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警察来了,勘察完现场后找相关的人员一一问了口供,便将张汉的尸体运回警察局给法医检查。两天后,结果出来了,李汉竟然是活活冻死的!
李汉冻毙的结论一出,工地上一片哗然。M市在中国南方,此时虽然是冬季,气温也在零上四五度,怎么也不至于能将一个身体健康的大小伙子给活活冻死。何况张李汉脸上带着惊恐之色?是什么让他如此惊恐?再说,李汉为什么半夜三更的赤裸裸地跑去那个土坑?怎么解释李汉半夜出门?如果说是半夜出门上厕所,可是厕所和土坑相距至少五十米远,且不在一个方向……
对此,警方也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说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工人们顿时议论纷纷,各种传言开始在工地上出现,其中流传得最广的说法是:闹鬼了!张胜死得惨,不甘心,现在找人下去陪他了!再联想到五天前工人从高楼上掉下来摔死的惨事,更多的人开始相信这个传言,一些胆小的工人甚至开始辞工离开。毕竟,这年头,钱可以再挣,命却只有一条。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而下一个又是谁?谁都不愿意自己死个不明不白!再说此时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一部分早就打算着要回家过年的工人,索性也一起辞了工,提前回家过年去了。
接下来几天工地便变得冷冷清清了,只余下几个胆大的或离家较远的今年又不想回家的工人还坚持着。大半工人的离去导致工程不得不暂时中断,公司高层得知此事也很无奈,毕竟这时已临近春节,工人们大都开始准备回家过年,现在去新招工人显然有些不太现实。便让欧阳程和几个留下的工人守着工地,等过完年后,公司再设法招募工人进场。
欧阳程对工地闹鬼的说法自是一清二楚,只是他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无神教育,对这些虚无缥缈的说法当然是不肯相信,至少在自己没有亲眼见到的时候,是不会相信的。他那时并没想到,亲眼见证的机会很快地便到了。
没过几天便是新年了,工地上留下的几人凑分子自己买了些肉、菜在工地的食堂煮了,又买了几瓶酒,一起吃了个年夜饭。几人都是因了各种原因没能回家过年,吃饭时都有些思亲的意思,再加上最近工地接连死了两个平日里相熟的工人,心里压抑。吃了几口菜,便喝起酒来,这一顿饭吃到后来除了欧阳程对酒精过敏,滴酒没沾外,都有些醉了。欧阳程见他们喝得热闹,自己本就沾不得酒,又惦记着看春晚,早早吃饱便先回宿舍看电视去了。
看了大约二十来个节目,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欧阳程见几人都还没回宿舍,便去吃饭的地方寻找。到了食堂,欧阳程捏着鼻子看看地上呕吐的污渍,再瞧瞧桌子边上倒得横七竖八的几人,苦笑了一下。大冬天儿的,得挨个将这几人弄回宿舍,把吐脏的衣服脱下,再放到床上去睡,否则肯定会挨冻。可是现在就剩他一个人还清醒着,要搬动那么几个大汉,实在是有些困难。
欧阳程这时再无奈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挽起袖子正打算动手搬人,蓦然察觉有一人坐了起来。欧阳程心中一喜:可算是有人清醒了,正好帮忙抬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何飞。这何飞便是和李汉同住的舍友,两人还是同乡,平时关系也挺好。李汉出事后,何飞一直很自责,恨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就没能拉住李汉,至不济也该陪他一起出去,或许李汉就不会出事。现在李汉死了,何飞自觉无法回乡面对李汉家人,索性也就留在工地上过年,顺带着等警察的进一步调查结果。
欧阳程见何飞坐起,连忙招呼他帮忙抬人,何飞却是理都不理。欧阳程还当他酒喝多了,脑子发晕,没有听到。又提高嗓门儿喊了几声,何飞还是象没听见似的,他这才发现何飞有些不正常。欧阳程仔细瞧了瞧,只见面何飞面无表情,眼睛连看也不看他一下,眼睛直瞪瞪地望向门外,欧阳程再次试探地叫了一声:“何飞?”他仍旧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欧阳程以为门外有什么吸引了何飞的注意力,也诧异地往门外看去,黑漆漆的,没发现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又试着开口问道:“何飞?你在看什么?…….”话还未说完,却见何飞猛地立起,动作僵硬,神情呆滞,象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立了一会儿,脑袋机械地转动了下,仿佛在看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然后就姿势怪异如同牵了线的木偶般地往门外走去。欧阳程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工地上最近发生的事,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恐惧。但这时,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何飞就这么走了,何飞现在这种情况,明显太不对劲了,走出去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欧阳程急步上前,拉住何飞一支手臂,“何飞,你等等,你要去做什么?”何飞仿佛根本听不到、看不见欧阳程这么个人似的,行走的姿势都未变,仍旧直直往外走。欧阳程被拖着走了两步,发现何飞此时力气大得惊人,他实在是拉不住,不得不松了手,回头冲着地下躺着的几人大喊:“快起来!你们快起来!何飞出事了!”一边走过去拼命摇晃那睡着的几人,试图将他们叫醒。可奇怪的是,这几人却象睡得死沉死沉,怎么也摇不醒。欧阳程无奈,眼见何飞已经走出门了,便丢下几人,跟了上去。
此时天已黑尽,M市的人们都基本呆在家中看春晚或陪家人聊天,街上已少有行人,工地上更是一片寂静,远处偶尔有几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食堂往北三十米左右便是施工现场,此刻已经停工。一栋尚未完工的高楼下摆放着一台混凝土绞拌机,何飞此时正直直冲着那台绞拌机走去。欧阳程急忙追去,奇怪的是,两人间的距离并不远,何飞走得也不快,欧阳程拼命地追,却始终无法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仿佛自己就在原地打转一般,心里更是着急,又加了劲地跑。欧阳程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唤着何飞,何飞依旧一无反应,直直走到混凝土绞拌机旁边,发动了机器,慢慢地爬了上去,站在机器上面,何飞忽然转头冲欧阳程冷冷地一笑。欧阳程只觉身子发冷,奔跑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滴。那一笑,充满阴森、邪恶、狰狞……欧阳程呆呆地看着何飞,然后,便见何飞忽然纵身一跳,掉入那转动中的机器。“不!…….”欧阳程惊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呼吸都仿佛凝固,只有眼底有泪水滑落。欧阳程跌跪在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无意识地插入泥里,强烈地悲伤和惊痛让他此刻心如刀绞,几乎无法呼吸。
“下一个,就是你了…….”一个阴冷的、邪异的、充满恶毒的声音蓦然在他耳边响起。欧阳程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放大,死死瞪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黑色人影,心里满是震骇和恐惧,这人影的脸,他曾经见到过!
欧阳程讲到这里,又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林南轻轻拍着他的肩,问道:“是谁?”
“是谁?”欧阳程恐惧又愤恨地道:“张胜!就是那个狗杂碎!”
“张胜?”林南点点头。此后的事他已大体猜到,欧阳程经此一事,回到了C市,恐惧和自责使得他的精神几乎崩溃,几天下来,就变成了林南刚刚进门时见到的那副模样。那一丝鬼气…….林南微微沉吟,只怕那张胜不肯善罢干休。也好,他留在世间也是害人,即便他不寻来,恐怕我也要去除他,如此,我就在这里等他找上门来好了。
林南看欧阳程只怕是几天都没吃没睡过的憔悴模样,暗自叹息,转身从自己背包里取出妈妈为他准备的熟食,让欧阳程和着矿泉水吃下。欧阳程此刻见了林南,心里莫名地就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又将自己这些天的恐惧一吐而尽,压抑的心情被发泄了出去。再加上林南将那丝鬼气驱除,给他喝了定神符化的水,安定了心神。此时倒也不象原来那么慌乱,也能觉出饿和累了。接过林南递上的水和熟食,感激地冲林南笑笑,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等他吃饱,林南扶着他去自己的房间休息,欧阳程此时心神一松懈下来,也感觉有点支持不住了,也不多说什么,冲林南点点头,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