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
我一直寻找借口跟她说话，西米都显得懒得搭理。看来是真的不想理我了，我知趣地回到摊上。
“像她这种理性的女孩儿，应该不用哄吧？”我安慰自己道。
九点，正是人潮高峰期，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我已经学会了自己张罗生意。总不能一直粘着人家吧？
很快地成交了两单生意，我正庆幸自己生意还不错，一个“熟悉”得让我感觉无比陌生的声音出现了……
“也，你真的在这里摆地摊啊？”是雷蕾，穿着一件学生装短裙，那种红色花格子的。一双黑色的丝袜很抢眼，把那双饱满的肉腿凸显出来。
“是你啊……”我有些茫然，四处瞧着。
“你看什么呢？不认识我啦？”雷蕾笑着，朝我靠来。
我避开她的身子，笑道：“他呢？”
“谁啊？”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地问我。
“阿杰呢？”我简单地问。
“死了！”雷蕾狠狠地说，继而嬉笑道：“怎么样？没有我烦你的小日子过得挺舒坦的吧？”
“死了？”我诧异道。
“死了。”雷蕾很是淡定地说：“生意怎么样？”
“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三哥说的啊，很奇怪么？还是很惊奇？没想到吧？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到的！”雷蕾嬉皮笑脸地说。
我没有说话，想着这小子咋这么短命呢？那阵儿我还诅咒他被车撞呢，咋说死就死了？
“想我了吗？”雷蕾贴过身子，仰着下巴伸到我的面前问。
“……”我转过身，去整理衣架上的衣服。
“你不理我了吗？”雷蕾站在哪里，很委屈地说：“我没去处才来找你啦，这里我有没什么朋友，理下我啦！”
“……”我继续整理着衣服，不去搭理她。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几何时，西米站在我的背后，怒气冲冲地说。
“我？……”望着西米，我不知怎么说。
“我什么我啊？你以为这是家啊？人家一个女孩子，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你多大的心啊？”西米数落道。
“……”完了，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本以为西米的解围会让雷蕾有所感激，不曾想她居然冲西米吼道：“我跟他的事关你什么事啊？”
她这一吼，闲人们立马又关注这里了。本来昨晚就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下好比是在煤油上丢个烟头……
“我……”西米很委屈，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你是他女朋友吗？”雷蕾大声地说：“你肯定是他女朋友啦？”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西米摆摆手，急忙解释道。
“原来你有女朋友啦？”雷蕾转身朝我冷笑道：“你不是说今生‘非我不娶’吗？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吗？”
“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子！”雷蕾骂道：“去TMD‘海枯石烂’，去TMD‘天荒地老’，去TMD‘喜新厌旧’……”
西米再次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雷蕾却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在人们的痛斥声中，骂声愈演愈烈……
“哎呀，现在这些90后啊。真TM脑残了，搞完哥哥搞弟弟，这都什么人啊？”人群中不知谁这样说，一下子骂声就起来了……
雷蕾从挎包里拿出一瓶二锅头，仰起脖子就“咕噜噜”灌了下去。西米去抢，没夺下来。不一小会，雷蕾就有些东倒西歪，满脸通红……
她乱舞着手臂去扯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服，“唰”的一下扯掉领子，叫道：“MD,玩啊？玩完我就TM闪了鬼影都见不着。好哇，想玩是吧？老娘现在就让你们玩个够！”
我知道她在耍酒疯，也懒得理了，这种原本就很脆弱的“抗体”，我真的不想再去触及，生怕一旦碰了，那“抗体”飞到九霄云外！
雷蕾真豁得出，扯了领子，继而一把撕了外套。路出贴身的背心，曼妙的身材一下子爆炸在人们面前。
饱满圆润的双峰，摇摆挺立，引来人群一片哗然……
“你啊……你到底要怎么样嘛？”西米跺着脚，冲我吼道。连忙抓了件外套，匆匆奔上去给雷蕾披上。
雷蕾不领情，“啪”地把衣服摔到地上，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勾引人家男人的种罢了！”
……人群再次哗然……
人们一起哄，雷蕾更起劲了，借着三分酒意，耍起泼来！
我不知道雷蕾今天怎么会这样？她或许根本不是在骂我，也不是在骂西米，她只不过在指桑骂槐，然而在场的人们却不这样认为，西米也不这样认为。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我再不把雷蕾弄走，就要“飞”我几巴掌了……
我茫然地过去，一把把雷蕾按住，以那种“揪猪”的方式，就那么揪着，在人们哗然声，拖到巷口，直接朝我的住处拖去……
就在我离开的时候，龙哥再次出现了。在他大声的呵斥下，人们泱泱离去，仿佛对这场闹剧，一点都不满足。
在我的住处，雷蕾安静下来。
蹲在墙角哪里，不哭也不笑，我看得心里发麻。一阵阵的心如刀绞，我不适合演坏人的角色，这模样再次击碎了那原本就很脆弱的“防线”。
我走到厨房，默默地做饭——做那种雷蕾最爱吃的煎蛋面……
我默默地走过去，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雷蕾冲她笑笑，伸出右手，道：“我叫雷蕾，你呢？”
西米不答，转身提了包，消失在夜幕之中。雷蕾冲着西米离去的地方，冷笑道：“切！”
“你没事吧？”我问坐在床上的雷蕾。
“什么？”雷蕾抬着水汪汪的大眼，望着我。
“哪酒……你没醉吧？”
“你甭说，还真有一点儿。”雷蕾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咯咯地笑，倒在床上。
“他……怎么……？”虽然不想知道，但似乎又无话可说，我淡淡地问：“怎么？死的。”
“你不是真的相信他死了吧？”雷蕾翻着白眼，笑道。
“是啊。”我又糊涂了，难得如此强人，此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这颗心脏，是肉长的么？
“怎么会死了呢？”她反问我。
“不是你说的吗？怎么？”
“死女人怀里了，TMD，非说我跟你有一腿，在你去的第二天就消失了。”雷蕾望着天花板，傻笑了一下，道：“我们本来就有一腿。”
“别……这么说。”我很无语，什么叫“有一腿”？什么叫“死女人怀里”了？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不困吗？我头好疼。”雷蕾躺回床上，说。
“哪……我去给你买点药吧。可能是感冒了。”我起身。
“不了，你给我揉揉吧？”雷蕾嗲声道。
“哪个……我手生。”我打开门，转身道：“我还是去给你买药吧。”
就这样出去了，曾经多少个夜晚，幻想着同住一间屋子，拥着美人儿。那阵儿我几乎想遍了招数，什么客满只剩一个房间啦，什么两个房间太浪费啊，甚至连一个人睡害怕，打雷闪电不敢单独睡的借口都找了，还是没能一亲芳泽。
冷不丁住在一起了，却是那么地不自在，不舒服。
买完药，却迈不动回家的步子了。我胡乱地想着，在街上溜达。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好？这附近有什么公园呢？我不是很清楚，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夜市。
很自然地，我又去了夜市。这个每天两点一线的地方，却不厌烦。每天迈入哪里，心里都有新的希望。
西米的棚子还亮着灯，她不是走了吗？
我奔过去，是她，埋着头在哪里撬螺丝钉。我一进去，她就起身了，看见我，有些惊讶，然而很快淡定下来。
“她睡了吗？”
“睡了。”
“她好吗？”
“嗯，吃了面，睡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问：“棚子又松了吗？”
“是啊，棚子都松了，站不住脚了。”西米笑笑。
“我来吧。”我说蹲下身去。
“不用了，既然松了，就让它松吧。”西米喃喃地说：“再怎么固定，它还是松脱的。”
“怎么会呢？我给你拧死点。”我夺过她手里的扳手，去拧螺丝钉。
“你快回去吧，别让她等急了。”西米说：“反正生意也不好，我另寻地去了。”
我这才明白，螺丝“松了”是什么意思。本来是要离开，却说得这么委婉，说得这么惆怅，惆怅到我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为什么要走呢？你生意不错的啊。”我急急地问。
“此地是非太多，偏偏我又是个怕‘是非’的人。”西米笑道。
“你去哪里呢？”既然留不住，知道去处也好。
“呵呵，我习惯了四海为家，去哪里不是一样呢？”西米淡然地说，哪神情，哪口气，哪面容，无不是饱经风霜雨露才磨砺出来的“坦言”。
“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
“我们还会再见吗？”
“理论上说，不会了！”
“可我希望再见到你，你帮了我这么多，还没正式地说声谢谢！”我有些急了，勉强找了个理由。
“呵呵，出门在外，谁帮谁呢？”西米笑，淡淡地笑，笑得是那么的不自在，笑得我全身不舒服。
“哪……你总得给我留个什么联系方式吧？”我说，转而补充道：“万一我有事找你呢？”
“好好照顾她吧，别再伤人家的心了。祝你幸福！”西米甩甩头发，那清秀的面孔再次展现在我面前。高高的鼻梁，大大的双眼，白皙的嘴唇，乌黑的头发，红色的蝴蝶结。
“我们……不是那样的。”我说：“我们……仅仅只是朋……认识而已。”
“对于我来说，你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重要。”西米依旧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会把妹就不要学人家把妹，青梅竹马不是更好么？”
我的妈呀，跟她说三天三夜估计最后只能把我给说晕倒。看她转身准备走了，我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相识本是偶然，离去也非其他。劳烦人家已太多，何必徒增烦劳？既已决定离去，并非我的三言两语就能劝下，或许她的离开，真的不是因为我！只是，她要离开……
西米走了，我连声“祝她好运”都没说出口，就那么离开了。夜空下，我又孤独一人，任凭脚下步子，第一次觉得回“福苑小区”的路是那么地长，长长地，空空地……
回到住处雷蕾已经熟睡了，呼出小小的鼾声，看来头并不是那么的疼。我蹲在墙角里，就那么蹲着，想着西米会去哪里呢？想着她的笑，她的出生，她的言行，她的愁容……我似乎在此时想这些有点不合常理，雷蕾已经回到我身边，此时就睡在我的床上，我是那么地看着她，怎能想着别的女孩儿呢？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在我的生命中，就是一首插曲，就像一颗流星。或者是《聊斋》里面的狐妖，或者是天上的仙女，偶然间，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教会我生存技能，然后消失……
完完全全地消失……
或许我们还能重逢，只是不知道那时，我们可能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们。就像三哥一样，或许她也有了家室，我也有了孩子。呵呵，我傻笑着，哪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儿啊？
我才差不多19岁而已，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大孩子。怎么把家庭，甚至孩子的事儿都往身上扯呢？
或许明天我们就能见着，明天的西米，肯定比今晚的要漂亮得多！明天的我，会比今天成熟吗？
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我该怎么给她讲呢？看来我真得好好合计合计了，像她那么精明细心的女孩儿，我随便讲错一个小点儿，都会被她识破了……
雷蕾的再次出现，让我很欣慰也很不安。欣慰的是，我们又能在一起了；不安的是，我们真能在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