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莫言回到大厅时,饭桌上早已没了云易岚的身影,他又急匆匆的奔向云易岚的房间,却也没人,他开始焦躁起来,这云易岚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不管是谁,心中的信仰在一瞬间崩塌,也无法接受。他挨个询问下人,是否看到云易岚去了哪里,却没有半点消息,他找遍了整个后山,也没有见到人影,他开始害怕,他怕失去他,安莫语做的那些他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会制止的。在山寨中的这些日子,云易岚对自己的印象一点点变差,和自己一点点陌生,他甚至都想过了放弃,等和尚来了就让他们离开,自己再不去纠缠,可是现在又出了这种事,看着自己最仰慕敬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躺在了别的男人的身下,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最讨厌的人的哥哥,云易岚肯定无法接受,他会做什么?安莫言看着脚下的悬崖,难道,从这里一跃而下?安莫言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可能,不可能的,云易岚虽然痴痴笨笨的,但是觉得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的,他一定是觉得心灰意冷,自己回家去了,安莫言这样安慰着自己,回到寨子里却看到安莫语一脸风轻云淡的坐在那吃饭,一股无名火涌上来,他上前一把打掉安莫语手中的筷子,大声吼道:“你看你做的好事,云易岚现在不见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是出什么事...我...”安莫语抬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谁要你来帮忙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好的!!“安莫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安莫语冷眼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戒痴远远走来:“你真的只是为了帮你弟弟么?”“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戒痴走到安莫语对面坐下,轻轻呼了声佛号,低垂着眉眼:“安施主心里想些什么。贫僧怎会知道。”“哼!”安莫语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戒痴拿起面前的筷子,低低的说道:“既知自己已然有了心魔,不但不及时抽身,反而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安莫言急急吩咐下人四处寻找,这方圆百里了无人烟,就算云易岚真的要出山,没人带路的话,这一会功夫也应该走不远的。看着下人领命离去,安莫言又有些焦躁,云易岚现在本就对自己没什么好感,现在自己的哥哥又做出这样的事,只怕,他会误会是自己让哥哥做给他看的,对自己更加厌恶...安莫言坐下来揉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只希望赶快找到云易岚,只要看着他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解释清楚的。
安莫语回到自己房里,看到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想到昨晚在戒痴房里的一切,心里也起了丝丝波澜,自己做的那些,真的是为了弟弟么?自己并不好男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做出那样的事,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如果那天杀了那和尚,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自己的弟弟,也不会如此怨自己。可是,那天看到和尚一脸安详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脑子一热做出了那样的事,到底是那天他的神态刺激了自己?还是,在许久之前,他劝阻自己放过那个孩子时就起了那样的心思?安莫语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泛黄了枝叶的草木,嘴角微微上翘,不管如何,既然现在已经是这种局面了,那就继续玩下去,戒痴大师,我倒是要看看,是否真的不管面对什么,你都一样的一脸安详毫无波澜。
安莫言做了两晚的噩梦,他梦到云易岚满脸鲜血的从悬崖下爬上来,怨毒的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只是那样看着,那眼神让他心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然后就突然醒来,他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他怕云易岚真的出什么意外。他躺在床上,头隐隐作痛,两日了,云易岚还没找到,两日里,他没有去见自己的哥哥安莫语,吃饭时也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吃的,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哥哥做了那样的事还可以如此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虽然他是自己的哥哥,虽然自己从小和他相依为命受他照顾,可是这件事是他做错了,但是他竟然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有那个和尚,做出如此污秽的事竟然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是个出家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安莫言终于知道云易岚在自己心里占有多大的位置了,如果自己不喜欢他,怎会对自己的哥哥生出如此大的怨念?如果自己不喜欢他不顾及他的感受,就算戒痴做出再污秽不堪的事自己也不会去管的。现在,他知道了自己不能失去云易岚的时候,云易岚却不见了,转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他却突然想到,自己真是蠢透了,为什么还要躺在床上等别人去找?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从床上起来,飞快的穿好衣服,不能在这样等下去了,他要自己出去找,每日窝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大厅里迎面碰到戒痴,戒痴微微倾身向他施了个礼:“安施主这么早神色匆匆,要去那里?”安莫言看着他一脸平和就觉得格外恼火,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怎么大师不陪我哥睡觉,也起这么早来关心我?”戒痴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安施主说笑了。”“谁与你说笑?你自己做出的那些龌龊事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还想装作什么都发生?我现在要出去找云易岚,云易岚你还知道是谁吧?就是那个为了你离家千里苦苦追寻你却被你这无耻的和尚伤透了心现在下落不明的云易岚!”安莫言吼完看也不看戒痴大步离开了大厅,戒痴微阖着眉眼,没有去看安莫言离去的背影,手中撵着念珠,轻声念了声“哦弥陀佛”,又低低的叹息一声:“多少世人,为这情爱两字,尝遍酸辛,可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得偿所愿,与有情人终得眷属?”“大师倒是看的透彻,不知,大师是否也期望与自己的有情人终得眷属呢?”安莫语手中提着一壶酒斜斜的靠在远处的柱子上望着戒痴,“戒痴是出家人,自当看破红尘六根清净,岂敢去想儿女情事?”“哦~我倒忘了大师还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呢,那大师之前承欢在下身下,又是何解呢?”“戒痴早已看破,这身皮囊,若安施主看上,尽可拿去。”戒痴向着安莫语微微低了下头,便转身离去。安莫语举起酒壶,轻轻啜饮了一口,耳边却一直响着戒痴那句“尽可拿去”,他冷哼一声,“是你说的尽可拿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安莫语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会怒,会气,与当初那个一脸冷漠的自己竟判若两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和尚,自己的弟弟为了云易岚心焦若揭,自己,却为了这个和尚,也尝尽喜怒之情。
天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云易岚放眼望了下四周,深秋已至,满眼的颓败荒凉,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安莫言时,也是大雨将至,那个鲜活明媚的白衣少年嗤笑着自己手里不伦不类的雨伞...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衫,还是那次偷穿他衣服被当场抓住之后他为自己买的,纯净的白色,倒也将自己衬托的英俊潇洒。“嗬..还想这些做什么?”云易岚摇摇头,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短短不过几月时间,他却早已不是那个热情好心的少年,他是闻名江湖,嗜血凉薄的杀手,自己,不过是被人家看上玩弄的玩偶罢了,只是大师...想到大师,他觉得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那日寺里月下初见,自己的魂就沉溺在了他的眸子里吧。舍弃那么多追随而来,不敢奢求能与他两情相悦,只盼着能朝夕追随,守在他身边就好,可是现在...那天夜里所看到的又浮现眼前,他还是无法相信,性情淡漠一心向佛的大师,会做出那样的事,定是安莫语强迫的吧,那样过着刀头舔血生涯的杀手,做出什么,也不会让人惊讶,可是,为什么,那晚看到大师脸上并没有屈辱愤恨,依旧的淡漠冷静,嗬嗬...或许自己真的想多了,他们真的才是两情相悦,嗯,上次不是说过,他们早就认识了么?原来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了,以为自己放下一切追随而来是为真爱,原来,不过是做了惹人嫌弃无耻纠缠之人。
深秋的雨不像夏天的暴雨那般来势汹汹,夏雨磅礴而下,带着畅快淋漓的狂暴,这秋雨,一丝丝,一丝丝带着彻骨的寒意,刺穿皮肤直让人冷到骨子里。云易岚那一身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打湿,他颤抖着,哆嗦着,一步步往前继续走着,雨丝笼罩着大地,前方一片蒙蒙,看不到前面的路,也没法回头。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一股凄凉之意蔓延上心头,现在自己还有什么?为了大师与家人决裂,现在又被大师抛弃,自己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他伸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雨水,眼前却闪过安莫言坏笑着的脸,安莫言,应该望着这丝丝缕缕缠绕心扉的秋雨,叹息着失去了个玩偶吧?或许,连叹息都没有,自己的离开,他一点都不在意,看来,真的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雨,淅淅沥沥个不停,云易岚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天渐渐的黑了,天地间只有淅沥的雨声,伴着彻骨的寒意,云易岚想,大概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吧,脑袋蒙蒙的,冰凉的雨丝像一把把万年寒冰锻造的锋针,侵袭着自己单薄的躯体,天空大地一片黑暗,看不到道路,没有方向,脚下是枯败的秋草,不时伸出坚韧的躯干绊他一下,他踉踉跄跄,脑袋沉重的似乎脖子已经无法承载,终于,他扑到在地上,草结硬硬的戳在他脸上,他艰难的抬起手想拂去,却举到一般就无力的垂下,意识开始模糊,他恍然觉得,自己竟然听不到雨声,反而一阵鼓声越来越响,咚.咚.咚...就这样,就这样就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就好...
雨,丝丝缕缕依旧未停,荒草地上,一抹苍白,静静的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