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有灰机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大山深处，一蓬篝火哔剥作响，跳跃的火焰上，一只野兔被烤得焦嫩嫩，黄灿灿，油光光，香喷喷，金黄的油脂不时滴落在火焰上，发出哧哧的响声，端得是诱人至极。
“小屁孩，可以吃了吗？”火堆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灰衣老者双眼放光，不停地搓着双手，一脸的希冀。
“小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啊。”灰衣老者对面坐着一位玲珑少年，金箍束发，一袭青衫，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看着那焦黄的野兔赞不绝口。
“呵呵呵，小意思啦，关兄如果喜欢，日后我可以给你多烧几只。”在火堆的另一边，坐着一个满脸天真看上去仅有八九岁的小男孩，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烤着一只野兔，不时的翻动一下，口中满是啧啧之声。
“那我就在此先行谢过薛小兄弟啦。”那位玲珑少年一脸的满足。
这几个家伙自然便是薛铃他们一行三人。
自从得知这少年是一个修仙之人，薛铃很是兴奋了一番，觉得有必要结交一下，于是乎，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把这个涉世未深的玲珑少年狠狠地忽悠了一番。
这少年稀里糊涂地就和他结伴而行了，至于那老书生，当真是脸皮厚到了没边，死讫白咧要跟着他们。于是乎，就有了三人一起围坐在篝火边吃烧烤的一幕。
薛铃从这少年口中得知他叫关山月，师承邙山碧清门，修道五年多，这次下山是为了入世历练，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薛铃。
“嘎嘎，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来，尝尝。”薛铃一副了然之情，伸手撕下一只兔腿，递给了关山月。
关山月也不推辞，接过来便大快朵颐，口中满是含糊不清的啧啧称赞声。
薛铃心中小小的鄙视了下，看你长得挺文雅，怎么一点吃相都没有，真是没出息。
老书生见关山月吃的满嘴流油，于是两眼之中满含期待之情地望着薛铃，确切的说，是望着薛铃手中的烤野兔。
薛铃虽然对他不太感冒，可好歹也是个有爱心的人，见他这副眼巴巴的样子，便也递给他一只兔腿。
别看老书生岁数这么大了，吃起东西来也是相当的利索，尤其是美味，接过野兔腿，那真叫一个狼吞虎咽，特别是脸上的表情，那真是猥琐的不能再猥琐了。
看着老头子那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薛铃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诅咒他一会被噎死，之后就捧着整只兔子埋头啃了起来，貌似将它当作了老书生，要先啃之而后快。
“嗝……”三个人风卷残云胡吃海喝了一番之后，全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回味着刚才的美味，要说三个人里边，就属老书生最是无耻，你吃就吃完了吧，还摇头晃脑的在边上哼哼唧唧的唱着些不知名的淫词滥调，薛铃对他是要多鄙夷有多鄙夷。
休息的差不多了，关山月走到一边在一块青石上盘膝而坐，双手掐诀，呼吸吐纳，入定运功，聚纳天地间的灵气。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修行一途靠的就是日积月累，半分都荒废不得，只有持之以恒，才有可能问鼎无上大道。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变的缥缈了起来，空明而透彻，似乎完全融入了天地之间。
老书生则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一旁半靠半卧，手里拎着一只葫芦，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嘴里灌一口，一脸的惬意无比。
薛铃跟他们俩不一样，吃完了兔子，两手一抹嘴，在火堆边做起了广播体操，时而蹦，时而跳，时而侧身，时而弯腰。之后又做了一套太极拳，动作连贯，飘逸自然，最后吐气收功，坐在了火堆旁。
薛铃本不是个喜好运动的人，可是架不住他家那个武痴老家伙的压迫，只能跟着练，这一来二去的日子长了，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望着火堆上跳跃的火焰，薛铃的表情变幻不定，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半靠半卧的老书生见到薛铃做的那些奇怪的动作后，两眼微微有些发亮，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这到底是何门何派何种功法。
这让他有些惊讶，要知道，凭他的阅历，世上没有几种功法是他不认识的，“这小屁孩不简单啊！”琢磨半天，老书生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呼～”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关山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从入定的状态中醒了过来，见薛铃在那愣愣地望着火堆，也不说话，于是开口问道“薛小兄弟在想些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在胡思乱想罢了。”他可不敢说自己是穿越来的，现在想家了，不说这话说出来有没有人相信，一旦这事被外人得知，那无疑会带给他无尽的灾难。
寒夜，微冷。
四周不时地响起不知名的兽吼，薛铃下意识地朝四下瞅了瞅，漆黑的丛林中有数不清的绿光在闪耀，就像是一片无尽的黑幕上镶嵌了无数的祖母绿宝石一样，美仑美幻，可是薛铃不傻，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于是习惯性地裹了裹身上的破风衣，朝火边挪了挪。
“关兄？”
“干什么？”
“呵呵，那个……我也想学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引荐我拜入碧清门？”薛铃一脸的希冀。
“这个有点困难，碧清门每十年招收一次弟子，这才过了五年而已，下一次收徒要到五年之后，不过，我可以尽力帮你，只是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关山月略显难色，可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看到薛铃一脸的希冀，只好答应带他回去撞撞大运。
“呵呵，那可真是有劳关兄啦。”薛铃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想想小说中那些睥睨天下叱咤风云的穿越者，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高一呼天下共尊的场面，那种场面可以说是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虽然薛铃胸无大志，只追求平凡质朴的生活，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普通人连一头蛮兽都斗不过，又何谈平凡的生活，又如何遍游天下，平凡淡然也是需要资本的，说句不中听的，在这个人砍人的世界，薛铃不想去砍人，只想不被人砍，一技傍身是很有必要的，至于睥睨天下叱咤风云，那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长夜漫漫，老书生已经搂着酒葫芦鼾声大作啦，只剩下薛铃和关山月两个人守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番交谈下来，薛铃了解了不少东西，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原来，这幽深无际的遮天密林地处九国交界，渔阳国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国，方圆能有六千里，位于遮天林北麓。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渔阳国虽是区区弹丸之地，然而国内却有诸多山脉，险峰无尽，大岭无数，湖沼遍地，江河纵横，荒泽腾蛟，幽林起凤，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实乃是不可多得的人间仙境。
如此灵秀之地，本该出现百家争鸣的鼎盛局面，然而国内却只有碧清门一个修真门派，这并不是说碧清门强大无比，压制了其他的门派，究其原因就是渔阳国太小了，难以出现诸派并起欣欣向荣的局面。
渔阳国疆域能有方圆六千里，然而这样的国家只不过是茫茫云州中的一颗砂砾。
云州天空海阔，广袤无边，地大物博，繁荣鼎盛，像渔阳国这样的小国家是多如牛毛，数之不尽，纵然是方圆数十万里乃至上百万里的大国，在云州也是成千上万，车载斗量，没有确数。
薛铃默默无语，静静地消化着这些梦幻般的事实，这也就是薛铃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若是换个心理脆弱的，估计早就抽抽过去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庞大，庞到了不能再大，在这样的大天地之下，人类真的比蝼蚁还要渺小。
一阵夜风袭来，吹的火苗飘摇不止，薛铃赶紧加了几枝枯藤，生怕火堆被吹灭了似的。
“关兄，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了。”薛铃打着哈欠朝关山月挥了挥手，便很没风度地卧在了火堆旁，关山月微微摇头苦笑了一下。可是还没等关山月闭上眼睛，薛铃又一骨碌爬了起来，探着脑袋朝关山月喊了声“关兄？”
“做什么？”关山月满是不解。
“我们就这么睡了，也不留个人值夜，一会儿会不会有野兽偷袭咱们啊？”薛铃挠着头问道。
关山月当时就没脾气了，我是个修士好不好，大哥，你这么问我不是在变相说我无能吗？翻了翻白眼，心中对薛铃一阵腹诽，却又正色道“薛小兄弟过虑了，有我在此，你大可以安心睡觉。”话音虽不高，但却透出了一种风采自信舍我其谁的味道。
“你……你有把握吗？”薛铃再次弱弱地问了句。
“我……”关山月简直哭笑不得，索性不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抬手弹出五道青芒，分布在了三人的周围。
“你这是？”薛铃一脸的茫然，看不懂他是在做什么。
关山月对他的无知已经完全免疫了，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用阵旗在周围布下一个禁制而已，现在你可以放心睡了。”
这注定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似是永无尽头一般，半夜不知醒了多少回，可是大月亮始终跟个车轮似的挂在天上，薛铃对着手表盘算了一下，发现睡了能有十六七个小时了，他就纳闷了，前两天的夜晚明明过得很快的，怎么今天会变得这么的古怪呢？事情反常即为妖，这绝不是偶然，肯定有鬼。
薛铃平时虽然比较懒，可也架不住这么永无休止的长眠啊，这不是折磨人嘛，睡这么长时间谁受得了啊，薛铃睡得直想吐，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睡觉，睁开眼睛，大月亮在天上熠熠放光，接着睡，再一次睁开眼睛，漫天的星斗跟萤火虫似的在上面闪啊闪的，哪有一点黎明的迹象。
面对此情此景，薛铃一点也不感到赏心悦目，反而是觉得恶心无比，也是，这事儿搁谁头上估计都开心不起来。机械性地拍了拍发木的脑袋，薛铃无语地闭上了眼睛。霜露侵袭，夜风吹拂，火堆上面的苗头摇曳不定，最终柳腰一摆，化作了一缕青烟。
今宵剩把银红照，浑然不知是梦中。
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兽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利剑一般刺穿了林中袅袅的薄雾，照在了薛铃那疲惫的脸上，薛铃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甩了甩那被霜露打的有些湿嗒嗒的长发便一跃而起。
看着这久违的太阳，感受着它的温暖，薛铃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话“特么的，有太阳真好。”
看着薛铃那肿得跟两只桃子似的眼睛，关山月有些好奇“薛小兄弟，昨晚你没睡好吗，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用了不用了，我睡得很好。”薛铃连连摆手，小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
笑话，让他再睡会还不如直接让他自杀呢，现在想起那个恐怖的漫漫长夜，他都还心有余悸，估计这个夜晚已经给这个少年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以后还敢不敢睡觉都很难说了。
“年轻人，睡不好觉可没有精神赶路，我看你还是再睡一会吧。”老书生一脸奸笑的看着他，关山月也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意思分明就是你真的需要再睡会。
“我了个去，老家伙，我早睡够啦。”薛铃相当不满，现在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口水顺着嘴角一个劲地流，老书生分明就是在落井下石，这个老家伙真他妈不地道。
见薛铃执意不肯再睡，关山月摇了摇头，抬手一招，四周光芒一闪便没入了指尖“薛小兄弟，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咱们就赶路吧。”
“好好好，赶路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薛铃早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当下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在关山月的带领下，几个人在林子中劈荆斩棘，左拐右拐地钻行了能有小半天，一行三人终于走出了这片遮天老林。
终于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大山，大水，大气磅礴，给薛铃的第一印象就是沧桑古老。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久违的气息，便给薛铃的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哇！！！快看，有灰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