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杨昭仪的苦衷是,虽然她完成了邀请房玄龄北访的使命,但房玄龄之所以答应一路北上,其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是来个对突厥的真正的实地体验、实地考察。然后,择木而栖,合则留,不合者则不留,给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救命之义的义成公主一个交待;抑还是,房玄龄只是把北上考察作为他实现自己远大人生抱负的一步,就象那在青龙山与绿林好汉盟约聚义一样,都是出于一种成熟的思考。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杨昭仪当然知道房玄龄已经透露过他持后一种打算。可是,人的内心世界是矛盾的。所以,她在提供给房玄龄的这幅用心描绘的警示画面时,没有作屈从于个人情感的暗示,却无法克制地多了几分理智的提醒。这一点,房玄龄敏感地觉察到了,而且留意到杨昭仪的眼神里多了点很少见到的忧郁。
“昭仪,谢谢你。”房玄龄有些动情地望着并不为自己的讲述增加什么评论,嘎然沉默下来的杨昭仪:“看得出,可汗王庭正在发生的事变,已经使你在为我的这次北来担忧了。这点你放心。首先是安全不会出大问题。激烈动蕩形成的过程中,是主要矛盾主要实力的碰撞。义成公主让我们滞留于此,就是让我们置身于急流漩涡以外,使我们在灾难一定不可避免时,受到的波及缓慢些,有足够时间全身而退。这一点我相信公主的安排,相信我们的应变能力。至于我的这次塞外之行是不是会因此一无所获,我想不会。因为,我想得到的,从和你相识青龙山并一路走来时,就开始有所收获了。何况,这里还有一位难得的好老师哈利发依鲁呢!”
“房先生,恕学生愚顿,我至今还不清楚,您此次来塞外考察,最关注什么问题,要达到什么目地。你说过,你不会长住塞北,更不会居留突厥,去作可汗王庭的谋臣。”
杨昭仪不再掩饰自己的困惑和迷茫。房玄龄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和她进行过这方面的深谈。他一时无语正在整理思绪的时候,那侧前方印在地面上的树影中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人头般的形象,十分清晰。几乎是同时,杨昭仪也看见了。他两迅即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几乎是同时站起,转身面向树丛大喝了一声:“谁?”
“在下赫里。”树丛中一阵悉嗦声后,现身走出了一个彪悍的突厥军官。他向房玄龄和杨昭仪行礼参见后,说:“惊扰两位大驾了。赫里是奉哈利法之命来担任警卫的。”说着,他回身命令了一句:“你们可以出来参见了。”
“是!”大约有五、六名士兵,从树丛里、假山后的隐身处应声而出,把房玄龄和杨昭仪几乎吓了一跳。
“哦,这阵势我倒搞不清了。”杨昭仪打量了一眼神情很认真的赫里,有点悻悻地调侃道;“你这样做是保护我们呢还是监视我们?”
“这…….”
房玄龄向杨昭仪笑了笑,意思是不必让这位奉命行事的赫里过于尴尬。他点头给赫利打了个招呼;“那就有劳你们了。请向哈利法转致我们对他的谢意。”说完,他张开两臂,伸了个懒腰,抬头望了望躲进云缝里的月亮;“啊,时间不早了。别辜负了老依鲁的一番好意。我们应该高枕无忧才是。”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要杨昭仪回房歇息。
杨昭仪很不情愿地,只好中断了那正要向房玄龄探底的谈话。她转身回房时,没好气地向怔怔站在那里的赫里搁下了一句:“请告诉哈利法,他的好心不要好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