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蜷缩一团暂时不能再用的双手,又看了看一旁同样有些脱力的紫云狮兽,无越略一权衡,将定海送入空间戒指里,转身便跑。
原本在一旁喘息的紫云狮兽见无越开跑,一声怒吼,也顾不得其他,紧追在无越身后。
此时无越虽然灵力枯竭,但少了定海的重量,速度倒比以前还快上几分,而尚未完全恢复的狮兽也不如之前那般攻击犀利。一人一兽在林间一逃一追,无越虽是难以将紫云狮兽甩开,但一时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纵身进入浓密的树林之中,无越瘦小的身形在林间几个躲闪,便几乎被掩住了身形,让尾随的狮兽再次咆哮起来。眼见无越如鱼得水般在密林里穿梭奔走,而体型庞大的狮兽却处处被牵绊拦阻,渐渐便要拉开距离,狮兽嚎叫一声,后腿用力一蹬,便撞断身旁细密的枝桠,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猛地吸了一口气,肚子一缩一胀,再次喷吐出一团火云来。虽不如刚才那般硕大,火舌却轻易在林间扫出一条两米多宽的大道,直扑向无越,那一路密布的树木在瞬间化为虚无,道路两旁也燃成了声势浩大的火海。
无越只觉得身后一阵热浪袭来,心下一惊,催动体内残余的一丁点儿灵力,险险向一旁掠过,前方顿时被火舌烧出一条开阔大道,直扑出十多米,才渐渐止了去势。
顾不得被炙烤得焦脆的法衣和生疼的皮肤,无越迅速折转,穿过火海向一旁尚未被波及的密林冲去,心下却是一沉:若是再这么来一遭,自己就铁定完蛋了!该死的老头!这会儿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难怪他先前笑得那么猥琐,肯定是故意来这么一手!
“嗷!”
身后传来紫云狮兽的一声怒嚎,听起来却似是更加疲惫几分,无越心下略定:看来,短时间内,它是没法儿喷火了。
身后被火舌清扫干净,那狮兽虽是一口火云吐出,消耗不少灵力,但肉体力量却比无越强大几分,清开道路障碍,几个加速,直直往火海一撞,便穿过障碍,到了无越近前,。
无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手重伤,自己所有的攻击都不能施展,只仗着那诡异的身法,勉强脱开狮兽的扑击,再次折身,往树木更加密集的地方冲去。
那狮兽对此十分着恼,几个扑击撕咬,想要将无越截住,却都被他一一躲开。虽是有些狼狈,更添了几处轻伤,却也总算冲进密林。仗着浓密枝叶的隐匿和矮小灵活的身形便利,一时性命却是无忧。
再次在林间发力奔行穿梭,汗水在布满厚厚一层黑灰的脸上冲出道道沟壑,几乎将眼睛都糊住,却不敢去擦拭,只咬了牙把力气全放到脚上,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被炙烤得焦脆的低级法衣,在无越身体的拉扯和一路枝叶的摩擦下,一片片脱落,露出通红的皮肤和上面湿漉漉的汗水。这时候,无越终于开始庆幸起林易每天让他提着定海绕山脚跑步,训练出来的坚韧耐力,否则,自己现在必然有心无力,怕是已到了那狮兽口腹之中了吧?
右脚抬起往树上一蹬一个借力,一个直转,尽量把逃跑路线曲折起来,不再似初时那般一路向前狂奔,以防狮兽再次袭来火舌。
那狮兽先时还躲避着粗壮些的树木辗转追击,见无越腾挪间比它快上许多,怕是渐渐地便要将它甩开,一声怒吼,也不管眼前树木,直直地便向无越方向追去。一路上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树木断裂声,凡是被它身体擦到的树木都歪斜断裂,在林间洋洋洒洒到处扑散着飞灰。林中那些原本需要几人才能环抱的树干,不时被它直接撞上,碰撞处附近一丈多远都直接是在巨响中炸成拳头大小的碎渣,等狮兽从断口穿过跑出好远,失去支撑的树木才在枝叶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中倾斜倒下。狮兽所过之处,全部在一片连续不断的巨响下,掩盖在浓密的灰尘中。
见狮兽这般凶猛,无越不由一阵冷汗,虽说知道在这样连续的撞击下它支持不了多久,但关键是无越自己也已是快要油尽灯枯,不知能不能撑到狮兽脱力放弃的那一刻,心下担忧,奔行路线更是诡异多变起来。
连续几个大角度折转,无越愈加感到吃力起来。而他身后的紫云狮兽,在两次急刹折转之后,终究是没能止住迅猛的去势,连续砸断几棵大树,才停了下来。似乎也被这一路上不停的撞击砸晕了头脑,爬起后身体依旧是一阵左右轻晃。
无越看在眼里,心里多了一分期冀。
却见那狮兽如人一般使劲晃了晃脑袋,迷蒙几下眼睛,看清了无越的方向,又是一声怒吼,锲而不舍追了过来。
无越心下一阵恼火,若不是喉咙依旧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他几乎就要破口大骂起来:这狮兽,就为欺负它儿子那么一丁点小事儿,至于打了一顿以后还追着他跑这么远么?却不知道,紫云狮兽性子温和,除了觅食外,一般不会主动发起攻击,但却是低级妖兽中出了名的护崽,一旦被挑衅,几乎都是不死不休的。
心里虽是着恼,腿上却是不敢懈怠,更加没命地狂奔起来。现如今,就看他和狮兽的耐力谁更强一些,谁先支持不住。又或者,狮兽再次恢复一些灵力,喷团火云出来直接把他给灭了,现下的无越,只靠着一股子执拗和身体的本能继续奔跑逃命,要让他再从那火云下逃脱,却是等于直接要了他的命了。
想到这儿,无越眼前却不由一亮:对啊,狮兽能一边跑一边恢复灵力,他为什么就不能?况且他强大的精神力,比狮兽还多了几分一心二用的优势。
强自按捺住激动,无越开始仔细回想起平时打坐入定的情形,一点点调整自己的状态。
身体按照本能在林间穿梭,精神却缓缓放松下来。宁心静气,气沉丹田,感受分散在周围空气中的柔和灵力气息,体内已无一丝灵力残余,但无越依旧按照平日里的功法运转路线,让心神沉入其中,只留下一缕在外指引道路,缓缓吐纳,牵引外界灵气入体。
一次。
两次。
三次。
······
无越的灵力亲和度本就不算太高,并且是火属性,这林间充斥的,绝大部分是木性灵气,并不适合无越吸收转化。只有剩余少量火属性灵气和更为稀薄的无属性的纯粹灵气可以任无越自由吸收,更是增加了难度。
虽是连连失败,无越却并不气馁。一边细心听着身后狮兽的追击动静,一边根据地形和树木分布在林间辗转腾挪,一边沉下心神,感应和牵引外界灵力。
慢慢地,这三者间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无越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到一种近乎玄妙的状态。体内开始缓缓汇聚的灵力,周围的环境状况,身后追击的紫云狮兽,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应中。灵力运转不再晦涩,头脑空阔清明,身体的配合空前的协调,产生一种奇妙的舒适感。
奔行,折转,虚晃,跳跃,拉着垂下的藤蔓一个飞荡,身形越来越灵活,一路上的疲惫和伤痛,如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身后的紫云狮兽体力渐渐不支,无越却似是愈见精神了,渐渐地拉开了距离。
等到无越灵力恢复大半,身后的紫云狮兽只剩下阵阵不甘心的嚎叫。无越心下一松,脚下加持灵力,迅速逃逸开来。
漫无目的地奔行一阵,自觉那紫云狮兽应是不会再追来,无越才停下身形,寻了一处略宽敞些的地方,随即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残余的法衣终于完成使命,在细碎的声响里分裂成蝴蝶般大小的一片片。无越却无暇顾及,伸出两只蜷缩成团的双手,看着密密麻麻的伤口和粘结的血垢黑灰,身上的几处伤口已被糊住,看不出来,却被汗水渍得生疼。
叹了口气,后悔太过依赖林易,没有带一些寻常药物。精神力探入空间戒指,取出两张净水符箓勉强清洗一番,撕了衣服小心地包扎好双手,另几处伤口却懒得处理,另换上干净的法衣,也不去管那个不知道躲在哪儿看好戏的死老头师父,靠在树上仔细回想琢磨起这一路上的得失来。
当然,对他来说,只要命还在,就是赚了。
在脑海里反复推演了几遍紫云狮兽攻击时适用的应对方法,和自己刚刚的表现相比较,不由地撇撇嘴: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里生死相搏,便是不曾想过的狼狈。如果不是自己鲁莽地招惹了小狮兽,也不会引来成年紫云狮兽的追杀。出手时,对时机的把握欠缺太多,发挥也不如平时,毕竟是面对真实的死亡,总是心存畏惧,束手束脚。攻击方式太单一,似乎,他现在的攻击,都是需要近身作战,对身体的要求很高,像是这次双手受伤,居然就只有逃的份儿。身体速度却暂时到了极限,明明觉得自己可以更快,却总是像被卡住一样,瓶颈无法突破。幸而,关键时刻进入那样玄妙的状态,不仅这次顺利摆脱了紫云狮兽的追击,如果可以通过练习,使自己对这种状态掌握得更加纯熟,在以后,也必然会成为很大的助力。
深呼吸几次,平复下心情,重新放低自己的位置和心态。
倒也不多沮丧,拿出那块记录了千绝妖兽情况的玉简,探入精神力,细细查看起来。
等确定自己把全部内容记熟以后,无越收起玉简,看看四周依旧没有出现林易的身影,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哎!老头!躲猫猫呢你?还不出来!”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无越也懒得抬头,下一刻,林易便出现在无越面前,抱着酒葫芦,倚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得!啥也不说了,你就说你怎么补偿我吧!”无越哀怨地看了林易一眼,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受的伤。
林易身形一闪,已到了无越面前,却没管他被裹成一团的双手,而是凑近了仔细打量着那张小脸,面上还颇有些疑惑之色。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跟你说正事儿呢!”无越一边躲闪一边推开面前那张大脸。
林易一本正经地挠了挠头,“奇怪了,我还以为你说那话时脸应该是抹下来揣兜里边儿,怎么还挂在脖子上面?”
“嘿!这倒真是怪了,你挖个坑儿让我跳,我凭什么还要不好意思?”
“哎哟喂!我挖坑让你跳?我先给你的玉简是谁让你不看来着?是谁抢着去对付小狮兽的来着?这会儿被人火烧了屁股,还好意思拿这来说事儿,哎哟喂!来,让我看看,你被烧掉的到底是屁股还是脸来着?”林易夸张地嬉笑着。
无越咬牙切齿地向林易扑去,却轻易被闪开,收势不住扑倒在地,身体全压到双手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林易你个老王八蛋!老子今天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