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沙想到乌里哲已经死去,登时觉得世间并无追求之物,心下惨然。二牛娘扶着萨姆沙只觉得她浑身热一阵,冷一阵,显是受了极大的伤。萨姆沙干咳两声,便咳出一口殷红的血。二牛娘帮她擦血,却是一阵焦急,不住道:“小姐……这可怎么好!”萨姆沙勉力笑道:“阿姆不必心急,我不碍的!”
二牛娘急道:“还不碍的,你看……咳了这么多的血,我们还是出去吧。”萨姆沙道:“不,我要找剑!”二牛娘知道萨姆沙的性格是轻易难于改变的,只得道:“好吧,那厮反正已经跌落地洞中,非死即伤,我出去取些药来,小姐你在这里等着。”当下转头对着少女恳求道:“孩子,烦你照看下小姐,老身给你磕头了。”
说着就要拜下身子,少女惶然无措,道:“婆婆不要这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婆婆话我都听的,这里有我照看姐姐呢!”二牛娘喜道:“唉,好孩子!”说着,二牛娘走了出去。萨姆沙借着火把的微光仔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少女,她细俏身姿,一弯细眉,睫毛颇长,比之自己的虽是犹有不及,但生得恰到好处,一双大眼里闪出少女的可爱气息,萨姆沙暗暗称赞她的美貌。她怯生生地扶着萨姆沙,萨姆沙对她笑了笑,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少女面露痛苦神色,道:“我不知道……”萨姆沙一愣,见她也不痴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即便是傻子也该知道自己姓名。
萨姆沙道:“我刚听你说,阿姆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也不是?”少女点头道:“要不是二牛哥救我,我可能就丧生大河!”萨姆沙心下道:“原来她是被二牛牛从河里救出来的。”于是道:“你可曾记得你是怎么掉进河里的?”少女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萨姆沙见她脸上一片赤诚,料知定没有撒谎,只是她为何会出现这般状态,自己也是想不通。萨姆沙便坐在了地上,自我调息,以减少些微痛苦。
少女呆呆地站在旁边,努力回忆着什么,只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之前什么事未发生一般。突听得萨姆沙痛苦地叫了一声:“啊唷……”她脸色发白,萨姆沙暗暗道:“博里忽这厮掌力好生厉害,只怕我命休矣。”萨姆沙叫少女看看她的中掌处,少女扒开她后背的衣服,只见一个黑手印印在了萨姆沙雪白的肌肤之上,少女看了,又是心疼,又是骇然道:“瘦子怎么这么狠,打一掌,竟然打出了一个黑手印!”萨姆沙道:“这厮练得却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催心掌,凡中此掌者,若是全力施为,必是五脏俱裂,但他打我这一掌,却是留有几分余力,看来他并不想杀我。”
少女听了,吐了吐舌头,道:“那姐姐……应该受了极重的伤了?”萨姆沙道:“不错,确是如此,也许……”她本想说自己难以挺过此番劫难,但终究难以开口。
就在这时,忽然“啊哟啊哟”传来了一阵痛苦叫唤声,声音叫得撕心裂肺。少女吓得面色煞白,不由得向着萨姆沙靠了靠。萨姆沙仔细听这声音,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声音正是从不远处的地洞里面传过来的。
少女当先惊道:“那个瘦子!”萨姆沙道:“原来那厮竟然还未死!瞧他声音叫得痛苦,也定是受了极大的伤!”少女痴痴的不说一句话,忽而道:“这里挺吓人的,好姐姐我们还是出去吧!”她满面的求恳神色,萨姆沙知她初进这个暗道,暗道里面堆满了白骨,焉能不怕?即便是自己,初时进入这暗道也是心惊肉跳。当下安慰道:“妹妹不碍,待我找到血饮,自然出去,这里虽则阴森森的,实则比之外面吃人的世界强了万分!”
少女不敢赞同她的话对不对,但总觉得这里有一种让人脊背生芒骇人之感。萨姆沙调息了半天,打通了身上的几处经脉,登时面色红润,好了许多,便道:“刚才那厮拿着血饮欲逃跑之时,受了那么大的重创,血饮可能丢落在哪里,我们去找找。”少女十分不愿,但是自己孤身一人,也只能答应,道:“好啊,我们找着剑就出去!”萨姆沙见她一派天真神色,不禁莞尔,想着二牛娘,为了躲避元兵竟然带着这个少女进来,实则是十分不愿意,现下见她这般天真可爱的模样,觉得很是亲切,便道:“我们走吧。”
二人打着火把,踩着密集的暗箭,问道:“姐姐,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箭,刚才我看见那箭不间歇地射出,那是怎么回事?”萨姆沙听她问这一个问题,心下踌躇半天,这个暗道是自己凭着聪明劲才掌握了一些暗器机关,如果对着这个眼前来历不明的女孩说穿,岂不是一个祸害!但随即又想,她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又怎会是奸细?她从小失却爹娘,吃了无数的苦,造成了她的这种多疑的性格,少女瞧她踌躇的模样,便知她有什么怀疑,有什么难处,便岔开话题,道:“怎么婆婆去了那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萨姆沙见她岔开话题,登时释然,也只怪自己瞎想,道:“说真的,我对这个暗道也颇不清楚,只知道这个暗道是当年一个人为了躲避元军的追捕,故而造下这一个暗道,传说,进入此暗道者必死无疑!”
少女道:“那我们?岂不是……”萨姆沙知她问:“你为什么没事?”便道:“这其中又有一桩奇怪的事发生。”说此话时,萨姆沙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仿佛说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一般。少女见她现出奇异神色,也不敢问,只得随着她慢慢向前走去。走到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萨姆沙扭了扭墙壁上一个异兽形的东西。只听“嘎”的一声,一扇石门悄然打开,露出一个石制房间,最令人惊奇的是里面竟然有灯火,还有一张石床,一个石几,衍然便是有人在里面住。
少女见着萨姆沙随随便便走了进去,萨姆沙道:“这便是我的住处。”少女早已猜到几分,只是这个萨姆沙怎么会住在这里,也着实令人难以琢磨。萨姆沙走进之后,随即扭了扭石门旁的一个和外面一般的一个异兽,当时那石门关上。
少女急道:“婆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萨姆沙道:“不碍的,她自有进来的办法!”少女向四周看了看,这石室雕凿的颇为精致,想是当年手造之人,定是费尽心机,才造得这样一个地道。
萨姆沙调息毕,见她沉吟不语,埋头沉思,问道:“怎么了?”少女恍然道:“我……到底,唉……”萨姆沙奇道:“怎么了?唉声连连的……哎呀,好了,看看一张小脸,如果愁苦的多了,可就不漂亮了!”
少女笑了笑道:“哎呀姐姐,瞎说啥呢?”萨姆沙一愕,道:“你是关外人?”只因少女说出了“是啥”,显是东北口音。萨姆沙见多识广,对于天下各地的人口音还是很清楚。
少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种口音,她只是随口一说,决没刻意之举。萨姆沙也不细问,对她笑了一笑。少女忽道:“姐姐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你就给我起个名字吧!”
萨姆沙摇了摇头,嘟了一下嘴,少女见她一副可爱模样,浑不似刚才那般冷冰冰的,她此时不过是一个女孩罢了。
萨姆沙笑道:“这名字我起不来,哎,对了,感明你见了我师父,叫他老人家给你起一个吧。他呀,学问大着嘞!”少女道:“你师父?”萨姆沙点头笑道:“是的,是的,我的汉名便是师父给起的。”少女愈发不懂了,道:“你的汉名?那……萨姆沙呢?”萨姆沙道:“这一个名字不过是我十几年前的一个老名字罢了,后来,我家遭受了那一场灾难,我便流落江湖,后来……呵呵,我就碰到了那个师父了,师父嫌我那个老名字有所不便,便给我起了一个新的名字。”
少女一见她提到自己的师父,便是一片幸福、快乐神色,倒是对这个师父颇有几分好奇。少女听她提到已有个汉名,因问道:“对了,姐姐,那他给你起了一个什么名字?”
萨姆沙哈哈笑道:“这个名字啊,可是他想了几天几夜,才想起来的哦……”
少女急道:“好了,好姐姐,你别卖关子了,你就和我说了吧。”萨姆沙道:“好了,不卖关子了,这个名字是从一部叫《诗经》的诗集里面化来的,师父说:世间女孩起名不是花啊,就是草的,太过俗气,师父还是给你起一个既好听又不俗的名字。于是就摘取了《诗经》里面第一篇篇名《关雎》,于是我的汉名就是关雎了!”少女听了噗嗤一笑,心下道:“这个名字可够搞笑的,关雎,怎么想也不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只怕这个师父……也不咋地。如果让他给我起名字,指不定叫什么,关鸭,关鸟呢!我可不能让他给起名。”
萨姆沙早已猜破她的心意,哈哈笑道:“我呀,和你想得却是一般,这是什么名字,可真难听,我可不要,于是乎我就赌起气来,整日悉落他,说他怎么好意思称自己是个大学问家,武林宗师什么的,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起的名字呢!我一天说他几十遍,他后来缠不过我,说我小娃娃懂什么,气死我了……最后终于给我改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素音。”
少女听她讲到好玩处,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师父可当真好玩,这个名字真好听,那遇着了他也叫他给我起一个。”
素音脸色忽然沉重起来,道:“我有一年多没和他见面了,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样了。”说着,忽然“嘤”的一声,脸色顿时变得犹如白纸一般。少女惊惶失措,道:“素音姐姐你怎么了?”素音摆了摆手,只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这厮好生厉害……”言未甫,便即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