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勃朗雪峰】
乞明的手段,让下方的魔兵明白了他们遭遇的不仅是一位神箭手,还是一位不一般的神箭手。只是他们并没有因为这位神箭手的不一般与同伴的死亡而惧怕,互相对望了一眼,眼神反而透出了几分兴奋,因为在他们看来,上方那位神箭手已是他们功劳簿上的一笔,他越厉害,这一笔自然也就越重。
下方的岩石后沉静了片刻,魔族斥侯队长一声大吼:“跟着我!”然后直接从一块岩石背后掠出,迎头举盾,就向上方冲去。
身后的十几位魔兵,跟随着他的步伐,延着山径向上冲去,动作矫键,比九凤帝国军的人类战士强上了不少,气势也更为凶悍。
他们冲刺的过程中,没有再遭到乞明的箭袭。半分钟后,他们冲到了乞明所在的那块大石后方,齐齐紧贴在了大石背面,然后那位队长一打手势,两侧包抄的两位魔兵当即挥舞着盾牌跳起,大吼:“杀!杀!”如出涧恶虎般举起弯刀就向前跳出,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准备夹击的岩石后方……根本没有敌人!
而他们刚一推出盾牌,山风中便又响起两声惊魂的弓弦颤鸣,两道鲜红的闪电以迅雷不疾掩耳的之势袭来,从侧面钉穿了他们的脖颈……
闻得弓弦是响在远处,从岩石背后踩着同伴肩膀爬上去的一名魔兵斥侯惊诧的探头向前看去,只见八十步开外的又一块巨石之后探出了一个脸色晕红的人类少年的身影,他的身材单薄,很细的胳膊却正在以异常熟练的动作扯弓,松弦……
嗖——
羽箭在视野中变大,魔兵惊瞪大眼睛,失口惨呼:“啊……”然后“笃”的一声仰面翻倒了岩石下,红色的羽翎钉在他额心“笃笃”摇摆,在残阳的血色光芒下仿佛一朵鲜红的复仇之花正在盛开!
魔兵队长看着瞬间倒毙的三名魔兵,已明白了敌人已趁他们冲击时换了阻击地点,眸中喷出怒火。在所有魔兵看来,那个被他们一击即溃的九凤帝国凤焰军团,徒有科沃大陆第一步兵军团的虚名,根本不配称为他们伟大魔族的敌人,而他们斥侯队上山搜捕凤焰残军,则不过是尼隆大帅给他们没有参战的斥侯部一次捡人头、涮功劳簿的机会。
而如今,却有一个本该成为功劳簿上一笔数字的存在,竟然戏耍着他们的神经,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魔兵队长面目狰狞的向看向乞明此刻藏身的那块巨石,咬牙切齿:“该死的人类,……杀了他!”继而越众而出。
魔兵们紧跟队长冲出,排成一队整齐的纵队型,仿佛一队正在追狩目标的狼群,将要去撕碎一头懦弱的食草动物。
巨石之后,山坡的这一段坡度不大,魔兵队长对这种情况很满意。他认为他的速度配合上反映速度,绝对有把握能用盾牌挡住对面那个神箭手的箭。所以这次他没有再用盾牌挡住自己眼睛,而是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乞明藏身之处,以防他再次无声无息的逃窜。但在他只顾着看前方时,脚下,却突然踩上了一块硬物。
“喀嚓!”,一个强劲有力的小型捕兽夹掀飞了地面上细碎沙石,夹上魔兵队长脆弱的胫骨,惨绝人寰的一声叫唤声中,魔兵队长滚到在地,双手抱住了脚胫满地打滚,将身后几位全速跟随他的魔兵绊倒,而这时,夺命的弦声再次响起!
嗡!嗡!嗡!
三支羽箭没有射杀最易击杀的魔兵队长,而是带走了那三名被他绊倒的魔兵的生命!这同样是田大叔传授给乞明的打猎经验,当遭遇狼群时,重创头狼比击毙头狼更有效。
乞明射杀的三人中包括这个斥候小队的队次,原本骄悍的魔兵小队此刻已队长队次俱损,端的心神大惊。他们慌乱的停止了冲击,将六面圆盾列成盾墙,护在倒地的队长之前,将队长拖着一步一步向后慢慢退去!看着队长抱腿惨叫不断,他们个个面色惨白,神情现出惊恐——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看清那名敌人究竟是长的什么模样!或者说,看清他的人都已经死了。这让他们想到了落日草原上的一种妖魔,美人魇或称拘魂怪,传说中,落日草原上夕阳将落未落之时,这种妖魔就会出来游荡,牧人们远远见到她后就会立即闭上眼睛,因为如果看清了她的脸,你的灵魂将被她带走,而不会回归日冕之神的怀抱!
虽然魔兵知道遭遇的并非美人魇,但看着此时只剩下半片的血阳,却不约而同的想起这个恐怖传说,心中更添几分恐惧感……
——魔民好斗,重力量,轻生死,敬畏强者,信仰日冕之神,认为在他们死后会去到最温暖的太阳中心,成为伟大的太阳神冠冕中的一份子,不朽的照耀整个世间。魔民信仰极为虔诚,因而战斗力强悍,但也同样因此,他们畏惧一切违自然现像——摘自《科沃大陆物语》。
乞明见魔兵褪却,虚脱般的靠在那块大石之后,用舌尖抵着上齿、眯着眼睛、神态非常痛苦的喘息,稚嫩的脸膛涨得病态潮红。
“我杀人了”
“不,他们不是人……”
两个念头仍在他心中不断交战,他的脑袋晕的越来越厉害,持续了十秒钟,他突然身体一倾,伏在地面上“呃……,咳咳……”的吐了起来。当多年后,一位有趣的文人追溯到了此时这一幕,在自己的书中是这样写的:一个人在成为他人的偶像之前,必然会付出让自己呕吐的代价。
乞明已一天没有进食,腹中空瘪瘪的,只吐出了一滩黏稠的黄水!将胸中烦恶吐尽,一股清寒之意贯顶而入,他全身凉嗖嗖的渗出一层直透衣襟的冷汗,脑袋清醒了,但在这高峰冷冽的空气下,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摆子,只觉全身上下又冷又酸!
而这时,退至乞明之前所在的岩石背后,魔军已拿出了联络号角吹响。乞明知道他们是在求援,那个斥侯小队是怕了自己了,一时半会不会再触自己霉头,但如果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便会有更多的魔兵斥侯聚到这里。想着,他撑着脱力的身体站起来,走入身侧不远处窄窄的小山溪,踩在浅浅的溪流中向上流而去!
溪水浸透早已被碎石荆棘划穿的军靴,冰冷彻骨,冻的乞明嘴唇发白,但乞明却仍坚持着这样做,因为这样能消除可供猎狗追踪的气息。而他踩着溪水所发出的声响,则更是轻巧的像只猫科动物,完全被潺潺的溪流声所掩盖。这些逃生的小技巧,对于一个贯于追踪猎物的猎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前进了几百步,溪流变陡,布满水苔的圆石异常湿滑,攀爬变得不易。乞明咬了咬牙,就褪去了军靴塞入背包,光脚踩在冰冷的溪石上,又取出一套绳钩,抓套住沿溪时不时出现的一棵松树,借绳索之力拉着自己向上攀爬!
喀尔巴阡山脉,是一道环拱着九凤帝国的天然屏幕,将九凤帝国的版图与原本帝国西北面的高原七国联盟隔开,山势险峻,蜿蜒起伏千里,组成一条不可愈越的天然国境线。而勃朗峰,则是喀尔巴阡脉最高峰之一,海拔达到六千余米。勃朗,在古加加林语中是“洁白如银”之意,雪白的银山,屹立在蔚蓝的苍穹之下,与对面纤立的少女峰相比,它更像圣洁的而不可被征服的雪之女神。
当这样一位圣洁的女神,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时,其美丽,你已可以想像!
夜幕已降多时,皓月升出银山,银光遍洒,山下蜿蜒曲折的溪流拆射着水银一样的光泽,好像是女神裙下的绦带,乞明顺着这绦带一路攀爬,籍着一棵挂在岩石上的松树,爬到了一座小型瀑布的上方,抬头望去,只见积雪带已离此处不远。
他仰视着那澄碧的夜穹之下、如着雪白纱裙的雪峰,眸中充满了虔诚的惊叹,甚至短暂的忘却了脚上的冻痛,与刚刚接连开弓与攀爬所造成的臂部肿痛。只是这座小山坪上刮过的一阵寒风,却又立即让他清醒。
他冷的抖了抖,面色微痛的捂着肿痛的右臂,走到一块能稍稍挡风的岩石之后,看向山下。只见那些在风中不断摇曳的点点火把已不再前行,人声狗吠,已微弱的几不可闻。便知道今夜那群魔兵已不会再继续上山了。
……
他开始思索怎么在这高峰上熬过这一夜,……首先,得有火。
乞明回头望去,面前的小山坪上是一个浅洼地带,山溪在这里汇聚成了一汪小水潭,因为有水又相对避风,小水潭旁边树木比其他地方密集了很多,形成了一片小树林。
碧穹银峰之下,小树林中的夜袅啼叫声并不显得恐怖,反透着冒险童话一般的诗意。乞明向前走去,一边延路收集着地上松树与毛榉的枯枝,一边沿着小水潭畔来到小山坪的风最小的最深处,将枯枝放入,杂入些枯叶杂草,用火镰引燃。
松木与毛榉都富含油脂,燃起的篝火热浪醺醺,乞明顿时觉得自己疲惫的身躯舒服了不少。又在背包里找了找,将皮靴拿出放在火边烘烤,又用一块黑漆漆的窄窄铁条与几根铁丝组装在一起,组成一个微型的铁板小灶,放在火上。然后,他拿出一个拳头那么大的茶壶一样的小容器,装满水,用树枝挑住在火上烧。
这些便于携带的小装备,都是田大叔以前送给他的,大山里的猎人经常要在外面过夜,热水热食,有益于取暖与健康,当然,能这样做的前提是你身边方圆几里内没有熊狼之类的猛兽盘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