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徐曼曼看了看当天的日程安排,日历上有个罕见的红色加双杠对勾,决议收拾一下,早点下班。
预定文员张丽是新来的,她敲了敲徐曼曼办公室的门,听到有人说请进。
可是打开门却不见人影,她正纳闷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听见有纸张摩擦的窸窣声,然后见徐曼曼直身坐起,微微仰脸隔着林立的文件夹对她露出个轻轻浅浅的微笑:“有什么事吗,丽丽?”
“徐经理,高总让您过去一趟。”
副总理兼营销部总监的办公室比上徐曼曼那间小屋,要显得大气许多,有着敞亮的落地窗,还有不小的空间布置了休息区。
高然宽大的办公桌永远那么干净、整洁。一个台历,花瓶了插着几枝黄郁金香,只在一侧角落安置了两三个文件夹。
成鲜明的对比,徐曼曼的办公桌文件总是堆砌如山。
高然听到声音,示意徐曼曼先坐,“自己冲杯咖啡。”然后用手指揉了几下清明穴就继续埋头工作。
徐曼曼冲了杯咖啡,加了半勺白糖,放到高然办公桌上,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给自己冲咖啡,三勺糖。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高然才审批完面前的文件,抬眼只见徐曼曼不急不躁倚在窗边,俯视华灯初上的繁华都城。
老实讲,从事酒店营销行业,自认阅人无数,三十六的资深经理人高然,有时会对面前这个二十六岁的小丫头有种不可捉摸的感觉。
刚开始高然对她的印象并不好,不管营销行业高压形势来说也好,还是从作为新人刚刚跳槽入职也罢,每次都是早会前十分钟款款报到,不急不躁。
而高然自身从来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就到公司,一开始从敬业方面,她就给徐曼曼打了低分。
直到有天高然意外加班到很晚,才发现徐曼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个徐曼曼下班时间根据情况弹性加班。
高然自认为没少给她压力,没想到她身上还真有那么个韧劲,业绩出乎意料的不错。
工作上有一说一,不作面子工程,不投机取巧,很难得,勤奋称不上、上进心不够,难为得一个实用。
“咖啡凉了吧?我再给您冲杯吧?”徐曼曼察觉到身上的视线,转身对刚端起咖啡杯的高然说道。
高然噎了口冷咖啡,微皱下眉头,放下杯子,道:“不用了。”
高然起身向她走了过来,施施然,是个妩媚精明的南方美人。“等着着急了吧?”
“没有,托了您的福,正好看看夜景。”徐曼曼望了眼桌上的郁金香,衷心赞道,“您的办公桌永远看着那么赏心悦目。”
“喜欢吗?”高然回道,“明天让小张也给你预订一季。”
“您还不知道我,不适合。”徐曼曼不好意思地连忙回绝,“上次听了您的建议,一盆仙人掌还让我给养死了。”
“呵呵,那倒也是。”高然轻轻笑出声来。徐曼曼汇有条不紊地报完当天工作后,高然话锋一转问道,“霍氏集团对这次展销会合作比较满意,晚上七点半,宴请我们这边几个负责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定在咱们食鼎轩。”
“您的意思?”徐曼曼习惯性缩头,营销部的美女还少么。
“你晚上没安排的话,一起去吧。”
“高总,真是不巧,我今天晚上有约了。”这话儿,说的溜了,怎么自己听着都蹩脚。
“哦,今天有约了啊。可惜了,”高然笑容莞尔,眸中掠过精光,脸上是心知肚明的神情,哎,鸭子不赶,不上架。“你也知道霍氏集团总部最近迁了过来,明天新任不久霍总裁也过来。”
呃,抹汗,大把的,明天的事儿,不带这么诈唬老实人。
“好的。那我准时赶过去。”哎,成了放羊的孩子,徐曼曼低头伏诛。
徐曼曼很多很多时候的日程是没安排,像情人节、圣诞节、国庆、春节等等很多节。
她讨厌去安排业余日程,人活得随意洒脱,为人原则:不许诺、不守约。
活了小半辈子,竟然还留下了那么几个交往密切的人—朋友。连她也觉得是个奇迹。那几个人也知道她什么性子,有事儿,提前说了,到点来逮人。
庆功宴、聚餐宴很多很多集体活动,能推就推,推不了的就打个照面露个脸。同事间熟悉的问是不是有什么其它安排?男朋友?徐曼曼诚实的道,安排有,无关男朋友。对方一律暧昧隐晦的笑,意思,谁信?
徐曼曼按着社交的思维,干脆回一个意味深长地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渐渐的,公司里好事儿的人,捕风捉影,总是单身的徐经理其实名花有主了,不,可能是单亲妈妈,再说,就得往深里说了,或许------,或许------
徐曼曼不在乎。
可是,她今天还真的有安排,哦,还是大事儿,相亲,定得六点。
马路对面咖啡厅,赶过去,六点半了。
推门进去,刚坐定。一杯黑咖啡,不加糖。
抿上一口,她拿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没等对方接通,飞快的挂断,扣掉电池。
过了会儿,见远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走了几步,四下张望。
徐曼曼心紧了一下,低头缩脑,偏偏脸上是一副安然自若的神情。
过了十分钟,男人终于推门走了。
她装好手机,又拨出另一个号码,通了,她喊,妈--妈。
世界上原本最柔软、最温暖、最朗朗上口、最容易情不自禁、发至肺腑发出的两个音节,她说的像是在嗫嚅,声音小小的,又是极为拗口、生硬,甚至都称不上连贯不上。
听到自己的笨拙地声音,她有些不安,像个需要装腔作势武装自己的小孩子,调整了下坐姿,正襟危坐,来掩饰自己的局促。徐曼曼你看看,明明橱窗上投的那个影子主人,是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年轻又成熟的女人呀。
她重新说了一遍,语音连贯起来,声调听起来平和无波动,或者是懂事乖巧?
“妈妈、能听到吗?”
“我到了,喝了杯咖啡了,对方没过来。”
“恩,我打给他电话,没有应答。”
“真的打过了。”
“打了—一遍,哦,好吧,我再打一遍。”
“如果没人接,我就直接回去了,晚上有点工作”
“恩,您也是,晚安。”
徐曼曼挂了电话,嘘了口气。
抿了口咖啡,咖啡苦涩、香醇中,眸子灵动狡黠,抬头,撞进对面一个男人的眼中,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触到她的眼神,男人眸子重如浓墨,像是有点笑意,讳莫如深,一晃即逝。
徐曼曼的视线触电般收回,再抬眼,安然自若,拨出一个第一个号码。不期然,对面那个男人的手机荧屏亮了,不知那人是不是故意,手抬高,屏幕朝她的方向,却不接。
只是几秒钟的光景,两个陌生人奇怪诡谲,没有望向对方,可又清楚感应到彼此视线,貌似一场短暂偶遇的试探性对决。
那几秒过后,徐曼曼匆匆挂了电话,卸掉电池。
然后,她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大步地离开。她有些疑惑,有些纳闷,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约的感觉------对,是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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