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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仙

灵秀峰上如此大的动静,早已引来了不少前来参加试剑会的人围观。众人见四大高手同时出手,堵截四个年轻弟子,都惊呼起来,要知道,这四大高手,放在青云武林的任何一个场合,都是一种可怕的组合。

罗纤怀中抱着洛天霞,见四道身影瞬息将至,怒火更炽,她手中之剑已断,见古法大师的手印来袭,竟不假思索,也以肉掌相搏。古法盛怒中出手,而且还是威力极大的无畏印,眼见罗纤以命相搏,想要收手,已来不及。

罗纤只觉一股罡气浩然袭面,前所未有的压力涌来,却没有丝毫畏惧,稚气的脸上露出倔强之色。

“轰”一声巨响,罗纤只觉得压力陡然一轻,一道蓝衫身影已挡在自己跟前,接下了古法大师的无畏印,接着又是一道剑气扬起,把郭天江和孙通逼退。就在这刹那之间,冷松明的破煞之拳也已到罗纤跟前。

那蓝衫人一息之间挡住了三大高手,冷松明却是从另一个方向来袭,根本来不及变招相救,眼见那一拳就要击中还未平复心情的罗纤,罗纤怀中的洛天霞奋力一挺,“嘭”一声,冷松明一拳已击实,罗纤抱着洛天霞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洛天霞本已重伤,却还不至于致命,可这最后一拳,冷松明虽未尽全力,却击在已经没有内功护体的洛天霞背上,也击碎了洛天霞的生机,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染湿了罗纤的衣衫。

罗纤伤心欲狂,放声痛哭,大叫:“师父——”,一众灵山弟子也都痛哭起来。

冷松明虽恨镇魂教入骨,却从没有想取洛天霞性命,此时一招错手,悔之已晚,与灵山派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古法、郭天江、孙通三人虽还在震惊蓝衫人的功力,看到洛天霞的样子,心中不免愧疚起来,总觉得自己要为此事负上责任,再也出不了手。

那蓝衫人听罗纤和一众灵山弟子叫罗纤怀中之人“师父”,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终于在月色和火光中看清口吐鲜血之人的脸,却不是洛天霞又是谁?

洛天霞回光返照,看清蓝衫人清俊的脸庞和忧郁伤情的眼神,微笑着伸出手来,切切问道:“是你吗?”

蓝衫人握住她的手,运起内力向洛天霞体内送去,哽咽道:“朝霞儿,是我,小仙!”

洛天霞露出小女人的幸福神色,又有些遗憾,道:“大仙怕是看不到晚霞了。”

蓝衫人热泪纵横,哭道:“小仙是迎着朝霞来的,那大仙也要挽着晚霞离去。”思绪渐远,眼前之人却——

这蓝衫人正是洛天霞的恋人花语小仙。两人年轻时感情甚笃,花语小仙曾经对洛天霞说:“你是天霞,我是小仙,神仙一般都脚踏彩霞而来,我俩可真是天生一对。”洛天霞听了,啐道:“你还反了不成,敢‘踏’着彩霞而来?”花语小仙偷亲了她一下,道:“那现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小仙就迎着朝霞而来;等我们老了,我就成了大仙,要挽着晚霞而去。”洛天霞被他偷亲一口,本就害羞,听了这话,脸蛋早羞得像红霞一般。

花语小仙从罗纤手中抱过洛天霞,想要拭去她嘴角的鲜血,洛天霞却抓住他的手不放,幽幽问道:“你们好吗?”

花语小仙含泪点点头。

洛天霞又道:“我一直以为只要她对你好,自己就不会后悔,可现在,你——来了,朝霞——儿——心又、又——不甘啦!”已是断断续续,出气多,进气少。

花语小仙泣不成声,道:“你真傻,你真傻!”

洛天霞眼神停留在花语小仙佩剑上,露出动人心魄的微笑,道:“小仙,我——不傻,我、为你、生——了、一个——女儿,你、一定、要——救、她,就是、就是、拿着——落——霞、霞、剑的、那个,罗————”话犹未尽,握住花语小仙之手已经无力垂下,灵山弟子呼天抢地,哭成一片。

花语小仙听到洛天霞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儿时,心头剧震,此时芳魂已去,禁不住仰天长啸。秋水长天共一色,花仙落霞并青锋。任何人,失去人生至爱,都不免迷失沉沦,只听花语小仙恨声哭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抬头,在人群中搜索冷松明的身影,还有那柄落霞剑,却听一名灵山弟子道:“柳师姐和罗师姐怎不见了?”

古法大师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果然场中柳、罗、孙、郭四人已经不见,冷松明和几名古松弟子也不见了。

忽听一人喊道:“我看冷掌门带着几个弟子往镜台追罗师妹她们去了。”众人听得此言,不约而同,往镜台方向奔去。

话说郭小树见洛天霞伤重难愈,众人正围着唏嘘不已,他心思灵动,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遂朝孙秋雨使了个眼色,做了个跑路手势。

孙秋雨见郭小树有所意动,心中了然,微一点头,又怕罗纤意气用事,轻点了罗纤穴道,把手挽在她腰上,偷偷遁去。而郭小树深知柳晓晴断不会抛下师妹一人,也如法炮制,挽了柳晓晴而去。

众人还沉浸在洛天霞逝去的悲哀气氛中,对镇魂教又没有切肤之痛,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三百余年了,所以大伙都没有发现四人离去。只有冷松明,虽还在后悔出手过重,却最先发现四人不见,他的弟子门人多守在下山之路路口,此时四人不见,当是往镜台方向去了。他生性多疑,下手狠辣,既怕人多误事,也不声张,悄悄带了几名弟子前去追赶,心中已打定主意:“事已至此,干脆除恶务尽,把那女娃儿也废了,免得夜长梦多。”

孙郭二人挽着两女往镜台疾行,待离得远了,解开两女穴道。两女伤心过度,开始还死活不肯走,到后来竟有些失神,任由孙郭二人拉着,在黑夜中狂奔,那北落师门此时也无声无息,跑在前面带路。

孙秋雨拉着罗纤之手,心潮起伏,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保她周全,哪怕是与天下人为敌!”

柳晓晴被郭小树拉着手,心中渐渐澄明起来,暗道:“师父不在了,我一定要带师妹逃出去,让师父的死有价值。”

郭小树在月色中看见柳晓晴挺拔秀气的鼻梁和逐渐坚毅的表情,心中也许下了愿望。

罗纤却无声地流着眼泪,失了神志,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人一猫就这样奔着,耳畔只有风和秋虫的声音,还有的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渐渐的已看到远处镜台上的火光,四人此时都不愿见人,把眼光望向了远处的舍身崖,却在此时听见冷松明的一声冷笑,古松众人已然追至。

柳、孙、郭三人听得冷松明奸笑,同时拔剑,只剩罗纤呆立在一边流泪,没有任何反应。

三人也顾不上那么多,柳晓晴喝道:“冷松明,枉你一派掌门,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还是不是人?”

冷松明阴**:“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早交出你师妹,你师父也不用死!”

柳晓晴目眦欲裂,剑墙荡起,向冷松明罩去。孙郭二人见状,也拔剑相迎。奈何冷松明武功高出三人太多,几招过后,三人已经相形见绌,左右不支,三人边打边退,又要照顾罗纤,眼见就要束手就擒。

正在此时,一阵琴音,隐隐从镜台传来,孙秋雨顿觉思绪清柔,醉心悦耳,手中长空剑随着琴音舞动,已进入琴剑契合之境。本来以孙秋雨的造诣,很难有此境界,可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孙秋雨置身其中,全情投入,此时一战,交融了爱恨,加之音乐天分极高,竟在一瞬间进入了状态。孙秋雨只觉体内真气充盈,冲击周身穴位,借着琴音,已感受到天道运行的真义,正是伐毛之境初成。

孙秋雨这一突破,又有琴音相佐,合三人之力,终于暂时能勉强抵得住冷松明的攻击。

三人带着罗纤且战且退,已到了镜台边上,琴音却在此时停了。孙秋雨失了琴音之助,被冷松明一拳击中,身体倒飞数丈,落在一顶轿子之前,轿中一人正欲下轿,却撞了个满怀。

孙秋雨连忙扶住怀中之人,却见一双清丽黑亮的眼睛带着一分怨意,二分惊奇,三分忐忑,四分羞涩注视着自己,又见白晰如玉的面颊,殷红的双唇,挺拔的鼻梁,还有一股天然的香气,和手中柔弱无骨的感觉,孙秋雨一呆之下竟不知究竟扶不扶住她好,却又见那张脸现出灿烂的一笑,一缕清香拂面而至,一声柔滑的女音传至耳畔“对不起”。

孙秋雨正欲开口,一缕献血已从嘴角流出。那姑娘秀眉一蹙,却没有表现出不快,反似有些担心,已经扶住了孙秋雨。

孙秋雨此时顾不上眼前人,一个起落又加入到战团中去,却无意中看到了轿中的一把凤尾古琴。镜台上的一干人才从那少女的绝世容颜中缓过神来,把目光投向正在打斗的几人身上。

林雁书见师父以一敌三,其中一人居然是柳晓晴,惊讶之余,喊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呀?”

冷松明冷冷喝道:“你赶快和你宋世兄他们守住下山之路,待为师解决了这镇魂妖女再说。”

林雁书听到妖女二字,误以为是正在动手的柳晓晴,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稀里糊涂站在了通往舍身崖的去路之上。

冷松明忌讳柳晓晴手中的落霞剑乃神兵利器,来路又光线不明,否则又怎会这么久都没有得手。此时镜台之上,篝火把天空都照亮了,光线一亮,冷松明再无阻滞,场上已是险象环生。

孙秋雨一咬牙,对郭柳二人道:“你们先顶片刻,我去去就来。”言罢,冲到那轿中少女面前,咳出一口鲜血,单膝下跪,道:“可否请姑娘谈奏一曲《长空》,在下感激不尽!”

那少女见状,也不多言,从轿中取了古琴,开始弹奏起来。

孙秋雨深深看了一眼弹琴少女,带着血腥的豪情冲入战团。游龙剑法在《长空》夜曲中被长空剑发挥到极致。这《长空》之曲,相传是大侠莫问天所谱,意境深远,正契合孙秋雨有些诗意忧郁的个性,也是孙秋雨平生最爱之作。孙秋雨在琴音中如蛟龙出海,正可称得上龙游长空。

那弹琴少女的琴艺也正与她的容貌相匹配,可称得上独步天下。此时,她碰上知音人,弹奏起来更是行云流水。一琴一剑,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少女嘴角现出心醉之态,双眼满是情意地看着孙秋雨若天外飞仙的身姿。

冷松明没有想到这琴剑合一会有如此威力,一时之间竟取之不下,终于拔出了腰间佩剑。

冷松明一出剑,一道剑光映在罗纤眼上,本自失神的她如梦初醒,猛然间也如洛天霞一般,易指为剑,加入战团。

剑法逆鳞,上古绝学,在冷松明手中使来,当真神佛难挡。四人情知不敌,终于向舍身崖退去。

林雁书见四人退来,下意识地让出去路,气得冷松明直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林雁书又哪里肯听,眼见四人退入舍身崖,竟有挡住师父的冲动,冷松明气极,一掌打得林雁书鼻血长流,却听一个关切声音喊到:“林师兄,你怎么样?”正是云山小师妹于静琪。

冷松明久战不下,已经动了杀机,却听背后人声嘈杂,正是灵秀峰一干人等赶到了,为首的是花语小仙。

那弹琴少女抱着琴,紧跟在冷松明后面,看见花语小仙,眼眶一红,叫道:“爹,快救他们!”

冷松明见到来人,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手中长剑剑芒暴起,倾毕生之力发出惊天动地一剑,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一剑已近汇神之境,夜空声中竟响起霹雳之声!

罗、柳、孙、郭四人眼见天地间一道剑光亮起,若被击中,必死无疑,也不知是来不及思考,还是四人一条心,都毫不犹豫往舍身崖下跳去。

场中“嗖嗖嗖嗖”几条身影如破空之电闪过,纷纷去救。花语小仙眼见一个女孩手握落霞剑,向万丈深渊中掉去,一掌击在峭壁上的一块凸起,加速掉下悬崖,手中花仙剑掷出,弹在悬崖上又反弹在那女孩身上阻了一阻,终于一手吊在悬崖上,一手抓住了那女孩;而古法大师却一手抓住了最后掉下悬崖的郭小树,郭天江比古法慢了一拍,见状一颗心终于没有飞出去,却见也慢了一拍得孙通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儿子——”

那弹琴少女和林雁书都惊得痴了,眼泪簌簌而下。

柳晓晴被花语小仙拉住,吊在悬崖之上,看着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的罗纤和孙秋雨,凄厉的叫道:“纤儿——”

千山万壑,回响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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