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已经过去了。
可在南方这个城市,夏天还远远没有过去。现在十一国庆节刚刚收假,天气却变得比九月还要恐怖。白天的太阳晒得学校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门,直到晚上,学校里才逐渐有了人影。可谁也没有想到,天气在热了整整一天之后,竟然淅沥沥下起了雨。
为了避暑,尤涛在学校图书馆呆了整整一天。天黑之后,他本来打算回寝室的,谁料突然间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还不小。他无奈,只能先呆在图书馆躲雨,准备雨势小点的时候冲回寝室,然而这雨好像在和他开玩笑,一下就是几个小时,完全没有停的趋势。
图书馆里的学生一个个打了电话让别人送伞,尤涛对此只能沉默。他室友黎聪九月底就出去玩了,已经十几天的时间,尤涛没有他的任何信息。即使黎聪就在学校,尤涛想他也未必催得动黎聪给他送伞。
已经大四了,尽管这还是大四的第一学期,不过学校里早就没了课。班里学生有一半在考研,剩下的那一半要么找工作,要么做兼职,要么出去游玩。尤涛没考研的打算,而他觉得找工作的时间尚早,现在又没别的打算,因此一直呆在学校没有出去。
接近闭馆的时间了。
阅览室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然而外面的雨势仍然不小。当最后一个女孩子被冒雨来送伞的男友接走之后,尤涛抬眼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阅览室,又看向了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管理员。离闭馆时间还有五分钟,可看着管理员那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蹭掉这最后的五分钟,只能将书放回书架,尔后对管理员说了声谢谢。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由于大雨,外面早已没了什么人影。寝室离图书馆很远,至少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因此看着眼前只要一出去,就会被淋得湿透的大雨,尤涛实在没勇气跨出那一步。他在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如果早点出来的话,或许还能碰上一个单独打伞的同学,运气好的话,那个同学还有一把多余的伞。然而现在懊恼也没有用,他只能待在檐下,开始磨蹭起来。
图书馆阅览室的灯早已灭了大半,当最后一室的灯被关掉的时候,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学生却没有几个。几个管理员陆续打伞离开了,尤涛期盼地看着门口,只希望还会有学生从里面出来。确实有学生出来了,不过那是一对情侣,而且只打了一把伞。
图书馆关门了。
尤涛苦笑一声,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心想自己只能冲回寝室了。突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刺眼的光芒,借着路灯,尤涛看清了那是一辆开来的出租车,不由心中一喜。哪知他还没来得及向出租车挥手,出租车便拐了个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尤涛小声嘟囔了几句,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雨,深吸了口气,迅速冲进了雨幕中。雨势比他想得还大,感受着那种刺骨的冷,他只能奋力向寝室狂奔着。白天还是那么毒的太阳,晚上却下起了这么大的雨,而且一下就是这么长时间,尤涛对此心里实在郁闷。
整个校园里静悄悄地,除了雨声之外,尤涛能听见的只有他那向前狂奔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路过湖边时,他无意中向凉亭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在这种大雨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子居然慢慢向前走着。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尤涛心里一动,不自觉停下脚步,向女孩走了过去。
女孩走进了凉亭,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望着眼前的湖水直发呆。尤涛走进凉亭后,正准备靠近女孩,却吃惊地发现女孩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同班同学夏雪晴。
夏雪晴是班里学习最好的人,人也长得漂亮,大一时就有无数人在追她。整个大一尤涛也没见夏雪晴和哪个男的走在一起过,不过大二的国庆节刚过,他便发现了夏雪晴手挽一位男同学胳膊走在校园里的身影,稍微一打听,便知道夏雪晴恋爱了,而且那位男同学还是高他们一级的学长。
看着夏雪晴望着湖水发呆的样子,尤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夏雪晴这种样子。他想上前安慰,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所以只能呆在夏雪晴身边,同样看起了湖水。
过了好久,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尤涛转头看去,只见路灯下,一对情侣共撑一把伞走过,女孩正对男孩笑着说着什么。尤涛转头回来,却发现夏雪晴怔怔地盯着那对情侣,样子好像失掉了神。
尤涛有点不安地看着夏雪晴,正想上前安慰,哪知夏雪晴竟然趴在石桌上抽泣了起来。看着夏雪晴的样子,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又渐渐握起,慢慢缩了回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上前安慰,只好静静注视起了夏雪晴。
过了好一阵子,夏雪晴才停止抽泣,慢慢抬起了身体。看着她的样子,尤涛吞了口水,开口说道:“你……你还好吧……”
似乎压根儿就没想到身边会有人,夏雪晴被吓了一跳,差点从石凳上蹦起来。她惊魂未定地凝视了尤涛好半天,这才回过神,用充满疑问又冷冰冰的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
尤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夏雪晴走进凉亭时他就跟了进来,可在夏雪晴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闭起了嘴。
看着尤涛一脸犹豫的样子,夏雪晴没有再问,站起来后准备离开。雨势一点没小,尤涛突然很恨自己手里居然没有一把伞,因此看着夏雪晴的背影急切地说道:“喂,你等一等,我去拿伞……”
听了尤涛的话,夏雪晴笑了,只是那种笑里充满了苦涩。她抬头看着夜空中不断掉落的雨滴,样子像极了是在自言自语:“伞,挡得住这场雨的降临吗?”
尤涛啊了一声,夏雪晴却没再理他,独自一人走进了雨幕中。尤涛不明白夏雪晴怎么了,也知道没时间再跑回寝室拿伞,于是跟在夏雪晴身后,一步步走向了前方。
接近晚上十一点了,在这种雨天里,偌大的校园早就没有任何人影。尤涛跟在夏雪晴身后慢慢向前走着,突然间,夏雪晴转过身,朝他大声喊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路灯下,夏雪晴眼眶微肿,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雨水正顺着她的头发成一条线状往下落。男女寝室楼在一起,所以看着夏雪晴那充满愤怒的眼睛,尤涛将嘴张了老半天。远处,一个撑伞正赶往寝室的男生向这边看了一眼,马上将目光转向别处,迅速离开了。
见夏雪晴一直在盯着自己,目光中的愤怒一点不曾消失,尤涛顿了一下,说道:“回寝室。”
夏雪晴看着怪物一样地看了尤涛半天,这才缓缓转身向前走去。尤涛继续跟在夏雪晴身后,只是这一次,夏雪晴没再转身朝他咆哮,雨中的脚步却也没有加快半分。
终于到了女寝门前。
夏雪晴停住了脚步,尤涛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只见夏雪晴在原地沉默了一下,忽然转过身,看着尤涛说道:“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看着夏雪晴那充满质疑的目光,尤涛噢了一声,没敢再多言。夏雪晴缓缓转身,低头走了进去,样子却比刚才雨中的还要落寞。看着她那逐渐离开的背影,尤涛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