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35,音乐教室。
星魂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那不是我能对付的人”?
难道……?!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不过思前想后,这似乎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我烦躁地大大叹气:真是越想越头疼!
我索性不去想,目光重新落到了面前这架钢琴上,轻轻地把手放到黑白相间的琴键中。
今天合唱队排练结束,我主动留下来,就是为了能单独和这架钢琴约个会。
我只是想要图个发泄而已,就像有人喜欢在雨里狂奔,有人喜欢跑到游戏上杀人,都是发泄,而我释放压力的方式就是折磨乐器。
而少羽这边也刚刚赶到音乐教室。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嘈杂的乐声,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首钢琴曲弹奏得十分急切,过于追求速度,所以连连弹错了不少音。
这让他莫名想起了石兰小时候。
作为富家子弟,父母的要求往往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比较不幸的是,石兰是真的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却还是被自愿去学习小提琴。
那三个月里少羽每天被迫听着石兰那锯木一般的噪音之后,就对乐器本能地没有什么好感。
而且看起来,目前坐在钢琴前的那个女生的技术……
似乎……
……也是不怎么地。
漆黑的琴身隐隐映射门外紫衣少年俊朗的身影,我最后一下狠狠地砸在琴键上,手颓然地滑落了下去,对着门外的少羽说:“不进来吗?”
“叫我来有什么事?”
我紧紧地抿着下唇,弱弱地说:“我忽然觉得,我们查找的方向可能是错的。”
“什么意思?”少羽大大方方找了张椅子坐下,问道。
“我……我把我们在查找真相的事告诉月儿了,月儿也爽快地答应帮忙。我跟月儿谈起星魂的时候,月儿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星魂不会干这种事。”
“嗯?”
“她说,星魂虽然很想赢过石兰,但是他这个人过分自负,他认为他要赢,也要赢得光明正大,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我一手支着下巴,手肘压住了琴键,发出凌乱不成章的音色,“而且,我们还分析了几个不寻常的地方。”
“……什么地方?”少羽聚精会神,拧紧了眉毛。
“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去找考试座位表的时候,我对你说32号文件移位的事?”
少羽蹙了蹙眉,回想起来似乎确实有听到我说过“昨天我明明把它放到三号不知道四号柜子里,今天怎么到了十九号里来了”这样的话,问道:“那又怎么样?”
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居然在帮阴暗男说话:“星魂那个家伙有心理阴暗,所以一旦有发送,整理文件的事情都很大方地留给我。我怀疑是星魂动了32号文件,也许是他料到我们会去查这个事情,所以把文件换了个地方,警告我们不要插手进来。”
少羽摆了摆手,道:“他真的能想得这么远吗?”
“我也猜他没那么聪明,所以第二种可能性大一些。”我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确定门外没有人后,说,“可能是星魂也想知道三个作弊学生是谁,然后翻了32号文件夹,但是他这个人很久没有理文件,变得很没记性,忘记是从哪个柜子里拿出来的,没办法只好随便找了个柜子放了进去。”
少羽笑了笑,说:“这还有可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楼梯上他跟我说的话。”
“……什么话?”少羽坐正了身胤子,洗耳恭听。
“他说‘趁早收手,那不是你能对付的人’。”我原原本本地记住了星魂的语句,模仿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我估计他已经查到什么了,而且查到的很可能是——”
不需要我再说下去,少羽马上心领神会,接口:“不死家族。”
“月儿说,不死家族的可能性确实大过星魂。”
“现在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不死家族是怎么得知石兰考好借而作弊污蔑她的,你也不能排除星魂和不死家族沆瀣一气的可能吧?”
我下意识地拢垂落下来的头发,半晌才回答:“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也是我怀疑星魂的地方。现在再好好想想,光是因为这个怀疑星魂很不理智。”
沉默,一时间的沉默,只能听见软风轻轻划过玻璃的响声。
少羽认定星魂是因为他处处与石兰作对,所以相信只有他才会干出这种事,似乎有一点主观臆断的味道。
而我认定不死家族是因为星魂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有一种本能的忠诚,谁能说这不是我的主观臆断呢?
我转过来,问:“先不说这个,坐在石兰右手边和468号,129号考生查的怎么样了?”
“不死家族的成员往往是很隐秘的,查了几天还是没搞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不死家族的成员。”少羽烦躁地用食指叩击椅子,又说,“学校那边呢?”
我的手指狠狠地敲在黑色琴键上,对着琴谱绽放一个奸险的表情:“我不相信学校,就算他们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不死家族的人背景都很强硬,学校只能给个通校批评,根本遏制不了那颗毒草!”
少羽听出了我语气中危险的味道:“你要干嘛?”
我诡诈地笑了笑,恶声恶气地说:“至少要让中学这三年都看不见他们——”
“还有那个……月儿请了她的小男朋友帮忙。”我的手指爬过一个八度的音阶。
“该不会是荆天明那小子吧?”
我转过头问:“你怎么知道?”
“嗐——那小子是我小学同学!”
“他是墨家班的,墨家的都是IT精英,他们正在查网上那个帖子楼主的IP地址。”我重重地按下白色琴键,笑得越发阴狠。
不日即可……
“又在想什么?”石兰手里的笔轻快地打在我的头上。
我吃痛,回神:“啊?没什么?”
“最近总是没看到你,”石兰正视我,可一字一句却说得我心惊肉跳,“你是不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快速地反应过来,决定就地装傻:“没有啊!我能做什么事啊?”
“真的?”
面对石兰那犀利的眼光,我禁不住一阵心慌,忙点头。
“阿澈,我因为涉嫌考试作弊被学生会暂时停职,你知道吗?”石兰突兀地,十分正经地说。
我的心里一紧,笃定地告诉她:“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石兰反而有些担忧,声音一下子低了不少,大概是不想除了我以外的人听到,“这件事学校已经用最大的努力再查了,你别再管了……”
我就知道,身为死党的石兰是不肯我涉险的,所以我还是决定接着瞒她:“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石兰终于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说:“走吧,去上体育课……”
“哦。”我应了一声,苦笑着望着石兰的背影,心想:就算是我想中途离开也不行了,恐怕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我和石兰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一道人影迅速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仿佛一座黑塔般耸立……
“哎哟……我当是谁呢!‘小东北’,不带你这样吓唬人的!”我认出了那道人影,嗔怪道。
这个人是我班的体育委员,我们一般以“小东北”称呼,他个子有一米七五,校男篮队的。
小东北作出一个农村老太赶鸭子的动作:“进去!快进去!劳资有话要说!”
所有欲出教室的人全被体育委员轰了回来,一脸不悦。
体育课对我们来说完全就是放松,时近全市篮球联赛,我班的体育老师卫庄是校篮队的教练,所以我们每一节体育课都变成了自由活动,我们就会自得其乐地带上一副牌,一副棋去消遣。
此时体育委员小东北把大家拦在教室里,有事宣布,我们每个人脸上全写满了苦大仇深的“敢把体育课换成语数英科社,我们就唾弃你一辈子”的表情。
小东北深谙其意,没有冒着被唾弃一辈子的危险说出换课一类的话,他清了清嗓子,吸了一大口气,结果被自己呛到,咳嗽了半天。
他好半天不开腔,班上如我一般暴脾气的已经按耐不住蹲下去找粉笔头仍他了。
小东北一只手挡住帅脸(自认为),忙说:“别别别!其……咳咳……其实,我想有偿请大家帮忙!待会儿我们篮球队训练的时候,大家冒充一下我的粉丝!”
我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帮忙,而是他给什么报酬,我觉得自己庸俗了,所以没好意思问出口,没想到同学们跟我的心理活动是一样一样的,而且表现得比我积极地多。
我的后桌“方丈”一张口就是男生式的粗口:“我***!请我们帮忙少一百块一个不干!”
小东北也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劳资有钱还不如找些职业粉丝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
“都是自家兄弟,打个对折,五十,不贵!”
“你快出个价吧,快上课了!”
“就是!快呐!”
小东北深吸一口气,十分艰难地伸出右手指天,涩声道:“我请大家每人………………一根棒棒糖!”
小卖部的棒棒糖也就五毛钱一根,我们都不满意这一价位,集体表示“去你妹的”!
小东北没辙了,一咬脚,一跺牙,说:“大家每人一听易拉罐,中不中?”
我们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厚道的人,体委请客,不清白不请,于是我们纷纷嚷道:
“中!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画押!让他画押!”
“还画什么押呀!大家向小卖部进军!”
一声招呼,大家鱼贯而出。
我们班不算上小东北也就41个人,易拉罐也就两元一听,一共也就82块。
小东北欲哭无泪地将一张红票子递给小卖部阿姨,我担心他喊出“我与钞票共存亡”之类带有反动性质的话来,于是上前开导他:“大男人的,像个纯爷们儿,潇洒点!”
他掩面:“这是我买游戏光盘的钱!”
我这么义气的人,对手头紧的哥们能坐视不理吗?
我慷慨地表示:“接济不了了大不了找我借!”
“真的?”
我认真地肯定:“真的!”
小东北鸡冻得差点内牛满面,伸出手就要和我握爪。
我笑而不语,伸出四根手指。
他不解:“什么意思?”
我标准的奸商笑:“四成利息~”
他果断拍桌:“去你妹!”
小东北的名字里有个“瑜”字,所以假扮他的粉丝的我们就自发取名为“带鱼”。
小卖部被我们洗劫一空之后,小东北带着我们这群海鲜……啊不,是带鱼,浩浩荡荡地开进篮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