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纯坐上脚踏车,小小则坐在他身后。
小小察觉自己和有纯瘦长的身躯很靠近,她觉得应该是保持一点距离好些,但脚踏车骑的比较快的时候,会坐的不太稳,让她自然而然地抓紧了他的衬衫。
有纯觉得身后的人拉扯他的衣服,但他心里是明白的,所以不言不语。
我呀,简直了开了怀,眼看他们俩的亲密指度上升,我的计划终于一一实践。
哈!我当然是希望小小久而久之,会逐渐累了,就慢慢依靠在有纯背上。但是,她是一个含蓄内敛的人,在梦里也不忘了一直牵制自己的心。
有纯终于忍不住问:“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面对我这样的帅哥,你竟然不愿意摸,不愿意抱,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小小觉得又气又好笑,低头不答。
他们俩骑着车,在平坦的路上行驶。那条直直的路相当漫长,不见终点,同时也空荡荡,没有其他人,是一条安稳的路,没有颠簸,没有迂回曲折,没有凹凸不平。直路的两旁是广阔的田野,无边无际,每一段路都长着不同颜色的花朵,有一大片是紫色的,再来是蓝,白,粉红,橙,和黄色。天空是蔚蓝的,有许多可爱的,白白的小云朵。
有纯指着五颜六色的大片田野,笑着问小小:“这是你的创作吗?
“我喜欢色彩,喜欢尽情地彩绘我的画纸,我的人生,我的梦,我的天空,我的田野!”
“小小,你在现实世界里,是个画家吗?
“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如此玄妙的话,可以解释一下吗?”
“如果喜欢画画的人都叫画家,那我自然也是,但有些人觉得画家是完完全全投入美术世界的人,以画谋生的人,凭这一点,我就不算是。”
“是吗?那你算什么?”
“梦想家吧!以梦想为生的人,靠梦想支撑的人,靠梦想谋生的人,凭着遥远的梦想紧握着画笔的人!”
“好一个梦想家。”
“那你呢?你在现实世界里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我啊…我可以算是从事别人梦想的工作。我是个演员,扮演形形色色的人物。其实我才入这行不久,演过医生,豪门子弟,英雄好汉,风流才子。哈!没演过反派啦。我活在别人的人生,呼吸着别人的梦,别人的痛,别人的酸甜苦辣。观众看电影电视剧可能是为了一种享受,或是脱离逃避现实的一种方法,他们也是想从中找寻他们在现实世界里看不到,摸不着,捉不到的东西。这也许是希望,也许是梦想,或是爱情,或亲情。我觉得我只是个媒介,透过荧幕传达他们的梦。”
“点燃别人的梦想也是你的梦想吗?”
“是啊。因为有梦想,人生再怎样难过,也可以渡过。”
“那你好像比单单的梦想家更高一等。”
“那是什么?”
“嘿嘿,不知道。”他们俩同时迸发出单纯快乐,青春洋溢的笑声。
他们把脚踏车停在路旁,走到了一片黄色花海。黄色小花虽然一朵一朵小小的,但是它们像无数的繁星一样点缀整个田野,美不胜收。
“这一幕好像很熟悉。你又是抄袭哪一部电视剧里的情节?”
“不知道。反正天下文章一大抄。没差!”
这时的小小和有纯都不知不觉地换上了衣裳,这就是梦的奥妙,人和事物不断地依照心情和梦境变化,不是根据一般逻辑进行的。有纯从型男化身为自然阳光男孩,头发有一些蓬松,身上穿着橄榄绿的衬衫,搭着蓝色牛仔裤。他发现小小穿着蔚蓝色的连衣裙,脖子上多了一条有个精制心型银色坠子的项链。她没有戴眼镜,头发没有绑着,一副自然清新的样子。
有纯想:“心型坠子?她不会已经名花有主了吧。唉,我为什么那么在乎。”
小小在花海里奔走,然后消失在花丛中。
原来她是躺在花丛里,像一只海星一样懒洋洋地瘫着,伸展四肢。
“你这是在做什么?”
“享受人生。不对,这是享受梦。”
有纯也躺了下来。他觉得好轻松,好自在。他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围绕着他的是美丽的花儿,支撑着他的是充满自然气息的土壤。
“什么是浪漫?”小小自言自语地说。
“可能就是像现在这样吧。”
“君と一緒にのんびりすることが好きです。”[注解:(包括含义,不是直接翻译)我喜欢和你轻轻松松,无所事事在一起闲着。]小小轻声说道。
“私も。”[注解:我也是。]
有纯忍不住问:“你有恋爱过吗?”其实他这是旁敲侧击,他想问的当然是小小是否现在已有心上人。
“有。”小小迟疑了一会儿。“其实我一直没有和任何人提过。我一直觉得我的心还隐隐作痛,苦涩涩的,所以我从来都不提起他曾经的存在。”
“你还爱他吗?”
“不,时间已埋没了全部,像咸咸的海水一样冲刷,冲洗,冲淡着所有用沙子刻画出的模糊记忆。三年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那个爱,像风筝一样,断了线,飞走了,荡然无存,消失在遥远的回忆里。”
“如果你愿意说出来的话,我洗耳恭听。”
“其实事过境迁,我但说无妨。最近,我的心慢慢地不痛了,也不苦了。”
有纯望着躺在身旁的小小。她的眼睛有泛着泪光吗?还是充满着勇敢和坚定?他忽然留意到她的脸颊,心想着她的皮肤是这么无暇,双颊微微泛红,嘴唇湿润光滑,让他不禁有些心动。
“三年前,我就读一所音乐大学,主修的是钢琴。他则是我敬仰的学长,主修小提琴,还是社团的团长。当时的我,好喜欢好喜欢他。那时的我,站在舞台上,因为听到了听众如雷的掌声而活了过来。我透过音乐把我的种种情感传达给听众,是我和外面的世界沟通的方式。那一年,我筹备了整整一年,为的就是参加两年一度的钢琴大赛。我选择了我这一辈子觉得最震撼的曲目,我想我在有生之年,如果能和交响乐团合作演出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我也算是不枉此生。那时的我,梦想着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在舞台上尽情地挥洒我对于音乐的热情。”
小小说着说着,她和有纯渐渐地被音乐包围了,好像有隐形的音响从蓝蓝的空中播放音乐。
有纯相信这就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拉赫玛尼诺夫这个人,但他可以感受到这个作曲家的浪漫态度,源源不断的丰富感情,起起伏伏的万种情绪。刚开始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千军万马从远方逼近,有一种危机感,又是一种迷茫的感觉。那是悲哀的钟声,还是在茫茫的大海里漂浮不定的不安与焦虑?这音乐他有时是温柔的爱人,百般呵护,一丝一丝爱意表露无遗,有时又像英勇的武士激昂无比,炫耀自己的胜利。
这是小小的生命,或者曾经是。
音乐刚抵达了最高潮,就突然停止了。
好静,静得让人很不自在。
小小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比赛的前一天,我遇上了交通意外。”
“就是那疤痕?”
“恩。其他的皮外伤都痊愈了,但是这右手的伤因为韧带严重损伤,变得僵硬,这三年来不断复健,也只是恢复了本来灵活度的两三成。那一天,我躺在医院,知道比赛正在进行着,而我已经错过了它,也错过了机会,错过了舞台,也错过了我梦寐以求的人生。”
那是多大的挫折,她是怎样走过来的?有纯为她也感到心痛。
“我根本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难过,我逃避,我愤怒,我悲伤,我自我封闭,我萎靡不振,我放弃!”
“那个他,因为这样就离开你了吗?”
“其实也算是我离开了他。我毅然断绝了和外界的任何来往,我封闭了自己。我无法面对能拥抱梦想的朋友们,而我必须放弃。三年,我不能在他的身旁,所以他也离开了。”
有纯觉得他已经开始厌恶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他”。
“他已经有新的女友了,我也希望他快乐。”
“什么!可恶的家伙!你还念念不忘?”
“我念念不忘的不是他了,而是我和他曾经拥有的那珍贵的感情。那么真挚的感情,却那么容易破碎。”
“我曾经那么喜欢他,现在却只记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