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元大陆,魏国西南部大竹峰下,仙鹤镇。
炎炎夏日,**当空。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洒在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树荫斑驳。一株参天巨树上几只灵猿,攀爬嬉闹,玩的不亦乐呼。巨树足有十人合抱之粗,高有一百多丈。
巨树之下,简单的草坪花圃旁,是一间简陋的木质小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朗朗的读书声,在清幽的大竹峰下萦绕。
“好,近日的课程就到这里,放学回家吧。”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随即响起一串欢呼声,但呼唤还没有结束,威严的声音又响起来,“今晚回家把刚才学的抄一百遍,明天我要检查。李天赐留下,其他人回家。”
“啊——”欢呼声立刻变成惨叫。
小屋门开,十几个孩童纷纷散去。此地顿时清静下来。屋内,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拿着戒尺,满脸叹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孩。一个身穿华丽,一看就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另一人衣衫褴褛,衣服上有几个大大的补巴,身子比身旁之人足足矮了半个头。
“天赐,你可知错?”老人淡淡道。
“天赐不知犯了什么错误,让老先生如此生气?”身穿华服的孩童抬起头,还一个俊俏的脸蛋,小小年纪,长的剑眉星目,两只眼睛像是黑夜中的星辰,明亮深邃,五官非常精致漂亮,要是生在女孩儿身上,绝对是一个大美人。
身旁那人也跟着抬头,不过看向老人的眼神之中,含着深深的畏惧之色。这人生的倒是挺好看,小小年纪也称得上好看,不过因为打扮寒酸,与身旁之人相比,逊色不少。
“老先生,请您不要惩罚少爷,不管什么事情,南华愿意替公子受罚。”衣着寒酸的男孩颤声道。
“南华,你起来,不要瞎凑热闹。”李天赐皱眉道。
“老先生,请您惩罚南华,不要为难少爷。”南华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你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竟然就一力承担,为什么?”老先生诧异道。
“老爷交待,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少爷。”南华抬起满是灰尘的额头,大声道。
老先生看着人小鬼大的南华,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往地上一扔:“这是你的东西?”
南华好奇往地上一瞟,小脸通红。只见躺在地上的那本书的封面竟然画着一男一女,正在赤裸交合,姿势动作不堪入目。天赐也是俊脸大红,支支唔唔不敢接话。
“课堂之上,竟然携带春宫之画,小小年纪不学好,看这种俗物,你叫我如何向你父母交代,李天赐,这本书是你的吗?”
“这个……,”李天赐含糊道,求救望向南华。
南华点头明白,大声叫道:“这本书存在书库之中,南华打扫书库卫生时,无意发现。出于好奇,拿来观看。不想昨天晚上陪少爷做功课至深夜,早上起来一起收进书包,此事与少爷无关,请老先生明察。”
“先来无事观看,”老先生气的暴跳如雷,指着南华鼻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我早知道是你的错,天赐是一个好孩子,定不会看这种庸俗下流之物。你看春宫画就算了,竟然带到学堂之上,真是有辱斯文。把手伸出来。”
南华嘴角抽搐,颤抖把手伸出。
“啪啪……”老人狠狠把戒尺打在南华稚嫩的小手上,血花四溅。
老人似乎打雷了,挥挥手道:“你们走吧,南华,你以后不准进这屋里,免得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
两人恭恭敬敬出去,把门带上。
回家的路上,李天赐翻动手上的春宫画,兴奋对南华道:“南华,没想到你连大哥的东西都偷得到,我上次在他房间见过,他死活不让我看。这回我一定要看个够。南华,你真够意思。”
“少爷,”南华伸出残留血渍的小手,委屈道,“书不是我拿的,恐怕是大少爷放进你的书包里面,在你偷跑出去玩的时候。”
“真的?”李天赐惊疑不定道,“大哥怎么会给我春宫画,这种东西,他可是视如珍宝。”
“少爷,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南华走在一旁,沉默一会儿,突然说道。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拘谨,直说吧。”李天赐拍拍瘦弱的南华,笑道。
“我觉得大少爷是故意把书放进你的书包的。”南华启齿道。
“为什么?”李天赐疑惑道。
“少爷的未婚妻,今天要来家里。”南华提醒道。
“呀,你怎么不早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难怪娘今天交待早点回家。”李天赐把书包扔到南华手中,开足马力狂奔。
“等等我,少爷!”南华吃力跟在后面,大口喘气道。
龙虎山庄,仙鹤镇最大的势力,垄断仙鹤镇百分之八十的生意来往,镇长见了龙虎山庄都要绕道走。龙虎山庄坐落在仙鹤镇有名的莫愁湖边,占地极广,比镇长的府邸都要大上百倍,建筑大气磅礴,大门纯金打造,门前一对高十米的玉狮子,威猛的立着。龙虎山庄养着数千仆役,每天开始都要白银数千两,这相当于百户寻常人家一月的开销。由此可见龙虎山庄在仙鹤镇如日中天。不过庄主李在道对家族子女的培养,从来都是极为严厉。
李天赐,龙虎山庄少庄主,见回到自家府邸,高兴的朝不远处的南华挥挥手:“快点,怎么那么慢!”
“少爷,是你太快。”南华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干脆坐在门外的大理石地板上休息。
李天赐拉起南华就往府内跑去。穿过中庭,李天赐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内堂而去,而南华则去一旁的马厩方向。南华作为奴隶之身,尚在襁褓之时,在大竹峰顶被采药人捡到,送往龙虎山庄,从小到大,便成了少庄主李天赐的贴身童子,照顾起居。
李在道今年四十五岁,膝下两子一女,李天佑,李天赐,和李艳儿。李天佑最大,十八岁,标准的纨绔子弟,每日狐朋狗友一堆,青楼里寻欢作乐。李天赐今年十三岁,与南华一般大小。李艳儿最小,才十二岁,古灵精怪。
穿过马厩,南华进入锅炉房。火炉之旁,坐着一人,驼背,残废,而且相貌奇丑无比。这人叫南天,南华的义父,南华的就是跟着南天姓氏。南天据说小时候被怨灵缠身,相貌被毁,一直单身至今。庄主李在道可怜他,便把府内的锅炉房交给他,给他点饭吃。
“爹,我回来了。”南华一进锅炉房就叫道。
南天听见南华的声音,颤颤巍巍要起身。南华连忙跑过去搀扶:“爹,您不要懂,狗儿过来就行了。”
狗儿是南华的小明,当然只有南天叫他的小名。
“狗儿,回来啦,饿不饿,饭菜在灶上热着。”南天笑道。
“谢谢爹。”南华跑跳着往一旁的小灶而去,揭开乌黑的铁盖,两个馒头,一份咸菜,一个鸡蛋。
“有蛋?”南华惊喜道。
“是啊,狗儿,今天是你十三岁生日,所以我特地留了一个鸡蛋给你。”南天咧着嘴笑道,“来,狗儿过来,爹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南华放下手中的馒头,到南天身边,好奇问道。
南华拖着残废的身体,到小灶边黝黑的柜子上,取下一个油布包裹,小心打开。南华眼睛一亮,只见包裹之中,是一个雕像,不知道什么材料支撑,通体晶莹,血红色纹理。雕像看不清面目,可是手指苍天,双脚蜷缩,身体以奇怪的动作扭曲,看起来很别扭。
“我在竹溪打水时,看见潭中紫光一闪而逝,仔细看时,是雕像在发光,便捞起来。喜欢吗?”南华慈祥笑道。
南华对雕像爱不释手,高兴道:“喜欢,只要是爹送的都喜欢,呵呵。”
南天摸摸南华的头,脸上溢出回忆,缓缓道:“记得你到山庄来的第一天晚上,也是全身紫光一闪,所以看见这个雕像时,我就感觉到你会喜欢它。”
“哦,对了,我今天陪少爷上学时,少爷偷偷给我一两银子,我把它分成两半,一份给爹,另一半想给大叔家买点米。”南华似乎想到什么,忙从破烂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赫然是两粒银豆。
“狗儿牵挂你大叔家,是个好孩子,紫菱那孩子命也苦,你大叔当年采药把你捡回来,也算是你半个爹爹,你大娘身体很差,所以委屈你紫菱妹妹。你长大以后要多照顾他们,懂吗?”南天点头道,“你虽然生在贫苦之家,心底却不能邪恶,善良才是你以后生活的根本。”
“知道了,爹,我先去给大叔家送钱,再回来吃饭。”南华说完,向外走去,可是刚到门外,一个高大的身体挡住大门,与南华弱小的身体撞在一起。
南华“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抬头望去,见是山庄大少爷李天佑的跟班,猪大肠。猪大肠身高两米开外,体重更是超过身高,全身肥肉,立在南华面前,就像是一座小山。
“猪管事。”南天见到猪大肠脸色狂变,一瘸一拐,拉起南华,不停道歉,“对不起,小孩不懂事,您不要见怪!”
猪大肠,是李天佑身边的红人,吃喝玩乐都是他一手安排,所以在奴役之中,威信很高。南华对他也很畏惧。
原本以为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猪大肠会大发雷霆,不料猪大肠一反常态的笑眯眯道:“没事,小孩子嘛,呵呵。”
“还不谢谢猪管事,”南天连忙按下南华的头道,“多谢管事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说南锅炉啊,大少爷有事找您去一趟,走吧。”猪大肠笑道,“南天想跟着去吗?”
南天眼睛闪过一丝惊恐,连忙摇头道:“狗儿不去,他还有事,要去他大叔家。”
“这样啊,”猪大肠脸上肥肉跳动,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畏缩的南华,点头道,“也好,反正大少爷找的是你。”
“好,我换件衣服,猪管事稍等。”南天就要往房里走去。
“不必了,大少爷事忙,你立刻跟我走吧。”猪大肠淡淡道。
南天听到这话,手脚微颤,艰难转身,抖声道:“好,我这就跟管事走。”
走出大门时,南天留恋看了南华一眼,然后跟着猪大肠走了。南华奇怪南天的表情,可是没有多想,便朝他大叔家走去。
采药大叔一家,就住在莫愁湖另一边,和龙虎山庄遥遥相对。南华,划着小船,吱呀吱呀的往另一头去,除了盒子里面的银豆之外,还有一件礼物,他没有和南天说。
南华掏出一件小头饰,蝴蝶夹子,仙鹤镇最流行的少女装饰,想着紫菱带上蝴蝶夹子,那可爱甜美的表情,嘴角弯起一道弧度。
因为镇里的房子贵,采药大叔买不起,只好把房子建在莫愁湖的另一面。三五户人家,凑在一起,相互扶持,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停下小船,南华兴奋踏上湖岸,在柔软的地上留下小小的脚印。脚印之旁,还有一双更加小的印子,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成双成对。
繁花似锦,枝繁叶茂,小鸟成群,青砖小道之上,南华步行数十步,转过一簇小白花,便道一件土坯房前。
门前院子里,一个女孩子,正在捡菜。这女孩儿,身着白色衣裳,头上两条羊角辫子,垂到肩膀,身体看似弱不禁风,五官极为秀美,由于年纪不大,稚气未脱,但现在就可以看出女孩儿长大后,定会是一个美人儿。她专心在地上捡菜,没有察觉南华的到来。清风微动,撩起额头上的秀发,她轻轻拨回耳边,嘴边露出半丝微笑。
“紫菱。“南华轻声道。
女孩儿抬头见是南华,笑容溢于言表,起身拍手,拉着南华的手,说道:“南华哥哥,你来啦!”
“是啊,我来看看大叔大娘。”南华笑道。
“是不是狗儿来啦。”屋内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南华跟着紫菱一起进屋,见大叔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脸色红润,笑着拦着他。
“大叔。狗儿来看您啦。”南华掏出那颗银豆,递给大叔,“大叔,这是狗儿孝敬您的。”
那人没有推辞,笑着点头,叹道:“真是好孩子,紫菱,快过来谢谢你狗儿哥哥。”
“狗儿,吃饭没?”这是从厨房走出一名女子,姿色衰老,但脸上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大娘,吃过了。”南华笑道,“我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二老,待会儿少爷哪儿,我还要去伺候呢,一会儿就走。”
“你这孩子,每次来都不吃饭,难道怕大娘一顿饭都吃不起,大娘有那么小气吗?”女子故作怒态。
“没有,大娘,你不要误会,狗儿是真的有事。”南华连忙摇头,“我要回去了,大少爷叫爹,我还得回去看火,免得夫人洗澡没水,我爹被责罚。”
“哎呀,这事重要,不要给李家老爷留下坏印象,这样对你以后发展不好,紫菱,你去送送狗儿。”躺在床上那人点头道。
紫菱甜甜笑道:“知道了。”
两人告辞后,便向门外走去。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后,女子说道:“狗儿真是个好孩子,紫菱要是能够嫁给他,我们也就放心了。”
“说的也是,狗儿勤快,能干,善良,有孝心,将来说不定李天赐当家,他能做个执事,那紫菱一辈子不用愁喽。”男子想到以后的生活,呵呵笑了起来。
紫菱陪着狗儿踱着小步,撅着小嘴,摇摇晃晃向莫愁湖走去。南华跟在身后,望着紫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突然一个转身,紫菱走到南华身旁,笑道:“南华哥哥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啦?”
“什么?”南华不知错错,微赧道,“忘记什么了?”
“南华哥哥上次来说要送我东西,难道忘记了?”紫菱脸色不悦,瞪着南华,大眼睛滴溜溜的,煞是可爱。
“啊,这个。”南华掏出蝴蝶夹子,递到紫菱面前,不好意思道,“送给你。”
紫菱眼睛大亮,抢过去,仔细打量,喜道:“真漂亮,南华哥哥帮我带上可好?”
南华微笑点头,把夹子别在紫菱秀发之上。青砖小道旁的小白花,颜色都不及紫菱十分之一,似乎感到羞怯,白花在阳光之下低头。
“紫菱,你真还看。”南华真心道。
“南华哥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紫菱羞涩起来,脸蛋微晕。
就在南华要答应之时,见山庄的地方突然冒出白眼,正好是锅炉房的位置,脸色大变,叫道:“不好,我回去看看。”
待南华回龙虎山庄之时,震惊看着正在燃烧的锅炉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人群之中,南华陡然发现猪大肠,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肥手,问道:“我爹呢?”
猪大肠厌恶甩开南华,淡淡道:“不知道,他早就回锅炉房。”
南华心中狂震,大吼一声,不顾众人的阻拦,冲向大伙之中。猪大肠望着进入火中的南华,满不在乎冷哼一声:“找死。”
火势太猛,南华冲进锅炉房的时候,南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上紧紧握着的,赫然是送给南华做生日礼物的雕像。
“爹!”南华大声叫道,“你醒醒啊。”
就在南华准备扛南天出去的时候,惊骇发现南天的脖子上一道深邃的刀痕,股股鲜血已经流干,生机全无。
眼神先是狂怒,随即恢复平静,南华强抑制心中的伤痛,眼中冷色一闪,拿着雕像,毅然决然冲出门外,留下南天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