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峰因为小辰溪和雪妖的到来而变得热闹许多。
小辰溪虽然说过要跟林易好好修行的话,但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每日里只顾缠着无越。若是无越实在没空搭理她,就折腾着林易的药圃,把一株株灵药挖出,移植到她自己新开的那块药圃。偶尔下山,去宗门内搅个鸡飞狗跳。
林易习惯了那些灵药被她折腾个半死,也不再心疼,只是看着小辰溪这样的资质,却偏偏不喜修行,整天只顾着玩耍,每每是恨得咬牙切齿,还不如收个无越这般资质平凡却勤勉修炼的弟子,也不知道她筑基后期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无越依旧是每天按部就班地修行,虽说是修为境界没有提升,但每日里进行密室杀人的游戏,倒练出许多格斗技巧,加上每天都要绕着碧落峰倒着跑上几圈,身体协调性增强许多,敏捷也增加不少。如今在幻境里,虽然被林易封锁灵力运用,所面对的对手也愈来愈强,但却不时能通关一两回,幸存到最后。即使林易偶尔心血来潮不玩车轮战,直接让他被几人围攻,也能抗衡许久。
幻境里依旧是大伤小伤不断,血腥异常,无越却也渐渐习惯,虽没有真个变成虐尸狂,但自己有那么多近乎真实痛入骨髓的经历,再看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却是镇定许多。
经历过林易的药物洗伐,无越单纯肉体上的力量几乎到了这个境界的极致,很难再增加多少。但看着只九岁模样的身板儿,如今单手却有七百多斤的力量,也是颇为惊人了。
林易对他完全是放养,除了密室杀人,其余时间随他自己分配,并不多加限制。
但无越知道自己没有小辰溪那份儿资质,况且还有改换身形的念想鞭笞,自然不会轻易懈怠。整日里都在修行锻炼,连下山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午后不久,结束幻境里的杀戮,无越神色很快平静,从幻境厮杀氛围中脱离出来。幻境本身以及其近乎真实的痛楚,对精神力都是难得的磨砺,这些日子以来,他只觉得精神力更是见涨,笼罩范围足有近五里。
褪下被汗水浸湿的衣袍,一头扎进温泉里。
泉水温润清澈,他撤消灵力加持,任定海带着他坠入水底。
水面不算太深,但无越矮小的身量,却完全被掩住。
他盘腿坐下,将千斤重的定海置于腿上,垂帘双目,闭气敛息。
半个时辰过去,水面一阵涟漪扩散,随即无越整个人从水底钻出,使劲甩甩头,抹去脸上的水滴,这才长呼一口气,在泉水里欢快地游上几圈,上岸穿衣。
林易并不是个合格的师父,很少细致地教导他,所以林易的每一句话,无越都会琢磨上半天,看看应该怎样去实行。
而林易说的话里,最让无越认同的,便是修真者最重要的两项本领,一是隐匿,一是逃跑。
无越自然没有什么固执的英雄主义念头,能打当然要打,打不过先暂时躲开也不丢人,老祖宗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本身也是个极其惜命的人,那些不自量力枉送性命的事儿,他最多远远地叫声好,自己是不会上的。
而要在修真者面前隐匿身形,不是一般的伪装就可以了的,最基本的呼吸,心跳,自身灵力和环境的交融,做不好,就算是藏在石头里面,也跟顶着个大灯笼一样明显。
而无越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敛息,让身体沉浸在半休眠的状态,所有的生理状态都下降到最低。本来筑基期后,修士便可以自然进入敛息状态,但无越思量着这样可以锤炼平日里很难锻炼到的内脏,而且敛息状态很是能考验人的耐力和控制力,对性格和精神力都算是很好的磨炼,便自顾自地开始训练,林易也不阻拦,看他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
已经是半个下午了,小辰溪下山去捣乱却还没有回来,无越一笑:这时候叶楠天又该很是头疼了吧?
走上石台,林易懒懒地晒着太阳。
无越走到那一连串脚印的起点,放眼看去,默默在心里思量一番落脚的顺序,定海在手,从容地踏了进去。
脚步飞快流转,身形翩跹如蝶,辗转腾挪间,渐多了一分灵气,少了许多僵硬。
却是在转身之际,左膝被一道灵力击中,腿上一软,身形不稳,险些跌上一跤,回头去看林易,却依旧是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
无越不由一笑,这灵力击在身上的力道刚好,不会受伤,成天在幻境里厮杀的无越自然不会怕这点疼痛,只是身体受力会自然地影响行动。
他抖了抖腿,再次踏进脚印里,只是心神除了关注面前密布的脚印,也开始留意灵力是否再次来袭。
果然,没过几步,又一道灵力向他腰眼处打来,他一个侧身,险险避过,脚上却腾挪不及,错开了原先想要落脚的位置。
略一调整,继续前行,林易也不客气地继续袭击。
来回走上两三圈,无越正自进入状态,灵力袭击却停止了,他停下身,却听见林易一声冷哼。正疑惑间,小辰溪大哭着跑上山顶,身后跟着雪妖。
无越脸色也霎时冷了下来:南山宗,还有敢把辰溪欺负哭了的人!
辰溪奔上石台,一头扑进无越怀里,哭得更厉害了,满身尘土,法袍破了几处,脸上满是泪痕,狼狈不已。雪妖也浑身脏兮兮的,窝在他腿边呜咽着。
无越忍住怒气,轻声安慰着辰溪,待她渐渐止住哭声,才询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
辰溪慢慢止住哭泣,却还是窝在无越怀里不肯出来,小手抹着哭得通红的眼睛,也不说话。
“哼!无越,带她下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群老不死的要出面的话我去收拾。”林易在一旁冷冷开口。
无越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有怎么回事,山下那群猴子管不住自己的崽子,你去帮他们管管,老子倒要让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看看,碧落峰的人是不是真那么好欺负的!”
虽说林易话里说的不清楚,辰溪又不肯开口,但不管是为什么,小辰溪总是被欺负了,不可能这么忍气吞声地算了。
替辰溪重新束好头发,擦去脸上泪痕,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了,欺负别人那么久,现在被欺负一回,就受不了了?带哥哥去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我们家小溪。”
小辰溪被无越逗得有些不好意思,破涕为笑。
无越抱起雪妖,拂去它身上的尘土,递给辰溪,向林易道:“老头,我下去看看。”
“去吧,下手不用留情。”林易挥了挥手。
一路下山,无越不时逗上辰溪两句,等到了山脚,小辰溪又是一副活泼模样了。
扯着无越衣袖,皱了皱小鼻头,“无越哥哥,我们把哪个坏蛋好好揍一顿,让他痛得爬都爬不起来,连饭都吃不了!”
无越宠溺地笑笑,“对,咱们拔光他的牙齿,就剩俩门牙,让他用门牙吃饭去。”
“对啊对啊!”辰溪开心地拍着手,小脸上摆出一副恶狠狠地模样,“就是这样,让他用门牙啃果子去,看他以后还骂人!哼!”
无越面色却是一冷,原以为只是和宗门弟子间的小摩擦,小孩子间的事儿,没有什么对与错。况且小辰溪的性子,也确实难处些,或许是小辰溪先惹了别人才吃的亏也说不定。但若是开口骂人,那不管谁对谁错,那个人都别想有好日子了。
他无越,无亲无故地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一个便会珍惜一个,帮亲不帮理,这是谁也别想劝的。
小辰溪没有察觉无越的变化,兴高采烈地带着无越前去找场子。
一路走来,却到了聚安峰下。
南山宗共有灵峰八百三十六座,除排名前面的三十余座灵峰的峰主是元婴修士,其余都是金丹修士。这聚安峰,只是排名中上的结丹修士所属,无越也只在宗门资料上看过。
无越也不多在意,随辰溪一起上山。
到了山腰一处小院外,小辰溪指着被阵法掩映的门墙,气呼呼地道:“就是这里,哼!刚刚欺负我欺负得那么有劲,这会儿无越哥哥来了,他就躲起来了!”
宗门内炼气修士都只有编号的小小石室,只筑基修士,才会有单独的院落。小溪所指的,便是这样一座小院。
小辰溪不懂阵法,平日里都是往开着的院门闯,或是丢个传音符进去,现在院门被禁制隔开,只能在外面抓耳挠腮一阵。
既然是找场子,自然不会用传音符把人给敲出来,好在无越对阵法研究颇深,这小筑基的修士,所用的不过是一套廉价的阵旗守护,着实入不了无越的眼。
一般的阵法,破坏了阵眼,阵法也就自然崩溃,但人还没见着,就先对着阵法攻击一阵,不免失了先手。
无越看了一会儿,笑笑,从戒指里掏出四枚灵石,一枚一枚地砸到院门四个位置,随意地拍了拍手,拂去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小辰溪瞪大了眼睛等了一会儿,却见院门没有什么反应,不由有些疑惑,正想要问无越,却听到“咔嚓”一声,似乎是什么碎裂了。
院门外那层薄薄的禁制崩散开,露出两扇小门。
小辰溪崇拜地看了看无越,却是率先走上前去,抬脚便踹开了门。
“大坏蛋!我来找你报仇了!”
无越笑笑,收起自己丢下的灵石,这样拙劣的阵法,他随便选几个位置,破坏了阵法本身的灵气平衡,阵法也便崩溃。看了看墙角碎裂的阵盘,上面置着两枚灵石,顺手一并收了。他可不是土豪,林易从来没给过他灵石,山上灵果虽任他取用,他也不好意思拿了林易的东西去给自己换灵石。身上这几十枚下品灵石,也是拿了在千绝采到的灵药去宗门兑换的,自然不能随便挥霍。
进了院门,内里三间小屋,一方药圃,灵药才刚种植不久,也都是极平常的东西,不由有些纳闷儿:这里有什么能把辰溪吸引来?
门内出来一个绿袍青年,只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目倒还方正,只是一双三角眼带着些许阴厉。
无越细细打量一番,这样的年纪筑基,在宗内虽说算不得顶尖,资质也是极为出众了。
那三角眼的青年见了辰溪和无越就这样轻易进了院门,稍有些惊讶地样子,等到确认就只他们两人,林易没有跟着出现时,便消了那丝惧色,换上满脸嘲讽。
“哟!这不是刚刚被我揍了的小天才么?怎么又回来了?还带着这么个宗门第一大废物!哼!有意思啊,一个是八岁的筑基后期,还什么天灵根满灵根,闹得宗门内沸沸扬扬的,却被我这么个筑基初期给踩了!另一个更是极品啊,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小杂种,硬生生地给林师祖用药物堆到了炼气期八层!一个个菜得跟狗屎一样,还想要压在老子头上!我呸!小丫头,你要是请了林师祖来,我还真就怕了你,偏找了这么个废物一起来,是嫌挨打挨得不够么?还是你们背了林师祖打了他老人家的名号,在宗门内耀武扬威,吃了亏也不敢回去跟林师祖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