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上课,罗引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本来对能恢复记忆抱有极大希望,却没曾想还是徒劳而返,这着实是件令人沮丧的事。不过庆幸的是也并非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罗引对自身的情况又多了些了解。
整个下午,罗莎都没理会罗引。她也不知道哪来的问题让自己心里不舒服。反正只要看着罗引和月茗很亲密的样子她都有种怒意。这感觉,就像小时候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般。
罗引自然没注意到罗莎的情绪起伏,他现在的心很乱。是的,很乱。
放学的铃声惊醒了很多梦中人,但陷入深思的罗引不在其中。
“喂罗引,放学啦。”月茗边收拾着边提醒着罗引。
“哦哦,嗯好。”
“记得明天不能迟到哦。”
“我向来守时。”
谈话间,罗引桌前出现了一块阴影____罗莎站到了面前。
“明天见。”月茗道别后礼节性的向罗莎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先行离去。
“我们走吧。”习惯的,罗引拉过了罗莎的书包。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罗引是有心事,罗莎也有心事。
“中午你们……去哪儿了。”罗莎最终败给了内心的疑惑。
“中午?”
“嗯,你和月茗。”
“去她们家了。”
“她们家?你们以前就认识?不对不对!你不是失忆了么,不可能和她认识。说,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前几天见过,然后就认识了。”
“见过?才见过就可以那么熟了么?”
“非要这么说,也不算很熟。”
“那她还叫你明天不准迟到?你们约去哪?”
罗引没在回答,他不知道可以怎么跟罗莎说。全盘托出肯定是不行的,编些东西来糊弄更是不可以,因为自己答应过了罗莎不会骗她。所以罗引只有沉默。
“喂,不许装深沉。”
“问着你话呢。”
“罗引!”
谈话中罗引忽然不回答是经常的事,罗莎早已习以为常,以往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罗莎都不会再问下去但这次,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罗莎很希望得到一个她想要的回答。
“我生气了!”
罗莎站在了原地,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了的姿态。
“莎莎。”
“嗯?”
“我……”
“现在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
“以后行么,如果可能的话。”
“为什么要以后,就要你现在说。”
“因为,我说过我不会骗你。”
罗引早就琢磨过该不该告诉罗莎一些事,但先入为主的理智告诉罗引最好不要让罗莎卷到他所处的事件中来。因为罗莎是普通人,不知道某些事对她来说反而是好的。自己身份不明,在找寻回忆的过程中还会遇到什么危险都是未知事件。罗引不想会有什么牵扯到罗莎让她受伤害。可是,内心又还有种情绪在左右着罗引,让罗引不想对罗莎有所隐瞒。这两种想法的纠结下,罗引犹豫不决。
但是,真正让罗引伤脑筋的,却不是这些。罗引在考虑一件事,一件让他很难开口的事。
“你什么意思。”
罗莎没想到罗引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她觉察出了罗引有苦衷,但也正是如此罗莎越发觉得罗引有什么瞒着她。或许有关月茗,或许于月茗无关。总之,罗莎心里的疑惑更浓了,因为这在罗莎看来其实没什么,但罗引的表现却异于寻常。罗莎知道其中肯定有隐情,而且很难启齿,不然罗引也不会拒绝她的问话。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只要罗莎有问题,罗引总会细心解答就可这次……
罗莎没在追问下去,她知道罗引对她的假装生气是向来免疫的。跟上罗引的脚步后,罗莎边走着边望着身前罗引的背景出神。其实在下午看到罗引后,罗莎就觉得罗引有了些不同,罗莎说不出是什么,只觉得仿佛罗引又多了些心事而且很沉很沉。
“究竟要经历些什么,背影才会有如此沧桑?”
………………………………………………
晚餐是蓝水青做的,难得的是罗写然竟然也赶了回家。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絮絮叨叨是件很愉悦的事,但罗引的习惯性沉默却多多少少有些破坏氛围。好在蓝水青一家都已习惯了,并未觉得有往日有所不同。但是,罗引不说话是正常的,罗莎不说话就不正常了。
“莎莎,今天怎么了。还没听到你说过一句话呢。”蓝水青给罗莎夹了点菜后问道。
“能有什么,女儿长大咯,当然开始有心事了。”罗写然开玩笑的说道,虽然他这么说,但还是看向了罗莎,其实罗写然也想听听罗莎的解释是什么。
可是,罗莎却什么都没说。这也就算了,罗莎竟抬头望了罗引一眼!这种情况下的眼神就容易让人误会了。所以,蓝水青和罗写然的目光转移到了罗引这。
“引儿,你惹莎莎生气了?”蓝水青试探的问罗引。
“我……”
罗引欲言又止,这更加肯定了蓝水青的想法。随即,蓝水青展开了眉头,笑道:
“跟青姨说说怎么回事,青姨还真想知道一向老老实实的引儿能有什么会惹莎莎生气呢。”
“我……”
罗引还是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下文,其实,他想说的不是有关罗莎的事。而是他从下午一直开始在犹豫的话。蓝水青的误会自然被罗引忽略了,他只有在思索这事如何开口。
“没什么,说吧,青姨不会怪你的。”
“真的?”
“嗯,真的。”
“然叔你呢?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怪我?”
“为什么要怪,谁在年轻时不犯错。敢于说出来就是好样的。”
“莎莎,你呢?”
“嗯?”
‘什么情况!罗引怎么问莎莎(我)’这是蓝水青一家的想法。因为他们的心理准备是罗引对惹到罗莎的解释,罗引这样说显然有些让人找不到逻辑。
“其实……我、我决定离开。”
罗引的话很轻,但却撼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没错,罗引一直在犹豫的,就是怎么说出自己要离开这个家的决定。
“离开?罗引你时候说你要走?”罗莎愣住了,万万没想到罗引说的话竟然是要离开。
“莎莎,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
“不关莎莎的事,是我这么决定的。”
“引儿,告诉然叔,发生了什么会让你有这样的决定。”
“我失忆了。”
“是啊,这我们都知道,可这跟你要走有什么关系?”
“我找到了些恢复记忆的线索,所以我想追寻下去看会不会有眉目。所以我不得不离开。”
“没有记忆你在这生活得不也好好的么,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没有记忆,我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可是,干嘛非要离开,就不能一边继续在我们家住着,一边去找恢复记忆的办法么。”
罗莎接受不了罗引说要走,她甚至有些不舍、不愿相信这突来的事实是真的,罗莎急促的话说出了蓝水青还有罗写然想问的,然而这却正是罗引最不好回答的。
诚然,罗引完全可以在不离开的前提下去解决记忆的问题。但是,问题就出在解决记忆的过程上。那不是一般的方法,那将要遇到许多未知的事,罗引已经答应过月茗婆婆接受她的训练、已经答应了月茗去当斩妖士。这期间如果罗引继续在罗写然家住下去,不仅有诸多不变甚至难保有天不会将麻烦引到这个家来。这是罗引最不想看到的。所以,罗引只能离开,虽然他对这个家也是眷恋不舍。
“我听说在西南部的某个山区里有位道士精晓命理,所以准备去找他帮我看看。”
罗引第一次说谎了。
“这办法会不会有些不可靠,毕竟命理这东西挺迷信。”
“不,不见得不可信。水青,其实有些东西之所以称作迷信,只是因为科学解释不了它。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引儿,你有把握么找到他么?”
“没有,不过我会尽力。”
“要去多久。”
“找到时才知道。”
“行。”
罗写然没再多说什么,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只是蓝水青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罗莎,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除罗写然外,蓝水青和罗莎都是很惊讶罗引做出的这个决定。太突然了,谁都没心理准备。
罗引也是有些伤感,他觉得自己这样挺对不起蓝水青一家,毕竟人家收留了自己这么久、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给了自己依靠。但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忍,有太多的东西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罗引必须离开,哪怕千般不舍、哪怕万分不该。
一家人再也没有了食欲,端着碗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当天夜里,罗引就离开了。他不想等到天明前再走、他不想看到离别前悲情的挽留。
临走前罗引来到了罗莎房间,当时罗莎已经睡熟了,眉间却还带着淡淡的悲伤。罗引站在窗前望着罗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专注的看着罗莎的面庞。是有些话想说的,但终究开不了口。就这样看着月光下罗莎的脸。许久之后,罗引轻轻在罗莎额头吻了下去,然后跃窗而去。
罗莎的心意,其实罗引一直都很明白。
“罗引,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回来。无论何时,我都会第一个来给你开门。”
望着罗引离开的窗外,坐起身的罗莎幽幽呢喃。
罗莎一直都醒着,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只是感觉到有人要进来后便假装睡去。罗莎没想到进来的是罗引,还在她犹豫该不该主动跟了说话时罗引就走了。罗莎其实很清楚,罗引的离开不只是去找道士那么简单,虽然疑惑很多但罗莎还是没问出来,不是她不想知道,只是罗莎认为在某些事某些人上,自己该做的不是刨根问底,而是默默支持。
想起罗引偷偷亲了自己,罗莎情不自禁的把红着脸的脸埋到了膝间。
这天,注定会彻夜难眠。
最是你低头的那抹轻柔,似水莲不胜雨露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