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子看着夜叉虽然变成了真身模样,可它只是摆好架势却没有了动作,便开口道。
“老爷子,请吧。”
“我。。。”夜叉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立在岸边不动了。
随云子见他如此特别费解,摸不清眼前这东西正在想什么——要跑?不可能,就算它够厉害,也不可能在我们三面前逃走;要一招击倒我?我们在天上看见他和耀辰的比试了,应该也算它的全部实力了。。。对,腿抽筋了!
正在他瞎琢磨的时候,夜叉哇哇大叫,双手乱舞。
只见夜叉后面的河水就像炸了锅似的不住的翻滚。紧接着,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只听‘砰,砰’连续几声闷响,飞出七道水柱宛若七条银蛇,每一条都有半丈余宽,这般力量不用说普通人家的房屋,就算是城墙恐怕也要留些印记!向上飞了数米后一个急转直打随云子。
随云子并不慌张也不拉开架势,只用右手一挥,口道“回去!”这七条水柱便又按原路退了回去,可就在这时,自水中飞出一把宝伞,速度之快叫人咋舌!在旁边观看的都在内心中暗叫‘卑鄙!’
眼看宝伞已经到了胸前,随云子左手闪电般推出一掌正打在伞顶上,速度比那来时还快!夜叉双手用力把伞抓住了,可却被力道带退了数米,双脚已经踩入河沙之中。
“第一招!”随云子优雅伸出食指对夜叉比划的说道。
夜叉惊愕看着眼前颇有儒将风范的年轻人,好像就是在看天神一样——自己也活了几千年了,多少次殊死搏斗自己都扛了过来。
可今天,感觉确实是到了离开人间的日子。自己心里很清楚,即使不受伤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刚才那一击如此轻易的就给破了,即使自己用本命真身幻化‘俱毗罗蛇’也不可能赢。
想罢,夜叉笑了,它在笑老天对万类不平。
“老天,人修道只要几十年,为何我们却要万载才能证金身果位!你不公啊!”
一句话把这清醒中的三人和蒲牢都说愣了。
“你们生而为人,修仙者驭天地;为凡者驱万类!我们畜生若修仙道还要躲着、藏着,被杀者不成仙,杀生重者还不成仙,你认为公平么?”此时夜叉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挥舞着双手咆哮道。
在场的听完心里多少都有些压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可一切又怨得了谁?我们不能决定我们出现在人间的时间,不能决定是人还是畜生,可。。。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定数么?
随云子低着头喃喃的说。“万事皆有因果,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说完在手中幻化一把三尺银白宝剑,这把剑看起来很薄很细,而且除了散发着淡淡银光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特别之处——无论剑身还是剑柄都无任何法文或是装饰。
夜叉见此笑了“如果你早拿出这把剑,我就不费力气了。”说完微笑着把眼睛闭上了。
“呵,”随云子笑了,这笑中不知道带着多少滋味,他走到跟前举起手中这把‘银龙’却下不去手了。
“怎么?”夜叉相反变得特别从容的反问道。
“你不留恋么?”
“留恋!活得越久便越不想死,我怕死,我很怕死。”夜叉坐在地上语气很重的大声说道,“但我也是有罪孽的,我该死。”
随云子听完回头看了看这几个师弟,一时间竟然拿不定主意了。
“你。。。”随云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动手吧,修真者本该无欲无求,不被外物所动,你这思前想后,拖拖拉拉不怕本性羁绊?坏了你的道心么?!”
几句话把这三个师兄弟说傻了,好厉害啊,请去山里讲课吧,上五险一金还给职称。
“师兄,耀辰醒了。”御匣子和玄阳子喊道。
“早醒了,我听半天了。”耀辰声音特别的微弱,但总算是活过来了。
这三个师兄弟加只蒲牢围着他看,“给我透块亮行么?我热,我要呼吸新鲜空气。”
耀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着说。(说句闲话啊,‘空气’这个词最少在宋朝就已经有了,因为我看过苏轼写过的一篇道教文章里有。)
耀辰说道“师弟,叫它来。”
“诶,那夜叉,我师兄叫你。”玄阳子招手喊它。
夜叉坐在地上有些不明所以,起身过来也蹲在耀辰旁边。耀辰靠在御霞子的腿上说道
“你刚才那顿喊都给我吵醒了,我听见你说的了。其实你错了,修真者成仙并非就是成道,修道还我本来性命,修万古不变之法身!你们畜生,草木凡有窍者虽然也能修仙,却因心智不熟才更需历练,你们躲着、藏着也是因这世间弱肉强食本应如此,与天地何干?”
耀辰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他能杀你你觉得不公平?今天若是他不来,我死了我会觉得公平么?人修道几十年,可修而不成仙者这几十年清苦不也成过眼云烟了么?你们畜生又何尝需要什么仁义道德?又多过了那多少春秋?这是有得必有失啊。”
“不公平才是大公平!这才是世界,有阴有阳,便有善有恶,一切事由因生由果灭,不怨他人,唯在自我。这也才是真道!”随云子大声的说。
“比师父说的好!”玄阳子拍着巴掌起哄的说。
“你对这世间愁恶心太重,即使万年也难登仙位。你走吧,好自为知。好事坏事皆可做,只因我为世间人。”耀辰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必修得千年道,只愿成至富贵人。”这夜叉跟了一句后又说“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我虽然不能看透世间百态,却也观尽人间凄凉。今天你的一席话虽不能让我‘本就无一物’,但也让我懂了一些道理,我这次要找个无人烟的山中与鸟兽为乐,若是有缘相见定当扫榻相迎。”
说完这夜叉一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郑重的鞠了一躬,又幻成那宝相庄严的僧人,转身走入树林。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慈祥和宽容。
看着夜叉渐渐在树林里走远,这几位也长长出了一口气。蒲牢说道。
“既然这位真人已经无大碍了,我也告辞了。今日多谢几位说这大道真言,此事起因在我,在此赔礼了。”说完蒲牢蹲下把头磕在地上随后又说道“真人,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真人姓甚名谁?可以告诉我好让我永记心中。”
“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我叫王耀辰,行了,你走吧。”
听耀辰说完,这蒲牢便转身走下河中,一阵哗啦啦水响便踪迹不见,仅剩下河面还泛起些许涟漪。
“你们来的挺是时候啊。”耀辰见四下无人说道。
“盯你快仨月了。”玄阳子说道。
“哦?”耀辰很惊讶,“咳咳咳。”
“行啦,”随云子一边帮耀辰摸着胸脯给他舒气,一边说“这是你命中定数,那‘玄武御龙诀’本来就不是凡间的道法,你要入世把它费了我看倒好。”
耀辰听完低头苦笑。
“得了,师兄,去弄点酒菜吧,咱们师兄弟好长时间没见了,喝点吧!”
说完御霞子使劲吞着吐沫。这御霞子张得不太好看,跟修道者根本就是大相径庭!如果说找个搞怪的小胖小子他是典型代表——长得有些胖,大圆脸,一脸的雀斑,塌鼻子,尤其这双眼睛,要是放在别人脸上绝对是贼眉鼠眼,可在他这却显得顽皮可笑。
当年他进山学道时,师傅都傻了,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还有猪精啊?可过了多年才知道,真的不能以貌取人。
随云子听后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转身径直飞起直奔西方。看着师兄这身能耐也能算是道法玄通,再一想自己这残疾的身子,耀辰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留下玄阳子和御霞子这俩活宝可开心了,跟耀辰说个没完,从本宗的谁谁练到哪了聊到山中的野鹤白猿,又从衙门下的通缉犯聊到路上碰见的漂亮娘们。他们是修道的,对女人确实没感觉,但就是嘴贱!
耀辰听他俩说话倒也不闷,感觉自打从山上偷跑出来所说的所有话都没这会他俩说的多。
过了半个多时辰,随云子从天上缓缓落下,手里拿着烧鸡,酱牛肉,拎着两坛子酒。过去酒是纯粮食的,酒劲不大。
这几个人坐在河边是又吃又喝,快乐极了。开始他们还照顾耀辰,这个掰下块鸡腿,那个撕块牛肉的给他,可酒下去一坛子就谁也不管了。
“耀辰,你体格好些了么?”随云子喝得迷迷糊糊的舌头有点大。
“那能不好?我练的丹药,那。。。”御霞子说道。
“行啦!师兄身体本来就没啥大事,就是被费丹田疼晕了。”玄阳子打断了自己师弟的自吹自擂。
“怎么了?”耀辰不理他俩说道。
“师傅他。。。”
“师傅他没事!师兄你看给三师兄吓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呵呵。”玄阳子嘴真碎!
“不跟师傅生气啦?”御霞子也搭茬说道。
“说正经事,”随云子一抬手止住他俩的废话继续说“这次师傅。。。”
“大师兄,你别说了,我一身道法都是你传得,你才是。。。”
“那是师傅让我教的!”随云子大声的喊道“其实你错怪师傅了,你天资不够不能学咱宗法道,所以才不亲自教你。你想想,师傅不同意我敢教你‘玄武御龙诀’?这法决虽然不是咱们正宗的修仙之法,但在人间也能算是无上妙诀!你不能成仙,师傅早想让你入世以成人道,所以让我传你,让你有个保命的方,也算是门手艺。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师傅也希望你能享尽荣华,别白活一生啊。”
“这是真的,三师兄。”玄阳子忙插嘴道“我们这次出来也是师傅叫的,说你性情太多糟粕,过于偏激,一怕你惹下祸根,二怕你不懂人道最后疯掉,才让我们出来跟着你。”
耀辰被他们说的有些迷茫,感觉这二十来年的观念要一下子改变还真有为难。其实他已经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只是还有些不想承认而已。
“你看你手中的戒指。”
耀辰听完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这是师傅让我们给你的,这枚戒指是为了化解你因玄法不足不能御‘青玄剑’而产生反噬特意给你炼的。当初你去‘传宝崖’偷法剑的时候,师傅就在这‘青玄剑’旁边放了这枚戒指,只是你没注意。”
“我当时太害怕了。”耀辰低着头喃喃说道。
“为什么由这把剑挡在大门口?用其他禁止不好么?这可是飞升祖师遗留的法剑,你个连成仙机会都没有的人,你能说破就破?”
“师傅是故意。。。”耀辰说不下去了,抬头望着天空,心中一阵酸楚,两行泪飘然而下。
“行啦,行啦,你知道就得了,这就是咱几个喝酒瞎聊。其实师傅不是让我们说这些的。”随云子说完给御霞子使个眼色。
“啊!整乱了,”御霞子咬着牛肉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子,离了歪斜的走到木鹰那里,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小包裹。
这木鹰得提一句。这木鹰最初乃是鲁班所创,《酉阳杂俎》中又记载——鲁班当年在武威修造佛寺,制作了木鹰,只要敲击三下便可飞行。今天这个虽然不是原版却也是仿着那个所造的。
“这也是师傅让我们给你的,说要是你被‘青玄’费了丹道,叫我们先不要管,这也是劫数,但要救你并且把这些东西给你。说你拿到这些东西就算是师傅正式批准你入世!”
“还有,还有。师傅还说了,”玄阳子忙搭茬道“我们转身走听见师傅小声叨咕,‘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啊。’”玄阳子学着师傅的口气说道。
耀辰拿着手里的包裹任由眼泪划过面颊,他哭了,他哭的很伤心。虽然不是泪如涌泉,可他心中的感觉又有几人能懂?好似一个孩子错怪了父母,可今生今世却再也没有机会说一句对不起!
“你啥时候听到的?我咋没听见?”
“你脑子跟猪似的你知道啥啊?”
“你才猪呢?你就喜欢大娘们。”
“你才爱看大娘们呢!你那眼神看见女的都变色!”
。。。。
这俩人干起来了。
“里头有一本秘籍,师傅说。。。”随云子刚说两句看耀辰那样,便不再说话。随后又蹬了他俩一脚,看耀辰哭的如此伤心他俩也知趣的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