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寨是都昌县重点扶贫村庄,大约有1500余人,村民人均年收入不足3000元。全村村民以农耕为主,自给自足,除了必需的盐,种子外,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为了这次的大王寨之行,文森特特意在县城雇了个向导,方便与当地人交流。向导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名叫萧羽。萧羽身体消瘦,一身肥大的短袖和七分裤,像个罩子一样套在身上。
这副吊儿郎当的穿着打扮,真难以让文森特等人相信他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可能看出文森特等人眼中的怀疑,萧羽拍着胸脯保证,别的地方不敢说,大王寨,那是自家的院墙,一清二楚。
大王寨和县城之间并没有修柏油路,一路上,坎坷不平。幸好天公作美,没有下雨,否则进村的公路就会泥泞不堪,车还真开不进村子里。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萧羽,很是健谈,一路上,不停的向大家说着关于大王寨的事情。什么村东头老王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村西头的燕子姑娘考到了大城市,尽是些诸如此类的事情。
尽管文森特他们并不搭理他,萧羽还是投入的讲着,事无大小,如数家珍。
经过一路的颠簸,文森特他们终于远远看见了村口的牌坊。和村子里破旧的房子相比,这个牌坊就显得宏伟多了,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大王寨三个大字,百米外的人都可以清楚的看见。
看到这个牌坊,萧羽骄傲的讲述着它的历史。据说是明朝从村里出去的一位将军建的,大王寨这几个字也是将军写的。这个牌坊,经过数百年的风雨侵蚀,表面的涂漆,已经斑驳脱落,圆木柱子上,也出现了道道裂痕。不过,大王寨三字还是如当年书写时一样,饱含英伟肃杀之气。
武人书法不似文人,起笔落笔自带一股遒劲,如龙蛇翻飞,如鹰钩铁画。
站在牌坊下,感受着百年前,那名铁血将军的神采,文森特问道:“萧羽,你认不认识寨子里的村长,我们找他有些事情。”
“啊,你们是来找我二舅的。”萧羽难以置信的说道。他上下打量着文森特等人,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些衣着光鲜的外国人,跟自己那土啦吧唧的二舅联系在一起。
文森特暗道:“这次还真是找对人了,有这个萧羽带着,这次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在充满泥土气息的寨子里,萧羽带着大家七扭八拐,来到一座院子外。萧羽走到门前,将门上的铁环敲的哐哐作响,口中大喊着:“二舅,开门,二舅......。”
“别喊了,二舅又不是聋子。”院子里传出一声粗旷的声音。打开门,一个乡土气息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这名汉子,上身穿着一件对襟盘扣的白布褂子,下身一条灰色长裤,裤管卷到了膝盖处,手里拿着一个蒲扇,呼扇呼扇的摇着。
汉子一蒲扇敲在萧羽的头上,骂道:“你小子,就不能轻点,也不怕把你舅这门敲坏。”然后,神色一变,略带责怪的说道:“你不是要到城里闯世界,当城里人么,我以为你把舅给忘了呢?”
萧羽卖了个乖,说道:“哪能啊,这不是来看二舅来了么。”
汉子瞪了一眼萧羽,看着文森特等人,热情的说道:“你们是羽子的朋友吧,进来坐,进来坐。”
文森特摆摆手,说道:“不了,我们有点事想请王村长帮个忙。”过来的路上,文森特专门询问了萧羽,关于他二舅的一些事情。
汉子打量了文森特等人片刻,说道:“说吧,既然是羽子带来的,我尽量帮忙。”
文森特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王村长记不记得一个叫李海的人。”
汉子摸着脑门想了想,说道:“李海,......,哦,你们说的是七年前死去的那个李海吧,你们是......?”
文森特回到道:“我们是李海的朋友,前来凭吊一下他,王村长能不能带我们到他住的地方看看。”
“没问题。”汉子干脆的答应,而后转头看向萧羽,说;“你小子,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你婶出去了,一会就回来,她这几天可想你想的紧。”
交待完,汉子领着文森特等人来到梁海在大王寨的住处。盯着眼前破旧的砖瓦房,文森特等人真的难以想象,氤氲石到底有多大的魔力,可以让一个教授,放弃大好的前途,守着它,来到这穷乡僻壤。
“李海可是个怪人,在村子里寡言少语,深居简出的。他死后,房子就被我们村委会封了,里面的东西都没人碰过。你们进去看吧,我就先回去了。”汉子说道。
文森特说道:“谢谢了,王村长。”
汉子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门被推开,一股很大的霉味迎面而来。文森特等人掩着口鼻走进屋子,屋子分里外两间,和大多数农户人家一样,里间住人,外间用来吃饭,接待客人。唯一不同的是,屋子里间的柜子里,桌子上,垒的满满的,都是书。
时间不等人,他们不能长时间的呆着这里,这样迟早会引起人们怀疑的。文森特命令大家在屋子里仔细查找氤氲石的线索,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梁海在羽蛇神遗址中得到的氤氲石,有一人多高,体积庞大,很是明显。而王宇提供的资料中显示,梁海来都昌县时,并没有携带和邮寄过任何可疑的东西。也就是说,梁海在隐居都昌县之前,已经将氤氲石运到了其他地方。文森特希望可以得知梁海在这段隐居时光中的生活片段,从其中的只言片语中发现氤氲石可能的下落。
屋子七年没人进来过,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文森特等人顾不上干净,将灰随便拍打一下,就仔细翻找起来。灰尘脱离物件,缓缓上升,悬浮在空中,屋内顿时变得灰蒙蒙。大家只好捂住口鼻,继续翻找。
文森特等人并不是强盗一般,在屋内翻箱倒柜,搞得一片狼藉。他们每动过一件东西,仔细查看没有可疑时,就会原封不动的放还原位。屋内除了物件上的灰尘不见了外,摆设还是如七年前一模一样。
不愧是个文人,梁海这座摆设简单的房子里,数目最多的就是书和笔记。而一个人孤独自闭的生活了四年,隐藏最大秘密的地方极有可能也会在笔记中。文森特将搜查的重点放在了这些垒满柜子堆满书桌的书和笔记上。
辛米拿起一本满是灰尘的书,身子与其拉开距离,眯起眼睛,鼓足气,一下吹掉封皮上的灰。
《欧洲末次冰川期的尼安德特人和现代人》,考古学家特尹尔德-范-安德尔所著。辛米苦笑一声,粗略的翻看了一下,书中除了梁海所标注的一些学术性意见,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辛米失望的将它放在一边,另外拿起一本,翻看起来。梁海的这些书,大多是关于尼安德特人,玛雅人的研究书籍。文森特,朱古丽,吉安娜,辛米一本接一本的翻看着,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氤氲石的线索,却让四人对这个梁海肃然起敬。
难怪说,一个人的才能与他的品德毫无关系。尽管梁海为了氤氲石,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可是文森特不得不承认,他在古人类研究领域,尤其是尼人和玛雅人的研究,堪称大师。每本书中的标注,以及研究札记,都让文森特这个古人类教授,佩服的五体投地。
辛米又随意的拿起一本,瞄了一眼,封面上以隶体写了札记二字。辛米一手撑着书脊,一手压着书页,拇指松开,书页哗啦啦快速翻过。随着书页的翻动,辛米眼睛快速的瞟过。
不对,就在辛米顺手又要将书放下之时,脑海里蹦出这两个字。重新翻开这本札记,映入眼帘的是海子的一首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而后是梁海亲自记录的在大王寨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
辛米先是狂喜,而后犹豫起来,要不要让文森特他们得知这本日记的事情呢。
就在这时,一手拍在辛米的肩头,打断了辛米的犹豫,文森特出现在辛米面前,问道:“这本札记看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辛米表情快速的挣扎了一下,就将手中的札记递给了文森特,说道:“博士,这本札记好象是梁海的生活日记。”
文森特快速的接过札记,飞快的浏览了一下。确认之后,文森特将队员们召集起来,激动的宣布找到了梁海的生活记录。
日记中记录,梁海刚来都昌县之时,对于得到氤氲石,整日处于兴奋之中。随着时间的过去,梁海开始愧疚,自责,为那些死去的人忏悔,祈祷。梁海在日记中,着重提到了刘汉儒,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曾经他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将自己的知识倾囊教授,看着他在学术上一步步成长,渐渐声名鹊起。对于刘汉儒的伤害,是梁海愧疚自责的起始,是噩梦的根源。在日记的最后,梁海计划放下一切,在海边买一所房子,如海子诗中描述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惜的是,在梁海准备离开大王寨之时,死神扼住他的喉咙,收割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