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绝望是什么?
——最大的绝望,是放弃希望!
“不!不要……”傅红雪心内狂吼,任由真气在体内不断乱窜,不断冲撞着他的经脉,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下一片片红色的色块浮现出来,那是体内经脉被真气冲击而破碎造成的伤害。而此时,他都已经完全不顾了。
“什么伤痛……什么疾病……”傅红雪狠狠的一口咬在舌尖,剧烈的痛楚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只把舌尖咬烂,才让他终于有了控制身体的力量。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反复不断的默念着这句他所坚持的佛偈,傅红雪的颤抖渐渐停止,身体一点点的挪动,盘坐在地,五心向天,澎湃奔腾的劲气在他身体内不断穿梭,回转。剧烈到足以让他昏厥无数次的疼痛,硬是让他不断的咬着舌尖给挺了过去。
舌尖已被咬烂,鲜血一股股在口中冒出,又被他狠狠咽下,满口铁锈的腥气,却让他内心最深处那份坚持有了依托。尽管他不知道如此坚持下去会不会有效果,因为他的武功随着经脉破碎已经算是完全被毁了,即使坚持下去也无力救人。
但是他不会放弃,放弃并不是看懂了自己的处境。他依然坚持,因为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信念。曾经,他绝望过,他颓废过,但是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候,那个人告诉了他一个道理,绝望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绝望面前倒下。最大的绝望是什么?他当时这么问,她告诉他,是放弃希望。绝望,只不过是另一个开始,他,还有明天。
“我不要错!我不要错!!已经错过一次,我不要再错下去!!!”傅红雪浑身劲气蓬勃而发,本已经破碎不堪的经脉奇迹般的愈合起来,他的双目更是发出了一阵阵的红光,如同地狱归来的罗刹,骇人眼目。
皮肤,依旧苍白近乎透明,但是体内红色的色块却被肌肉所吸收,化为了身体的能量,随着劲气的运转,不断扩大着它的经脉,修复着受损的部分。傅红雪的身体依旧颤抖,羊癫疯依旧发作,但却被他强韧的意念所生生压制,下一刻,他的所有意念牢牢的锁定住了厅中的王伯当,劲气汇聚于双脚,猛地踏碎了屋顶瓦片,沉入了大厅之中。
破碎的瓦片携带者傅红雪的劲气,如同暗器一般向王伯当飞去,而在瓦片之后,傅红雪如有一个幽灵一般紧跟而上。
王伯当也不愧是踏入先天的高手,在傅红雪的杀意锁定时就反应了过来,奈何酒劲上涌,傅红雪又来的太快,动作就不得已慢了一下。就慢这一下,在高手争斗之间就可分胜负,更何况是这种面对被刺杀的情况?
好个王伯当,关键时刻经验十足的他将手旁的素素猛地扔了出去,为他抵挡攻击,同时脚下踢动,桌案翻飞,随着他的真气呼的一下向傅红雪飞去。而他本人则抽剑暴退,凝神以待。王伯当最大的本事是射箭,有白衣神箭之称,其次是他领兵的能力,可堪上将,最后才是他的矛法,双尖软矛在他手中出神入化。而这些东西,这时候却都无法使用,弓箭以及双尖软矛都无法带来这里,他带来的只有一把装饰用的长剑。但即便是如此,王伯当也有自信,凭借剑法杀掉这个刺客。
傅红雪圆瞪双眼,眼角已经迸裂,鲜血流进眼中,让他的视线染上了一层红色。此时的傅红雪,就如地狱归来的恶鬼,双眼通红,眼球更是暴突出来,眨也不眨的盯着飞退的王伯当,杀气意念牢牢的锁定了对方。
傅红雪在空中不可思议的再次加速,穿越了自己投出的屋瓦碎片,如同鬼魅一般不沾点尘。右手轻探,揽住素素的纤腰,接着左脚在飞来的桌案上一点,人已抱着素素横飞而出。他抱住素素纤腰的手是那么的轻柔,仿佛生怕重一点就会碰坏一般。
旋飞落地,傅红雪将素素轻轻的放到地上,同时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到了素素的身上。第一次,傅红雪的手离开了刀。曾经,面对翠浓的时候,他即便和对方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放开手中的刀,从而让翠浓以为他是在漠视自己,从而离去。再见时,却是永别。而如今,他不会让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他要用双手去拥抱素素。
“我……来了,素素……”傅红雪在素素耳边低喃,“我来……带你去找李靖……”傅红雪最终是没有说出最心底里的话,是胆怯吗?
傅红雪明显感觉到了怀里的娇躯一震,他欣喜的松手,看向素素。但是,看到的却是素素木然的面孔,无神的双眼,以及了无生趣的那种气息。而她刚刚震动的那一下,似乎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抗而已。
看到素素变成如此的样子,傅红雪只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从心底升起,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还未完全平复的真气似乎又有暴动的趋势。
“王伯当……”傅红雪咬着牙,向自己立誓。怨毒的双眼恶狠狠的盯向王伯当和翟让,如果有一种毒叫做眼毒的话,他恨不得用眼毒将对方毒死。
“来者何人!”王伯当持剑站定,怒吼道。
“阁下擅闯我瓦岗,真是好胆啊!”翟让大声说着,迈步下了龙头座椅。
“来了,那就留下吧。”无声无息间,李密封锁住了傅红雪的退路。
王儒信,祖君彦,闻声而来的单雄信,其他的瓦岗众将,已经正在赶来的瓦岗军士兵,瞬间一个合围网就将傅红雪罩了进去,瞬间,似乎就成死局。
傅红雪将素素轻轻的背在身后,对眼前的困局似乎视而未见。接着,傅红雪又脱去上衣,露出了他精壮而苍白的上身,身上一条条的伤疤像是虫子一样横亘在那里。傅红雪将脱下的衣服一条条撕成布片,然后又搓揉成了一条绳子,将素素牢牢绑在身后。做这一切的时候,傅红雪前所未有的认真,缓慢而一丝不苟。出奇的,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瓦岗的人并没有趁机袭击,依旧围在他的身周。
“在下翟让,阁下既然敢闯我大龙头府,必然不是无名之辈,留下个名号吧!”翟让说道,话语中阴毒之气尽显。
傅红雪检查着素素的状况,看到她被牢牢的绑在了身后,并且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才放下心来。俯身捡起脚边的刀,左手紧握刀鞘,目光冷冷的扫视着周围众人。从翟让,到王伯当,到李密,再到王儒信……
一个个的扫视,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阵,似乎要把他们都记在心里,最后,他的目光又定格在了王伯当的身上。握刀的手苍白,漆黑的鞘中,他的刀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不断的轻颤着,发出清鸣。
“我叫傅红雪。”傅红雪一字一顿的说道,仿佛傅红雪三个字就是他的信仰,当最后一个字说出的时候,他的身体似乎突然变得庞大起来,气势更是暴涨。
“去死吧!”王伯当怒喝一声,挺剑而上,几乎瞬间就到了傅红雪的身前,手中的长剑幻化出了五个剑花,分别袭击傅红雪全身上下。他实在是受不了傅红雪的目光了,盯着他就像是盯着一个死人一般,以他高傲的性子如何受得了?
傅红雪的目光之中已有死亡,他盯着王伯当似乎就看到了王伯当的死亡,王伯当今天必须死,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是傅红雪。
面对王伯当气势十足的一剑,傅红雪没有躲,不是因为身后的素素,而是没有躲的必要。傅红雪的刀很快,他总是让对方先拔刀,或是先拔剑,因为他有自信,他的刀比对方快。正如同翠浓说他的一样,他的人越没有自信,他的刀就越快。傅红雪,已经很久没有拔刀面对敌人了,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必要。
王伯当剑光凌厉,剑花未至,剑气已经临头,吹得傅红雪的衣襟咧咧飞扬,可是傅红雪依旧没有动,他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刀。更近了,王伯当的剑突然化为了漫天的剑光,五朵剑花猛然绽放化为漫天璀璨的剑光,正是他从双尖软矛之中变化出来的剑法。
剑光临体,傅红雪终于动了。他拔出了刀,直指王伯当的咽喉而去,这一瞬间,他的刀似乎很慢,但下一个瞬间他却已经收刀回鞘了。没有人看到傅红雪的刀是什么样子,他们只是感觉到了傅红雪出刀了,刀光一闪如同闪电,王伯当气势十足的剑光却已经散于无形。漆黑的刀,苍白的手,冷漠的眼,似乎看到了死亡。
王伯当在剑气即将刺中对手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对手血溅五步的情形,这种情况他见到了太多,早就不复当初的激情。但是,下一刻,作为一个武人的警觉起到了作用,猛然一种让他惊骇欲死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收剑,挡于身前。但是他还是完了,剑到中途,他就看到了那瞬间绽放的刀光,如同闪电,却又似乎空蒙一片。
人都说,在死的瞬间能够看到今生往事,王伯当在那一瞬间眼前一切似乎快速闪过,什么功名利禄都似乎是一个笑话。喉头微凉,全身的力气都似乎从那里倾泻了出去,纵使他有着绝世的武功也无法阻止这种流逝。
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已过千年,当翟让,李密之流依旧沉浸在绚烂绽放的刀光之中时,傅红雪已经收刀回鞘,转身缓步而行。用他那怪异的姿势,左脚迈出一步,右脚缓缓拖上,缓慢而坚定的走着。而王伯当,却已经跌倒在地,喉头一道红线,在傅红雪转身迈出数步之后,才猛然喷发而出。
一刀,王伯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