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伦在火车上看到了电视新闻,一个让罗马人“尊敬”的律师,被初步认定为,狼疮和呼吸道疾病并发症去世,另外偏偏警方还是认为“阿奇特力”和这个案件有关,罗马警方甚至将“阿奇特力”与罗马的一些谋杀案放在了一起,并提供了一份华伦的头像,这个头像,是他那天在参加晚宴时候,被摄像头捕捉到的。
意大利人对这些事情的调查比他们在二战时候的表现要强多了。
大意了,华伦是这样想的。他还漏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卡莉尼,没有“误会”能永远误会下去。
况且,对她那样的人,查实一个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她的背后是一个国家机器。
新闻的内容很危言耸听,总体的意思就是,华伦危险到如同一只失去幼崽犀牛,一遇上就会被干翻。
华伦知道这些伎俩,他们只想通过媒体,胁迫自己害怕。卡莉尼知道他也是受害人,不过找到华伦,至少知道多一些情况,这样他们能把各种事情,像珍珠项链一样窜起来。这些新闻就是让华伦愤恨的想去自投罗网,他们以为华伦会像一个无辜被抢玩具的小孩一样,找他们诉说,诉说他与这些事情无关。
华伦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进了车厢的洗手间,等到他从车厢出来。他的眼珠是绿色的,头发也短了一点,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还戴了副看上去像玳瑁框的板材眼镜。更重要的是发色,他的头发由黑色成了棕色,配上他的眼珠、衣着、配饰,和刚刚的华伦,咋一看,有着很大的差别。
他很庆幸,自己一直按照伊特拉所教育自己的方式生活,从未放松,所以他身上才带着必要的道具。
“我们这行有个规律,就是越怕什么,来什么。”华伦心里想着伊特拉说的话,差点喊出,“阿门”。
他必须小心,他现在是通缉犯,是嫌疑人,在罗马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华伦担心的是通过罗马的事情,他们会挖掘他过去所干的事情。
华伦现在需要一本新的护照,他身上的美国护照只能在他回美国的时候使用,美国护照目前是他仅有的“纯洁”的护照,毕竟美国护照用的是生物护照,这中护照的仿制还比较困难。
他看着苏黎世的旅游地图,然后对照旅游指南上说的移民聚集区。但凡移民区,就一定卖假护照的。
他到达苏黎世已经是下午,下了火车,他就直奔地图上表示的区域。
那个区域是罗文大道,从他现在位置开始,最简单的路线就是,跨越利马德河。穿过明斯特尔桥,走努施勒大道。这两条大道是交叉的,这样他能用最短的时间到达那里。
等到华伦到达这个街区的时候,他找个看上很不起眼的酒吧,华伦努力让他自己变成一个心虚、卑微的小人物。
华伦叫了杯威士忌,然后,用故意做出的紧张样子,一口气喝完,接着再叫上一杯,连续喝了三杯,华伦眼神闪烁地盯着酒吧周边,用手不停把玩已经空了的酒杯。直到酒保兼老板的胖子,露出狐疑的脸色。华伦才开口。
“老板,听说这里有护照买?”
“付钱吧,三杯,一共15块,别给大钞找不开。另外,请不要把我的酒吧和后面那家连名字都没有的酒吧联系在一起,因为我的多嘴,现在你要付我100块钱。”
华伦给的很爽快,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消息,对此时的他而言,很重要。
找到后面的酒吧,他很直接地提出需要一本护照,以他现在的模样,一本护照。
“1000瑞郎,先照相。一个星期后取,再给10000。当然欧元也行。”
“能不能快一点。”
“嘿,护照这东西是天下最难搞的东西,这是慢工,要非常仔细,得花很多时间。至少要三四天。就算三四天,技术员的压力也很大了,逼急了,他们会鬼叫的。然后我们还要给你做个编码。”
“这东西也是最赚钱的不是,只有技术和设备,当然再有点细心。”
“可真没办法加快了。”
“如果明天12点完成,我多出5000欧元。”
酒吧老板思忖了一下,咬着牙说:“技术员要是骂,就骂吧。不够说好了,明早拿多5000,你现在就先给5000。”
“当然可以,不过,我要编号能过关。”
“再加一倍。”
新号码在海关的电脑系统中是查不出异样的——至少可以保证到移民官首次检查护照之前,在此之后,就是买家的责任了。极具讽刺的意味,保证到移民官首次检查护照之前,就等于没有保证。
如果他要买保险,还得再多付一倍的价钱,因为这得和官方机构的电脑系统连线,包括国际刑警组织的系统,移民局的移民人数结算系统。
为了获取这些关键资料,他们必须定期打点相关人员,包括海关关员、电脑专家,还有整个欧洲国家边境体系的工作人员。像这样整套的系统操作,不太可能出什么问题的。
不过,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收红包的人免不了就要缺鼻子少眼睛、断手断脚了。因为买卖证件就是这么一回事。
华伦在街道上到处晃荡,至少他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银行。事实,瑞士银行并不是好莱坞大片里,随便写个名字,加上地址,就可以去银行开户,而恰恰,在英格兰却可以这么做。
所有人看中的,是瑞士银行的保护。现在华伦也不相信瑞士银行的保密制度,但是,如果是作为一个保险箱的长期租约客户,还是方便的。
一夜无眠,华伦回到酒吧,付款之后,拿到了新的护照。新护照上的名字是乔治,涂改的部分完全看不到痕迹,字和字中间的间隔也处理得干净利落,非常专业。照片的转印也做得很漂亮,顶级水准。
他现在被一种逃避的强迫冲动吞噬了——对身份的逃避。然而,逃避正是他最不想要的。他确定活的自我一点,这个本身存在矛盾,用各种身份,才能生存,却又想不通过各种身份生存。
华伦拿着新的护照,去钟楼酒店开房,伊特拉说他每次去苏黎世都会住在这家酒店。
从酒店的阳台望去,苏黎世湖尽收眼底。无数的小码头遍布湖岸,码头与码头之间隔着许多花园,在晚夏的艳阳下,盛开的花朵环绕成无数的圆圈,万紫千红。也能看到苏黎世的城市象征——始建于加罗林王朝时期的“格罗斯大教堂”,以其独特的双塔楼诉说着历史。
他要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养足精神,换上一身考究的衣服,然后去他的目标地——百达银行,一家遵循瑞士传统的无限责任的合伙人银行。
这家银行的客户都赫赫有名,沙俄、荷兰、奥地利等等国家的皇族都曾是这银行的客户。这些特定的客户都知道,这家银行的可靠。伊特拉留给他的钱,还有他自己的钱,也都在这家银行。
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穿过比尔科里广场,华伦循回班霍夫大道,这里宁静幽雅,两旁绿树成荫,阳光穿透扶疏的枝叶,映照在路边商店的橱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沿着大道,两旁有好几栋宏伟的银行建筑,巍然矗立,阳光照在高耸的建筑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阴影。这里是全球金融财富的象征,它拥有坚若磐石的信誉,安全可靠,高不可攀,焕发出一种稳重坚定的气度,却又带着一丝轻佻浮浪的气息。繁复多样的特点混杂交织,汇聚在这条大道上。
附近那栋灰白色的石头建筑就是百达银行。银行的位置就在马路对面,他刚才才从前面路过。他感觉自己是有意的。毕竟他是第一来这里,原来的钱都是伊特拉打理。他要谨慎。
此刻,他走向那扇沉甸甸的玻璃大门,伸手去推门中央的板式门把。右边的门板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开了,里头的地面是棕色的大理石。
“先生,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一个穿着长礼服的男人用法语问他。他衣服上的红纽扣显示出他的职务级别。那人之所以用法语招呼他,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品味不凡。在苏黎世,就算是初级的银行人员也懂得察言观色。
“麻烦您签一下名。”那个职员一边说,一边给华伦拿了一张百达银行的信笺。信笺正中央有两条栏线。
华伦明白他要做什么。根本用不着填写姓名。他脑海里浮现出伊特拉的话:那个空格本来应该是要签名的,上面只有几个手写的数字。不过,既然是手写的,它也就具备了账户持有人签名的功能。这是银行标准的操作程序。
华伦在栏线上填下那一串数字。他尽量放松自己的手,让自己写得顺手。填好之后,他把信笺还给那位职员。职员打量了一下信笺,站起来,比了个手势,指指那排窄窄的雾面玻璃门。“先生,麻烦您到那边第四个房间稍候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为您服务了。”
那个房间很小,四面墙壁都装着镶板,装潢也挺有格调,有张小沙发,两边各摆了一张古董茶几,沙发对面并排着两张扶手皮椅。正门对面的墙壁有另外一扇门,造型和正门截然不同,看了令人惊心。那是一扇灰扑扑的铁门。茶几上摆着当天的报纸和当期的杂志,有三种语言版本。伯恩坐下来,拿起一份巴黎版的《国际先驱论坛报》,漫不经心地看着,心不在焉。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找他,
他就想处理好自己的钱。用最快的速度回美国。当个普通人。
刚刚的小职员没有说,已经有人来找他了,一个高瘦的男人,脸如同刀削一般冷峻。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像古罗马时代的行政长官,当同阶级的贵族需要动用他的权力时,他就迫不及待地任凭差遣。他摊开手,他的法语字正腔圆,优雅悦耳,虽然还是有点瑞士腔。
“很荣幸见到您,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时间。其实,说起来有点可笑。”
“哪里可笑?”
“刚刚为你服务的先生好像被您吓到了。三个零的账号客户光临本行时,绝大多数都会预先通知。您应该不难想像,他那个人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的,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他那一整天就会很沮丧。反过来说,我这个人就很喜欢意外惊喜,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需要一些变革不是?我叫阿普菲尔,麻烦请跟我进来。”
铁门里是一个V字形的房间,装饰的镶板颜色更深些,摆设也看起来很稳重,很舒服。有一扇窗户特别宽,外面正对着班霍夫大道,窗前放着一张宽宽的书桌。
这是一个女职员手上抱着一个铁盒子。看上去盒子重量不轻,她把铁盒子放在书桌上,旁边还有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瓶法国知名的气泡矿泉水品牌,和两个杯子。私人银行的服务体现的淋漓尽致。
“先生,这是您的保险箱,”他一边说,一边从那串钥匙里挑出一把,“需要我帮您打开保险箱的锁吗?或者,你想自己开?”
“谢谢。我自己来。”
叫阿普菲尔的银行主管很礼貌地说了再见,再告诉华伦,如果有需要可以按桌上的铃。
华伦打开箱子,他看到的是一叠债券,还有好几公斤的黄金。瑞士法郎若干。他将身上的债券放进去,把里面的十几万瑞郎放进自己身上的袋子,并再次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接近两千四百万欧元的债券,十公斤左右的黄金,别无其他。
做完这些事情,华伦锁上铁盒子,然后转身出去。
得到一句“再见”后,返回酒店。
穿过旋转大门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华伦的眼镜,他曾以为不会再遇到这样的身影,他还是遇到了。
但是他不准备打招呼,他离开那种生活很久了,或许对方也远离那样的生活了。华伦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进了电梯,他特意停留在前台,询问是否有留给他的口信。当然没有,他只是不想和那个身影一起进电梯。
测算了一下时间,他才进了电梯。到了房间所在楼层,进门时检查下出门时留下的痕迹,一切无恙,再开门进去。
他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房间里安静的很,他听到了几声沉闷的声音,点44口径的收取装上消音器的声音,他绝不会认为自己听错了。
华伦突然像一只在黑暗中寻找食物的猫,警觉地开了房门,走到过道上。
他遇到了刚刚遇见到的身影,那个人手上还拎着枪,另一只手把他隔壁房间的门关上,两只手都带着手套。
那人看着,已经化妆的华伦,先是一愣,可还是认出了他,开口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