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次有效的商谈,一般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和沟通,双方只要在目的相同的大前提下对一些细节进行商榷,拍板。决议就会诞生。
但如果这个前提正好是彼此对立的,那么就需要谈话以外的事情来决定情况转变的方向了。
又一次见到麻将堆里爬出来的陈老板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忽然眼睛深深的陷入了眼眶里,人也消瘦不少,他的头发也好像很久没有打理。
我当时正在红豆小铺的楼上拿着所有店的进出库账单核对数据,我需要挤出一笔钱来把年末之前在汉城日用追加进货的款子凑够。
陈老板是第一次到我住的屋子里,他勉强的微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
我赶忙站起身来,给他拉把椅子,“陈老板,坐。”
他痛苦的一摆手,“行了,凌志,别老是陈老板陈老板的,你不烦我还烦呢。最近你胡大姐忙什么呢?”
我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的写字台上,“汉阳那边的店最近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们增加了进货量,我真想再招个人手过来、、、”
没等我说完的时候,陈老板又一摆手,“小兄弟,我问你,你见她和什么别的人见面没有?男人!”
我忽然觉得有点诧异,“没有啊,最近我几乎天天都去那边,她每天中午11点多就到店里了,一直要忙到晚上关门。她要见什么男人也只能是顾客里的男人了。你们吵架了还是怎么?”
陈老板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我们没吵架,她每天早上8点就走了,11点才去那个店里。她上午的时间在干什么?在哪?”
我目瞪口呆的摇摇头,“上午没什么顾客的,她一般不会来呀。”
陈老板把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水,“啊!”水太烫,他全吐在了地上。他转身去找拖把,我拦住他,“我来吧,没事。你究竟怎么了?陈大哥!你还以胡大姐在外面有、、、有别人?”
陈老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她跑了。”
我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短,回味了一下才听懂他的话。
但我还是问:“什么跑了?”
陈老板这次慢慢的拿起杯子,吹开茶叶,轻轻的吸了一口,把杯子放在两手中间,看着我,“她是HN的,原本在这条街上卖袜子,我们就是在街边上认识的,但我不知道她是HN哪的,我和她认识了一个多月以后,我们就住一起了,她挺勤快,做事也上路,后来慢慢的,我非常相信她了。但我从来没听她给她家里打过电话,问她她只是说和家里人有矛盾,早就不往来了。前段时间她执意要开那边的店,我不同意,倒不是怕她做不了,是我对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现在我彻底放心了,她前天下午回来跟我要一笔钱说是有一批货要在年前买回来,我和她去了建行拿了3万块,把她送到火车站,但到晚上的时候,她的电话关机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联系。”
我一下子懵了:“进货这件事倒是确实有,我还把我和赵哲的两万多块钱给她了。”
“我已经报警了,我把她的身份证拿去派出所,人家说那是假的。”陈老板站起来,“走吧,你和我一起再去一趟吧,把你俩的钱也做做笔录,受害的还不止我们,从半个月前,她就在报纸上发广告转让汉阳的店铺,已经联系好了两三个人看过,她去了就是老板啊,服务员什么也不知道,看的人每人给了她一万块的订金,她还给他们打了条子,但那家店是登记在我名下的。”
我们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我这半年多的辛苦真的是白费了。我当时非常想找到这个女人,拿板砖拍个够。
我把我和赵哲一多半的存款都给了她。全部消失了。
警察最后计算出来的数目是9万块。陈老板的三万,我和赵哲的两万,准备盘下店来的人每人一万,共有四个人。
最妙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陈老板家里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全部消失了,一张照片也没有剩。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哲的时候,赵哲快要崩溃了。
赵哲的女朋友豆豆一个劲的安慰他,“没事,钱还能赚。”赵哲不听,只是狠狠的用手揪自己的头发。
豆豆在一边痛苦的喊,“不要这样了!”
陈老板做了一件让我们都很意外的事情。他晚上把我们叫到火锅店吃饭。每人给我们5000块。
他举着酒杯:“我以后再也不碰麻将了,这一万块我拿出来给你们,人走了,钱走了,店不是还在吗?咱们接着干!”
也许是他的话很悲壮,也许是那种氛围,我到现在回忆起来都不知道当时到底为什么,我们三个老爷们都哭了出来。
陈老板是因为人去钱散吧,赵哲是因为给她妈妈存的开烟酒店的钱没了,我哭是因为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就像是心灵上的车祸一样,一个你佩服的信任的人,忽然把你的一条腿给带走了。
我们痛快的喝酒,吃饭吃到快结束的时候,反而斗志昂扬起来,我和赵哲细细的给陈老板分析汉阳店里的销售情况,陈老板也显得来了兴致,在这一点上,我和赵哲心里明明白白,那一个店,能顶红豆小铺两个店的收入。
说起去温州补货的事情,我和赵哲都摇头。
陈老板忽然站起来,“唉,怎么摇头干什么?胡雪梅那贱人临走的时候说补货是多少钱来着?”
我说:“三万七千块,我和赵哲拿了两万,准备其他的钱让胡大姐垫上,等年底几个店分利的时候还给她的。”
陈老板满脸通红,举着酒杯一甩头:“唉,我出这个钱啊,那一万块你俩分了,什么话都别和我说,这个三万七还是我出,我们一起去温州把货补回来,年底的利润照分,唉,别说话,我这不是喝了酒乱讲,睡在被窝里的女人跑了,原来和我最对的朋友却在,我不是光会打麻将啊,明天咱们就买票,去温州去!”
吃晚饭,我和赵哲心里都有些安慰,倒不是因为拿回了一万,是因为如果陈老板出了这个补货的钱,年前一定能狠赚一把。
“陈老板儿这回可是拿出老本来了。”赵哲说,“你说咱那补货的单子靠得住吗?别回来了滞销可就都赔进去了。”
“赵哲,你就看好了吧,肯定没问题!”我信心满满的说。
回到小铺楼上的时候,齐鹏、李思雨、豆豆都在,居然还有刘颖。
齐鹏和豆豆又说了些安慰我们的话,我沉默了一会摆摆手,抿着嘴笑了笑,长长的出一口气,“兄弟们,咱们还年轻,嫩是嫩了点,但还是有希望的,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齐鹏开心的笑了,拍拍我的肩膀,“牛,这才是我认识的凌志。”
我们一起出门打车到了江滩唱歌,那是我第一次进KTV,第一次听刘颖唱歌,唱到很晚的时候,刘颖轻轻的靠在我身上,头发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孔,我晕晕乎乎的就抱住了她的肩膀,房间里的风光很暧昧,我的大脑已经被酒精占领了,强作镇定的听着赵哲在那里吼一曲没听过的粤语歌。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地的。
醒来的时候,刘颖睡在赵哲的床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我自己确只穿着内衣。
我坐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觉得脑袋像要裂开了。
刘颖醒了过来,走到写字台旁拿暖壶给我倒了杯开水。
我坐在床上看着她,“你昨晚一直在这里?他们呢?”
刘颖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们都去住旅馆了,你半夜起来吐了两三次,本来我想回宿舍睡的,可是你回来时一下车就吐,我怕你半夜感冒了,就呆这了。”
我穿好衣服,很不好意思的笑着对她说:“我打呼噜你能睡着吗?”
她清脆的笑出声来,“我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
我匆匆洗把脸,问她:“想不想去汉阳看看我们的店?”
她高兴的点点头,把外套穿上。
我把围巾系好,和她一起出了门,时间已经是早上11点,红豆小铺里面开始上人了,我在门外向里面的两个服务生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往堕落街外走,身后的店门却被推开,门上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响了,一个女孩冲我喊:“b4722的化妆盒没货了,哪家店都没了,赶紧让发货吧。”
我转身向她喊:“明天下午到!已经在路上了,把要的人的电话记好。”
我们从堕落街走到南岳楼前才打到出租车。
刘颖对我说:“其实我们可以坐公交车过去啊。”
我点点头说:“那样是比较省钱,但是你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路上,我能早一刻到了店里,就能早一刻核对出库单,也能早一刻让在去温州路上的陈老板知道补货清单的详细数目,他也就会早一刻把货发回来,我也就能早一刻赚到钱。记住我的话: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浪费金钱。”
刘颖表情诧异的又咯咯笑出声来,上帝啊,这女孩的样子太可爱了,笑声都这么好听,“你说这话的时候特像财务管理课的宋老师。”
我轻轻一皱眉,笑着说:“我比他年轻多了。”
刘颖又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从店里关门回来的路上,我们牵着手走了很长一段路。
谁也不和谁说话。
但是说实话,我当时并不确定我是否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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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必须面对一些突发的情况,不管你有没有能力善后,你都要现实的看待,顺从的接受事实,理智的去面对。面对和面对的态度,往往决定坏事情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