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拉紧紧闭着双眼。桌子打翻的金属碰撞声,还有如浪潮一般汹涌的叫骂,混杂着子弹上膛的“咔咔”声和刀剑出鞘的“锵锵”声。这些刺
耳的噪音一股脑的往她耳朵里钻。
萨菲拉想要抗拒,但她无法封闭自己的听觉,她不停地发抖,就像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这世界的时候。
此时此刻,派克斯的怀抱是唯一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吵闹声渐渐小了下去,虽然依然有不少的抱怨声和低吼,萨菲拉睁开了眼。派克斯感觉到她不再发抖了,于是就松开了双臂。
之前三个商人头领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们的座位和边上的几米内乱七八糟,杯子全部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垃圾扔得遍地都是。
筱夜气冲冲的走到了酒吧柜台前坐了下来,没好气的对灵梦说道:“给我杯烧酒!”
灵梦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发窘,但还是给他倒了杯。
筱夜拿起来后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大步走出了酒吧。
萨菲拉有些奇怪,她嗅觉很灵敏,但刚才灵梦递给筱夜的那杯东西却没闻到一点酒精的味道,于是就好奇的问了她。
“白开水而已,现在他的情绪要是一杯酒下肚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刚刚吓到你了吗?”
萨菲拉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当时的确很怕。
灵梦耸了耸肩:“我也挺怕的,但我想他们不会、也不敢动手,事实也的确摆在眼前了。”
萨菲拉听了这话朝那里看了一眼:城里的居民已经各自回到了座位上,每一个人的耳根几乎都是红的,显然他们怒气未消,但脸上却又有种不
甘心的神情。他们拿着酒杯,想要喝一口解气,但这些酒杯好像有十几千克重,怎么也拿不起来,只能愤愤的放了下来。
灵梦的话语里透着无奈:“我们不能得罪那些商人,他们刚刚会说那些话,很有可能表明他们已经投靠了帝国,虽然亡灵之都有那些丧尸的庇
护,但要是帝国的人追究起来并且发兵的话,那么我们也不可能对抗数以万计的军队……”
这时罗尔斯也走了过来接上那句话:“而且宇长老也不会想要投靠南边那些军阀势力的,虽然亡灵之都位于长江以南,但宇长老却明确自己的
立场不属于旧联邦,但也与北方没有瓜葛,真开战的话,亡灵之都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灵梦有些奇怪:“那水煮白眼鱼为什么要合并入亡灵之都?投靠枭虎军团或先驱者公司不是更好?”
罗尔斯回答:“首领的理由和宇长老的方针差不多,其他弟兄们也同意,因为他们不想卷入地球联邦的内部权力斗争,虽然有时会被他们欺压
,但稍微忍一下,一切就过去了。从亡灵之都的历史来看,宇长老不问政事的方法还是挺正确的——虽然有时挺让人不爽。”
谈话间,酒吧里的人似乎都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又开始碰着酒杯又说又笑起来。
他们有的人走到酒吧内的一个小型舞台上,开始表演一些节目,大多数都是些无聊的话剧或者唱一支烂歌,充斥着低俗、色情、脏话。台下的
人则应着他们的滑稽的举止哈哈大笑起来。而萨菲拉、灵梦等一些年轻女孩子听了却面红耳赤。
一些人演奏完,其他人就在众人的起哄下走上舞台表演,萨菲拉感到再也受不了了,刚想和派克斯说要离开这里,却看到有一个人弯着腰走上
了舞台,她惊讶的发现那个人是今早被派克斯扔出去的醉鬼,貌似叫泰尔。
他面朝台下,一双红肿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悲凉,他开了口,唱起了一支歌,其他人已经在闹哄哄地敲打桌子助兴了。
“我的故乡在斯瓦尼河畔,多么的遥远……
那里有我最亲爱的人,我终日想念……
年幼时我常在故乡田庄,尽情游荡……
舞厅里唱着愉快的歌,度过那好时光……
满目凄凉,前途迷茫,到处去流浪……
我如今永远离开故乡,心中是多么悲伤……”
唱到这里的时候,刚才还如油锅一样沸腾就像突然熄了火一般安静了下来,它和之前那些单纯只是为了哗众取宠的低俗节目完全不同……
就连萨菲拉也放弃了要离开这里的想法,重新坐下来专心捕捉着歌词里的每一个字。酒吧里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和手里的纸牌,一起拍起了手
为他伴奏。
“我家在丛林中小茅屋,我多喜欢……
何时再听见悠扬的琴声?在我可爱的田庄……
年幼时我终日和兄弟们,尽情玩乐……
但愿再侍奉慈爱的母亲,永远留在她身旁……
满目凄凉,前途迷茫,到处去流浪……
我如今永远离开故乡,心中是多么悲伤……”
最后一个音符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后,泰尔一言不发的走下了台,萨菲拉隐约看到,他眼角挂着一滴清泪。
罗尔斯双手叉在胸前淡淡的说:“这是一首大巨变之前流传下来的歌,我在小时候听过一次,如果不是今天再听到,我恐怕也已经忘了……它
很适合我们这些背井离乡浪迹天涯的赏金猎人呢……”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的家伙呢……”灵梦双手托腮轻声呢喃。
萨菲拉依然沉醉在刚才的旋律之中,意犹未尽。就在这时,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这重新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一个瘦骨嶙峋、衣衫破破烂烂的老人左手拄着一根轻金属拐杖艰难地往舞台上前行,撑着拐杖的手还拿着一只铁碗。
他的行走姿势很怪异,萨菲拉观察了他很久,才惊讶的发现他少了只左脚。
“这个老爷爷是谁?”萨菲拉问灵梦。
“不知道,这里人只叫他老头,我也没空去问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这个城市的一个说书人,我出生前他已经住在这个城市了。每到星期五、六、天,他都会到这里说一些天花乱坠的
荒诞故事来赚几个小钱,他讲的有些故事确有其事,不过多数纯属胡编乱造,权当娱乐吧。”
“哦……”
老人的慢的出奇,近十秒钟才跨一个台阶,快要走上台的时候,拐杖突然抵到了一个垃圾,整个人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台下的人立马哄笑起来,却不见一个人上前帮忙。
于是萨菲拉自己穿过人群跑了过去,无视其他人怪异目光的注视,走到老人身边轻轻地把他扶了起来:“没事吧,爷爷……”
他转头朝着萨菲拉,看上去没有一点水分的嘴唇里吐出了两个字:“谢谢……”这时,萨菲拉才发现老人的瞳孔是死灰色,暗淡无光,他是个盲人……
因为这个,萨菲拉担心他再摔倒,于是就一直扶着他到舞台正中心,并且找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后,才在那些看客的闲言碎语中离开舞台回到派克斯身边。
“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她向派克斯道歉。
“做得很好,你需要这种自我行动能力。”
“嗯!”他的表扬更加让她心里充满暖意,那些看客的指指点点远远及不上派克斯对自己的一句肯定。她专心的坐着,等待老人会说出怎样的
故事。
还没等老人开口,台下的看客们已经喊了起来:“今天是不是要讲帝国被怪物攻破了防线的故事!还是哪个将军喝水的时候噎死了?”
“是不是血红色战车回来了!他一炮轰掉一个军阀?”
“还是龙骑兵和帝国军大战三百回合?”这些带着嘲笑意味的问题让萨菲拉有些厌烦,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老人开始了他的诉说,没有回答台下那些无聊人的任何无聊问题:“这是一个发生在三十年前的故事,相信你们知道三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就是帝国的独裁者,墨菲斯托的死亡……”
台下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又闹起了情绪:“那个家伙早该死了!”
“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会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是篡权者!联邦会分裂都是因为这狗娘养的!”
老人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隐隐的似乎透露着悲伤,也有无奈,但仅有一秒不到:“这里有一段被埋葬的历史,那就是墨菲斯
托并非正常病故,而是帝国的内部政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互相把嘴巴靠近别人的耳朵嘀咕起来,他们都觉得这个穷老头今天讲的这个故事有些荒诞过头了,甚至有些不
知死活。因为不论他讲的是真是假,这种事情乱说出去要是被外人听到不光帝国的人,就连旧联邦的军阀也不会放过他。
罗尔斯倒像是来了兴趣,靠墙站着静静地听老人的讲述。
“32年前,墨菲斯托也已经是垂暮之年,但依然不肯让出总统之位,原因是新的几位总统候选人都和他有思想冲突,一旦他们上台,墨菲斯托
自己所制定的政策就会付诸东流,所以他坚持实行中央集权,并且开始培养能继承自己思想的候选人,同时着手准备打击其他政敌。
他年老,但不糊涂,在通过暗杀、嫁祸、莫须有之罪等手段后,逐一干掉了反对者,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但是,他对于自己过于自信,因为最
后一人的势力相比之前几人要弱小很多,而且在其他几人相继死亡后,认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于是先行辞职,并扶持自己最信任的一个亲
信上台后,仍旧担任军事顾问。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扶持的新总统竟然开始实行名为‘星格罗斯’的基因计划,违反了当初墨菲斯托的初衷,他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新总统公布了‘星格罗斯’计划的当天,墨菲斯托就着手准备策反,联络自己的亲信时,却发现以前支持自己的人大多都翻了脸,这让他知道
自己已经四面楚歌。就墨菲斯托准备逃跑的时候,无数的杀手已经潜入了他的府邸,这个在联邦独裁统治几十年的枭雄,就此陨落……之后,
总统对外宣称墨菲斯托病故,帝国的群众并没有怀疑,因为当时这场斗争民众的可见度十分模糊,加上墨菲斯托当时已经九十多岁,病故完全
合情合理。
新总统上台后,大量征集军队,一改墨菲斯托以前只防守不进攻的方针,几乎每年都会爆发几次大战,在这三十年,死于双方战乱的人远远超
过死于怪物袭击和自然灾害,这个格局,直到今天依旧没有改变……”他艰难的拄起拐杖,摸起地上的铁腕就走下了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话。
台下的人只顾着私下讨论,却不见一个人给钱。
罗尔斯摇了摇头走过去往他碗里丢了个银币,但这个老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一言不发的用拐杖探路缓缓走出了酒吧。
萨菲拉听了很久,却没听懂多少,但她对歌德知道的事情很有兴趣,现在睡觉还早了点,她打算等下过去拜访一下这个老人。
灵梦自言自语道:“今天他讲的这个故事有点过头了,没人给钱也是正常的,因为这里的人都被他吓到了吧……”
旁边突然响起了罗尔斯的声音:“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意思?”派克斯问。
“等下你就知道……我去收尸去了,你有兴趣来吗?”罗尔斯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狡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