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晕晕沉沉中感觉到了外界的光线,疼痛和眼花并没有消失,耳边仿佛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应该睁开眼了吧!我在哪里?该做什么?
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是和艾珍惜在一起的,于是,眼睛一下睁开了。
奇迹般的,心里想着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不同的是,近得让我差一点窒息。她和我的脸,贴在一起,一个向左偏,一个向右偏。这一次看得很清楚,精确到了每一根毛发的位置。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埋怨的盯着我。
“你舍得醒了?”
我刚想四下看一看,又被她低声吼了一句:“别乱动。”
“……我在想……”
再是一句:“不准想。”
我比刚才清醒了很多,通过各种感官判断出了现在的处境。我和她被关在一个木制狭小的方形空间里,她躺在下面,而我趴在她身上。怪不得她这么愤怒,不是因为承不住我的体重,而是和我这么亲密的接触。
这里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让我的手弯曲,身体几乎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出的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向上抬了一点,虽然身体还是接触着,至少不是压着她,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保持呼吸平稳,想办法出去,这里氧气已经不够用了。”
能有什么办法?手脚不能伸缩,除非有外来的救援,我想不到怎么出去。而我自己也越来越撑不下去,这种没有稳固支点让身体上升,相当消耗体力,我额头上的汗水滴了下来,差点落在她脸上。
“你别硬撑了,我不怪你。”
尽管她这么说,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就趴在她身上,如果不能出去,我会加速她的死亡。
“我还能坚持。”我咬牙回答。
随后我听到“咚咚”几声,像是谁在敲打这木匣子发出的声音。
“有人来了?”
“是我在敲。这东西下面是空的,我们可以从下面出去。”
然后,光源似乎也被移动了几下,我决计还没想到那么远,她却什么都考虑到了。
“瑞恩,借只手给我。这是老式的手电筒,我们可以把前面的玻璃片拆下来。”
我懂了,有人把我们关在这里面,顺便还放了一个手电筒,想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去,而她是想要用那块玻璃割开身下的木板。谁知道这木板有多厚?她这个方法一点也行不通,却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手电筒在她的左手边、我的右手边,只有我们俩合作才能把玻璃取出来。
合作并不是很费力气,我们早就有了默契,为了节省体力,几乎只用了眼神交流,就知道谁应该顺时针,谁应该逆时针。拆开电筒以后,这个狭小的空间完全处在黑暗中,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把零件组合在一起,而且光亮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然后,我们同时抓住了那块玻璃,明白这种圆圆的被打磨过的东西没办法作为可利用的工具,于是一使劲,把它掰成了两块。
接着,她抓住我的一根手指,摸向木匣的边缘,就在纵横两片交接的地方,有一个工艺上的缺陷,出现了连接处的凹槽,很深,甚至能摸到里面的铁钉。原来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而我却在一边让思维发散到无关紧要的地方,她不让我想就是这个原因吧!
忽然,又觉得衣服被她用右手的指尖拽了一下,本来我的支撑就岌岌可危,这次没顶得住,压回她的身上。我一下轻松了很多,觉得力气又回来了,而她的呼吸也慢慢被控制在一个很好的节奏。
这么小小一件事,发生在我们的生死边缘,我的心被感动了。她不可能出于任何私人感情对我这么好,但那种临危不乱,永不言败,还有自我牺牲的精神,却比任何事物都珍贵许多。
也就在这一刻,我认为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我曾经以为不会爱谁,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值得我爱,因此我的私生活并不纯洁,见得太多,更不相信爱情。但有一天它突然来到,会强势的攻破你所有的防备,当你意识到,已经晚了,无药可救。如果是对别人,偶尔的感觉我能控制,但对她,强烈到我不想控制。从她头上散发出的玉兰香味,在我心中变成了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珍惜,我一定会让你出去!
我们一起努力着,顺着那个凹槽用手中的玻璃碎片一点一点的打磨。我学着她的样子,调整呼吸,让右手机械般的动。匣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她的身体开始有些发抖,后来呼吸变得越来越弱,我知道自己也不会比她好多少。她的手没有停止,还是有磨东西的声音发出来,就是这个声音支持着我继续努力下去。
在我又一次失去知觉时,心里还是愉悦的。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醒来了,只感觉匣子里的氧气量没有减少,反而多了起来,而我的身体也变得有力气了。
我用手慢慢探索,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凹槽被磨出了一个四五厘米长的缺口,新鲜空气正源源不断地流入匣子里。我们暂时不会死,我一高兴,在暗处找寻珍惜的手。我握到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手软绵绵的,一动不动,我也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一种不安和恐惧涌上我的心头,她怎么了?难道事情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刚刚看到一点希望,她却等不及了?
我的心全空了,失落到恨不得自己没有醒过来。而且眼泪流了下来,哑着嗓子轻轻地呼唤:“你醒醒……”
究竟是谁把我们关在这里?究竟是谁想用这种方法杀死我们?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将那个人碎尸万段!想到这里,我的右手抓住缝隙的边缘,在我悲凉怒吼的伴随下,用尽力气把木板向下掰了过去。
只听得“嘎吱”一声,木匣的底部断开了,我们两人的身体重重摔了下去。
一夜过去,外面已经是阳光灿烂,我看清了她的脸,安安静静、没有一丝痛苦。我跪在地上,不顾身上还有多少酸痛,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她是我第一个爱的人,我清楚不可能再遇上这样的人,难道我的生命就这么悲剧吗?是我害了她,是我要来关岛,是我加速了她的死亡……那一刻心中的痛,生不如死。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醒来,求你!
“咳咳……”她居然动了起来,“喂,你……要把这箱子打破……也不先说一声……”
我的两滴眼泪瞬间就被凝固在了眼眶中,吱唔过后,就说出了一句话:“你、你,为什么吓我?”
“才没心情吓你,你真以为我死了?”她见我还抱着她,迅速把我推开,指责道,“小月说你会武功,怎么连呼吸都不会?”
说我不会呼吸?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嘴唇上有一种香精的味道,像是唇膏,于是明白了一切。活该被她指责,大概在我们磨那根缝隙中途的时候,我就失去了知觉,是她完成了后面的任务,还在那样困难的情况下用人工呼吸救我。她还真是深藏不露!
我用手指摸着嘴唇,在想象中回味忘却的一幕,忍不住痴痴的笑。
我的笑让她愁容满面:“这件事你可别说出去。”
“这么严肃?你生我气了?”
她站起来,四下环顾,愤恨的自言自语道:“把我关在棺材里面,还丢了这么大的人,等着瞧吧!”
我这才注意到把我们困了这么久的工具,的的确确是一具棺材,原本架在两根长凳上。木料有些虫蛀的痕迹,应该有些年月了,否则我也不可能把底板掰开。而周围是一间小屋,各式家具布满了尘螨,但却被翻得乱七八糟。我拿起桌上一张报纸,上面的日期停留在了1945年。
“这就是犹太人小屋,但已经被人搜查过了。”
本以为珍惜还在生闷气,她却问了一句:“你饿不饿?”
“好吧!我们去吃饭。”我心想她要是填饱了肚子,心情也会好一点。
“没可能。你没注意到吗?我们的钱包都不见了,而窗外也看不见租来的车。以我们现在的体力,坚持走回酒店会很伤身体。不过距这里十米远的地方有棵香蕉树,是恢复体力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