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自习罗强都没出现,夜色包裹的教室里灯光把他的座位照得格外寂寥。顾诚和卢伟不时瞅着他的座位,脑袋里不断闪着出现他诡异举动的片段。
卢伟捏着圆珠笔笔杆,两眼空洞盯着课本。他一点也不知道手心已经冒汗,更不知道课本上已经像测地震用的感应触笔呈图一样出现了许多的刻录笔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卢伟兼职炒股。
老强到底怎么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被那个男人打了一顿?
卢伟开始后悔了,真不该无事生非开这种玩笑。现在倒好,化尸专业户汪铭又给了一个要命的试剂瓶:现在怎么办?真的要给老强吗?汪铭你个王八蛋,你究竟想干什么?
顾诚发现卢伟课堂上一脸愁苦,仿佛很痛苦,不断用拳心捶头,比收拾别人还厉害,看得他也全身发寒,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卢伟发了条短信。
卢伟的手机震动声很快响起,但他却没回复。卢伟已经埋头看过短信息,发现顾诚注视自己之后他装得若无其事,思维微微在书本上了片刻,他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被汪铭胁迫,还要转交给自己的好友一个要命的试剂瓶。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卢伟诚惶诚恐摸摸裤兜,那瓶子妥妥的还在,他真不敢放进书包里,万一不小心被谁弄出来,恐怕会出大事。不安的他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将它拿了出来,然后埋头将头顶的光线完全遮住,躲在抽屉里独自审视这只异物。
瓶子与一般化学实验室的小瓶子无异,上面没有标签没有化学式,封口还上了蜡,因为瓶体棕色也无法分辨里面的液体是什么颜色,但基本上是满满一瓶:如果是强酸,那得化掉多少人!
突然,卢伟手握瓶子的手猛地颤抖起来,真担心不小心掉到地上,赶紧腾出另一只手双双紧握住,这禁止的东西像条狡猾的鱼,非得抓稳不可。
几秒后额头冒汗的卢伟才意识到这不是一条鱼,缓缓松开手赶紧找了条塑料袋严严实实包裹住,然后重新放回兜里。
这个时候卢伟已经满头大汗,汪铭给他瓶子时所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此刻仿佛那张邪恶的眼睛就在自己耳边督促着自己:你不会真要让罗强自杀吧!
不过卢伟知道,罗强喜欢化学,还和汪铭还走得比较近。算起来罗强应该是汪铭的得意门生——要知道没人可以私自借走化学试验室里的东西,但罗强能从汪铭那里借出来,甚至带回家。这种就连教育部也明令禁止的行为,汪铭却敢于违反,可见他还是很喜欢罗强的。
抱着这一线希望,卢伟小心翼翼将它从裤兜里移出,放进书包深处,稳稳拉好拉链。
汪铭的话,不能不听,否则……汪铭的试验已经成功,两滴强酸就将一只青蛙化成了一滩血水!
想到这里,卢伟不由再次握紧拳头一咬牙骂道:真他妈变态!
卢伟紧咬的腮帮终于松弛,两秒后他掏出手机给另一个人发了信息。
发完信息后,卢伟终于松了口气。
可那真像是在黑暗的空间里与外星人联络,没有半点回应,随时间的延续,卢伟感到胸口越来越闷甚至恶心想吐,焦躁致使他反反复复去翻看收件箱——可邮箱空空如也,几秒后他的耐心终于到达极限,像个不如意而耍脾气摔东西的孩子。
卢伟丝毫不知道,唐东、顾诚和田瑶早在暗暗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顾诚没等到卢伟的信息,却收到了田瑶的信息,田瑶也在问罗强的事。她知道顾诚心里有她,似乎肯定顾诚会告诉她关于罗强的一切,毕竟“青也绝恋”早已名动青也。
事实上他们并非是一对公开的情侣,真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某女子医院来学校举行急救普及活动,而该活动就有人工呼吸环节,当时他俩是一对体验搭档。而活动场地就在众目睽睽下的学校大操场里,当时田瑶一上场现场就有数百个男生身先士卒举手要和田瑶搭档,不料田瑶主动向正在人群里发愣的顾诚招了手:“阿诚,我和你搭档。”
当时记恨的男生们说,这压根就不是体验人工呼吸,是明摆着秀恩爱接吻来着。没想到田瑶女汉子般义正言辞表明态度:“是又怎么了?”
于是两人开始了似是而非的往来。
不过这一次顾诚的短信息只回了她冷冰冰的三个字:“不知道!”
田瑶却回道:“我的初吻都给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看完信息的顾诚背脊恍然开始发汗,抬起头就对上了田瑶怨怒而锋利的眼神。
两个小时候后,刺耳的铃声宣告这一天的课程结束。
卢伟在一片桌椅的碰撞声里落寞地走出教室,等顾诚慢条斯理收拾好书包,才发现早没了他的身影。
顾诚一边将书包往肩上搭一边四处捕捉罗强的人,唐东却在这时走了他的视野,一脸欠揍的表情盯着顾诚,好半天才说:“草寇走了。”
唐东想挑破原本黏得像橡皮糖的几个人现在却分道扬镳的事实,顾诚却不想让他得逞,喉结凸了凸,目光略过那张脸望朝昏黄灯光罩着的教室门:“怎么不等我!”
“我看他整个晚自习都不在状态!”田瑶不知何时从唐东身后出现,不安地望着顾诚,“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田瑶这么一说,唐东把顾诚盯得更紧了些,他想从顾诚眼睛里挖到真相。顾诚心里一颤,强装镇定干笑:“没事,能出什么事啊!”
顾诚将书包扔到肩上,再没说一句话,兀自错过两个人径直出门。
田瑶和唐东相视一望,同时启动脚步马上追了出去,来到楼道口却发现顾诚已经到了二楼,两个人迅速向楼下追去。
今天的顾诚脚步很快,那是因为出了教学楼他就改成了小跑。唐东和田瑶来到楼下时,发现顾诚很快钻进夜色笼罩的人群里,消失了踪迹。但他们不想轻易放弃,大步奔向校门。
校门口斜对面的小广场依然被烦杂的气息笼罩,昏黄的路灯下烧烤摊油烟徐徐升腾,游荡在夜空里像蛇一样疯狂钻进人们的身体里,几个少年目睹这一切呆若木鸡。
和以往一样,今晚的美食小广场依旧是大家的乐园,出了校门口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会来到小广场里多则吃饱喝足少则取一只烤串咬进嘴里,此时人满为患丝毫没有受到今早在对面的路灯杆上吊了个人的影响。
田瑶也闻到了摊贩群里散发出的香味,兴奋抽回目光对身边的两个男生说:“你们俩想吃烧烤吗,我请客?”
说完田瑶就要朝烧烤摊走过去,却被顾诚一把抓住。
“别去!”
田瑶几乎被一声断喝吓了一跳,从未见过顾诚会这样严肃,最重要的是顾诚出手的力度实在太大,抓得她的手发麻。
“怎么了?”
顾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僵化,两眼直直定在摊贩群里——
唐东和田瑶齐齐望朝顾诚目光所指方向。两人一下捏紧书包肩带,两张也脸瞬间凝固。
那个卖红薯的男人,此时正朝他们冷冷地望着,神色里全是愤怒和凶恶,杀意一触即发。
唐东艰难吞下口水,连目光都不敢移动,声音打结:“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们?”
顾诚神色黯然,把田瑶抓得更紧了,田瑶几乎叫起来的时候,他才幽幽说:“他在警告我们!”
唐东和田瑶猛一阵颤,直勾勾盯着面部表情复杂的顾诚,却一个字也没问出口。
借着凄迷的灯光,不难发现男人腰间早已失去光泽的小鼓在随他的动作而晃动,这只小鼓唐东并不陌生,在他上小学的时候曾希望拥有这样一只小鼓,可父亲唐萧从没做到。
此去经年,这只小鼓早已磨损,也许是这么些年它一直系在这个男人身上的缘故。连同小鼓还有一块布巾,布巾却总是雪白,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唐东从未没看见男人拿作他用,就那么悬挂着,随他动作,布巾时而卷合时而舒展开——一对鸳鸯鸟游在浅滩。
他是多么的有爱!可是唐东却困惑地问道: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