺激。接着吴应也提着裤管站直了身子,光着两只大脚,啪嗒啪嗒走到海子身边坐下来。见他现在的摸样,刚才肯定吓出一身汗来。我不禁怅然,看来“胆”这玩意儿的大小与块头无关。付昆仍然站在我身旁,一张俊颜苍白的不见血色!不由心想,这种小白脸儿最靠不住。本来刚才听他让我关灯时候的声音如此沉稳,还觉得这人遇事沉着冷静,是个靠谱的人。不过现在回想,肯定是吓得没了说话的底气。心里不禁暗自嘲讽,不过回想起自己连腿都迈动不开的光景,想来还不如他们俩。

刚才也并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危情时刻,只不过这狗的状态,实在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紧迫感。只是一会儿,吴应便又恢复了常态。拍着海子的肩膀说,“我说你老家的狗儿们都是怎么训的啊!这小体格儿可比的上猎豹了!就算是豹子恐怕也没这样的活力。”海子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说“吴教头今天算是开眼了吧!这是动物杂交的种。”我们一听都一愣,心说,难不成是狼和狗的杂种?可是混杂在这狗身上的狼的基因也太多了,恐怕还要更胜于狼!生物学没什么研究,学生时代学到的那点儿残破知识,经过在社会上蒙混了这许多年,现在早就还给老师了。况且肚子里也没什么料儿可以供人去深究的。于是也就觉得有这个可能。

可是这时候海子又嘿嘿了一声,说“我也不明白。这么凶猛的狗还是第一次见!”我们听罢,都知道他所谓的“杂交”论是在打哈哈,但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就都闭口不言。

这时候房间里的灯仍然关着。想着就岔开话题跟海子说,“停电了吧!太暗了,有蜡烛没?”海子又笑了一声,说,“开灯吧,我刚才在房里透过后窗,看到你屋里的灯还亮着,又看到那狗,想着肯定是灯光引的它直扑腾,就跑上来关了!”

我听了这话不禁觉得好笑起来。想想关个灯就“啪嗒”一声瞬间完成的事儿,我竟然进行了好一番心理挣扎加之思想搏斗。不由产生想抽自己的念头!

我说,“这房子一楼也有后窗?那你妈她们岂不是也不得安宁!看来,我这次才真的罪过了。”想着又恨起那盏灯来。

海子摇摇头说,“不会。一楼没后窗,只是在房子侧面开了,都围在院墙里面,惊扰不到她们。我那扇是以前自己凿开的。”这倒是附和海子的性格,圈在一个小房间里,关了门,就只能透过侧窗看到自家狭隘院子的一角儿,不如开个后窗,时不时的看看屋后幽深的山林,再来点儿不切实际的冥想,也是种享受!

经过这一番折腾,几个人都没了睡意。虽然那只狗已经离开了,但是这么短的时间,怕也走不远,说不定今儿一晚上都会在这附近溜达,现在开灯还是会心有余悸。所以海子虽然发了话,却没人肯动手。就连他自己怕也只是顺嘴说说,并不是真想打开。我向海子要了根烟点上,就地坐下来。惊跑了睡意,几个人索性闲聊起来。

也就大概一根烟的功夫,齐妈妈忽然走进来,顺手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整个屋子瞬间明亮。我们几个东倒西歪,正各自大咧咧的摆着十分放松、随意的造型。一见她,都不好意思的正了正坐姿。齐妈妈一脸疑惑,但神态依旧可亲,笑呵呵的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也不开灯,黑灯瞎火的做什么呢?”我掐灭手里的烟,带着歉意说,“阿姨,把您吵醒了?我们说话声儿太大了吧?您忙了一天,挺累的,早点儿歇着吧!我们这就去睡。”齐妈妈笑着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不是因为你们。刚才后面有响声,把我吵醒了,正想让海子借着后窗看看怎么回事儿。见他不在房里,又听你们这里还在说话,上来时看你们没关门,就进来了。”说着可能感觉自己就这么冒然进来失礼了,言语中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候小兵也从门外探进身子,扫了一眼屋里,见齐妈妈在,连忙说,“阿姨,您起来了?”然后又看向我们问,“刚才怎么了?我听着后面有动静,隔着房间没听清,就没在意。刚才听阿姨你们在说话,以为出了什么事,上来看看。”

看来,刚才那只恶狗制造的动静不小,一屋子人几乎都吵醒了。海子仍旧斜靠在床上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吴应这时候回想起来可能觉得好笑,就嘻嘻哈哈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不过看起来,齐妈妈和小兵都不太相信。我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凭空听别人把一只狗说的这么强悍,多少都觉得夸张。当然,或许警犬可以做到,但是一个纵身跳起6、7米的高度,恐怕还是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他们也并不想去辨别那只狗强悍程度的真伪,所以看见没事,心里也就不去想它了。

齐妈妈又嘱咐了几声,让我们早点睡,便一个人下去歇着了。小兵这时候好像来了精神,进来点了支烟,撩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说,“吴应,你刚才说的是这只狗?”我们一听都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付昆离窗最近,立刻靠到小兵身边,海子和吴应也都冲了过去。我离门口最近,站起来第一时间先灭了灯。然后也跑去看。一看,心里一惊,说“它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才刚把灯打开就又缠上来。”小兵听我说完,知道这狗就是刚才谈论的那只,于是把脸更贴近窗口,像是很仔细的在打量。付昆看小兵的架势,噗嗤一声笑了,“怎么,这丫儿合你胃口?瞧这么仔细!”

小兵吸了口烟,边吐着烟边说,“要是这么看,我觉得付昆刚才说的情况属实。”付昆白了小兵一眼,不屑的说,“我还至于蒙你?——你看出什么来了,怎么就“情况属实”了呢?”

小兵拿烟头点了点窗外的狗说,“身上挂彩了啊!”听罢,我们都向玻璃贴了贴,现在没有屋里光线的照映,显然视觉效果不太好,但是好在雨已经停了好一会儿,月光也渐渐透了出来,那狗离窗的距离也并不远。借着朦胧月色,仔细定睛看了一会儿,发现原本一身黄灰色的狗毛,此时胸前和脑门竟然已经浸湿一大片,而且粘成一撮一撮,颜色也明显比周围的毛要暗。再仔细看,果然像是血迹。不过看样子,血应该不是它自己的,估计不知道哪只被阎王催命赶着投胎的猫儿兔儿借了它的口。想必不会是太小的动物,否则没那么多血。

这会儿,狗儿显然没有了上次的气势。可能关灯及时,它还没来得及锁定。这时候只是低着头耷拉着尾巴来回踱步。但隔着玻璃,仍旧能隐约听到从它嘴里发出的燥闷声。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狗儿发现找不到目标,就沿着齐海家右边的一排房子,渐渐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又一次松了口气,几个人离开窗户。小兵说,“估计是狂犬病,明天出去的时候得小心点儿!”想想也只有这种解释,心里也就默认了。然后看了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想着第二天还有计划,得好好睡上一觉,于是各自摸黑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心里实在不踏实,就又撩开窗帘向外面看了看,发现它再没有回来,这才放松下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躺下来,很快就意识朦胧,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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