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它们对生命的渴望
蓝色星空下，朦胧夜色中，一艘两丈长，七尺宽的小铁船在大海中左右的摇晃，他的目的地在未知的远方，它随波逐流，风儿吹向哪边，他便驶往哪边。
这是离开父亲的第三天，花落坐在船沿上，手中拿着一根木杆，木杆前端有根很长的透明绳，绳子的尽头系着一个带有倒刺的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个肉块。他将肉块扔进水中，那海水
实在太深，索性连浮子都不用，任凭手去感知。不错，他正是在钓鱼，这样的生活方式当然不是他自己去发明的，早在出海前，父亲就将所有的能想到的话说了很多遍。而他现在只是将那些
他说过的话在拿来实践，只是想象中的和自己去做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他已从早上做到中午，虽然他的控制力极好，纹丝不动，但终究未有一条鱼儿上钩。也许是风浪将的他船儿一直往未明
的方向吹，也许是这儿压根就没有鱼，但这些都不是他所能去考虑的。他也不敢下水，因为他还没有学会游泳，他只知道，万一不小心掉落水中，要双脚登水，手像两侧划。但又有谁去闲着
没事干，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在下沉一天或许都不会到底的水中去学习呢，况且海水中多猛兽，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他从早上坐到中午，又从中午坐到了黄昏,他终于决定看一看。他将鱼线慢慢提起，鱼钩还在，上面的肉块却没了。他凝视了好一会啊，思想仿佛铁生了锈，迟钝的可以。他好奇着，钩
的很牢靠的肉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也不能怪他无知，毕竟他是第一次这样的靠近大海，生活在大海，他甚至不曾见到过活鱼。
对于那块他生活的陆地，他不能表达出具有怎样的情感。他至始都不曾知道那地方的名字，他生活在那里七年，就算懵懂的时候不算，那也至少有三年记忆。难忘、不舍、厌恶、憎恨
，这样的情感他至今都没有过。不过他隐约能猜到，就是这样的原因，父亲才那样的希望他能离开这里。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爱，现在大抵的知道了一些，那是一种能让你流出淡淡苦涩眼泪
的莫名思念。这样的思念，不能够显露在他的脸庞，只能深深的记忆，或者淡淡的忘记。
海水不能喝，越喝越渴。船上只有两桶淡水，天太热的时候他才喝上一口。现在，他所需要面对的是饥饿的问题。没有了诱饵，那也大概捕不到鱼了。他从船上翻出两个木身铁头的鱼叉
，一个是单叉，一个是三叉。父亲告诉他，单叉叉大鱼，三叉叉小鱼，他不知道鱼儿到底在哪里游，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他在船边坐了整整一天，不知是没有在意，还是确实如此，但他
真的一条鱼都没看到。
他左手拿着单叉，右手拿着三叉，他看了看鱼钩，索性将它甩回水中。因为他还不能分清没有鱼饵的鱼钩能不能发挥哪怕一丁点的作用。太阳慢慢的消失在水平线上，不远处的海水微微
的荡漾出异于波浪的水纹，花落划着木浆，生疏的靠过去，左看右瞧，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现。天慢慢黑了，星星慢慢的亮了，深蓝的夜空中，一条白色的河带，从天的这边连接到天的那一边
，微亮微亮的，仿佛可以让人看到他水中的倒影。花落本想去练习他的拳法，却发现肚子咕咕的直叫，身体也渐渐的小了力气。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靠近饥饿。
他看看水中的自己，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在水中轻轻的划着。只是那倒影实在显得形单影只，孤独寂寞。
他放下鱼叉，又抵抗饥饿，终于还是练习着那让他回忆的易行拳。他双手横挥、上劈，双脚左突右窜，时而倒地，时而又跳起。小船摇摇晃晃，荡起水波，起起伏伏，向未知的远方荡漾
开来。
他不想，也不怀念，但眼泪竟然不自觉的又流了出来。难道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真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场景。他淡漠的没有去碰触，继续他的拳法。他跳的更高，挥的更快。忽
然一道银光闪过，花落右脚一用力，两条鱼叉便一同向他奔来，他双手各执一杆，双双掷出。只听一道落水声发出，两条鱼叉落入水中又浮出水面。花落笨拙的将船划过去，他拿起鱼叉，那
重量明显增加。
那鱼的尾巴还在微微摆动，花落将鱼叉从它身上拔下，顿时鲜血流出。那鱼生气依然很足，左蹦右跳。花落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但他毕竟年纪太小，也不曾畏惧和讨厌什么。那鱼
蹦了一会就慢慢的虚弱了，只是偶尔的抽搐两下。淡淡的月光照着那鱼的鳞片，泛出一种异样的苍白。一滴鲜血在的它抽搐摆动时滑进它的眼睛，透露着另类的神色，那眼神仿佛在和人交流
，那眼神透露出的是一种对生命的深深的眷恋。花落看着看着，心中悲生一股怜悯，又将那鱼儿放回水中。天地地大，也不知道，多了四道血痕的鱼儿能不能继续的存活于世，遨游在海阔天
空。
花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很神奇的，他的肚子竟然不饿了，至少不像昨天那样的渴望。他眼睛无意的一撇，只见船舱里，地板上，一滩鲜血令人触目。他看看双手，丝丝鲜血
中带着一股腥味。
鱼竿绑在船头，鱼钩在水中放了一夜。他站起身来，走过去将之提起。那鱼竿的尽头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往下般，他越拉越高，一条鱼儿终于露出水面。花落将鱼儿拉的近了，一看之下，
那鱼身上醒目着四道伤口，赫然便是昨晚的那条。不过，在此时，那鱼儿已经失去了生气，躺在船舱一动不动。它在水中待得久了，鲜血早已经流光。那鱼眼也泛着死气，睁得大大的。花落
第一次见到死鱼，他当然不知道鱼的眼睛永远都不会闭上。他知道，人死后当然会闭上眼睛，这是父亲告诉他的，绝不会有假。他忽又想起，那些在高台上被烫焦的人，死的时候面部狰狞，
双眼凸出，那神色恐怖之极。
令人惊奇的是，这条重伤快死的鱼怎么会恋上这跟没有诱饵的鱼钩。难道是巧合？但那又怎能勾进他的嘴巴里。他将鱼儿放入水中，那鱼微微一沉，然后又漂了上来，随着海波轻轻起伏
，鱼眼仿佛一直紧盯着他。天亮了，小船继续在大海中没有目的的游荡。太阳快要抬头的时候，远方忽然飘过来一团黑云，紧接着又是一团，越来越多的黑云在人眼所不能及的地方聚集。汹
涌的海浪伴随着猛烈的狂风，拍打着小船，些许浪花渐入船舱，将花落的衣服打湿。
雨云快来的时候，花落将所有的能接水的容器都搬了出来，在海上，淡水是越来越少的。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人类对水的需求本来就要大的多。原本快要大亮的天空，慢慢的又变得阴沉
，突然一道雷电闪过，劈落在海水的某个地方。只听到一声巨吼，一只硕大的怪物从海水中一冲向天。定睛看去，那原来不是一只生物，而是两只厮打在一起的海洋动物。一条鱼状，身体由
白色和黑色组成，他的头颅硕大，占据了身体很大一个部分。他的嘴中咬着另外一只生物的身体。那嘴中生物不像传统鱼类，因为它却是长着八只“手”，那是八条细长的触手。那大鱼已经
将那八爪鱼的身体咬住了一半，不停的咀嚼。那八爪鱼生命力貌似十分的顽强，他的八条触手显得非常有力，紧紧的或吸住或插入的包裹着那大鱼的大部分身体，又不停的旋转，不停的伸缩
。那触手所过之处，尽是一片撕痕，鲜血淋漓。它们在海中跳起又落下，翻滚着又挣扎着，都想将对方杀死。因为它们的体型都很大，流出的血将附近海域都染红了，那血随着波浪还在向着
更远处蔓延。雷光闪烁的照耀，看起来异常的残酷。
那大黑鱼一口口的咀嚼，终于将那八爪鱼慢慢的吞入肚中。只剩下八爪鱼那一口硕大的黒眼和八只细长的触手还在水中。那大鱼不停的吞咽，努力想要将那八爪鱼整个吞下。可那八爪鱼
的八只触手却紧紧的吸附在他的身上。仍那黑鱼怎样翻滚，跃起、摔落，它就是不松手。那八只手已经是它的生存的希望，虽然那希望不是很大，但它还是在做那最后的一搏。那大鱼硕大的
尾巴在水中摔摆着，庞大的水花翻涌，巨大的拍击声能传的很远。那时间飞快流逝，那雨还在下，那大黑鱼已然在海水中不停的挣扎。他的头部冒着血，显然那八只触手带给他的伤害非常的
大。它们就这样僵持着，任凭生命力慢慢的流逝。谁能想到它们的仇恨到底有多深，那只是他们存活下去的本能。他们的思考能力有限，没有选择退后，而是选择的同进。
那雨云很快的便飘了过去，太阳挂在蓝色的天空中，和几朵白云嬉戏。那八爪鱼的触手不动了，却依然吸附在大鱼的身上。那大鱼也不动了，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上。鲜血染红了他们身体
周边。花落无所畏惧的将船划了过去，他静静的看着两只巨怪的尸体。他也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庞然大物的存在。那大黑鱼漂浮着，身上全是深深的抓痕，八爪鱼的触手依然深深
的嵌在它的身体里。八爪鱼的身体看上去光泽透亮，像水做的一般。那黑鱼全身皮肤就像黑铁，那褶皱的背纹又像苍老的古树。
忽然一道撕扯的声音发起，在那大鱼的另一边，一道黑色的影子在那里摆动。他游走后，又游了会来，张开那硕大的澡盆般的巨口，对着大鱼的身体就咬了下去，带走一大块肉的同时又
带出更多的鲜血。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以及更多的黑影出现在水中，不停的向那大鱼冲击，再冲击。转眼间，硕大的黑鱼便失去了一半身体，然后开始慢慢的下沉，直到消
失不见。紧跟着不见的，是那群水中的黑影，他们，摇摆着身体，慢悠悠的分散了游走。
海浪继续拍打，海风悠悠吹动。鲜血渐渐变淡，直到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接满水的桶盆，和一条死去的小鱼，静静的躺在花落小船的船舱里。风和日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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