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自娱自乐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龙吟般的清啸,啸声穿云透地,山林震动,就见到一个背着大酒葫芦的邋遢老道,脚踏长剑,凌空飞来,在半空中大喝一声:“小子,这里可是万仞山!”就见一道如一汪秋水般的冷寒剑光电闪而至,周围满是剑芒刺破空气的呼啸风声,钟临周身压力猛然一松,迷迷糊糊之间只来得及聚积仅余的一点力气,朝天空大喊一声:“道长,不要杀我!”刚一说完,好似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霞光万道,云海滔滔,千峰万峦的群山环抱之中,从高山积雪而化的清溪依山势蜿蜒而下,汇集成潭,山巅朔风凛冽,大雪纷扬,满天旋飞飘舞,银妆素裹,一派妖娆的白色世界。山腰处积水成潭的青云峰却是一派春色,春江花溪,潺潺泉水,微风过处,怡荡东风,挟着浓浓的春意拂过,寒潭上顿起银鳞万点,衬以朦胧远山,榆柳点缀其间,恍若仙境,让人泛起迷醉美感。窗外一阵苍鹰清鸣打断了小天的好梦,睁开双眼,就看到一排排长短不一的翠竹,用麻绳固定,错乱而又充满自然至理般的组成了整个房顶内层,微微一动,左右望去,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上,身处在一个翠竹搭成的小屋。小天翻身坐起,胸腹之中的刺痛感使他记起了昏迷前的夜晚,不知道为何却到了这里,身上还穿这个不伦不类的道袍,仔细打量四周,发觉屋子内的摆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除了一张竹床就是一个简单的洗漱木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大的不象话的木盆,地板也是竹子排列组成,下床踩入其上,略有松浮感,鼻中充满了一股淡淡的草木味,想必是竹子发出的。让小天最感兴趣的是挂在竹墙上的一幅水墨画像,既不是西天诸佛,也不是人间先贤,画中之人酒糟鼻子,耗子脸儿,麻杆般的瘦弱小个头却撑起了一件宽大而又邋遢的道袍,此人背着个比他本人脑袋还大三圈的赤红酒葫芦,手舞三尺青锋,嘴角翘上嘻嘻而笑,背靠日月星辰,花谷秀川,一个出家的道人眉目之间却一脸贼像,看得小天忍不住呵呵笑出声。“小子,你笑什么?”一股明显装出来的威严喝问传来,还是把小天吓的一缩脖子,扭头望去,就见到画中之人正晃晃悠悠跨进房门,丈外都能闻到一阵酒香,这老道看的真切,努力想使自己在小天面前走的四平八稳点,却忍不住走两步打一个饱嗝,邋遢的肥道袍不知道多少年没洗了,满是油腻,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比他还高,剑鞘尖儿都快挨着地了,这老道却毫不在意,依旧把步子迈的神采飞扬,精神抖擞。小天记起眼前这邋遢道人就是那晚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道长,想起这看似貌不惊人的老道那次乃驭剑而来,赶忙收起轻视之心,倒头便拜,感激道:“仙长救命之恩,我~”“得了!”邋遢老道大刺刺的受了小天一拜,等听到了感恩的话,不耐烦的一挥手,晒道:“我来生做牛做马是吧?别跟贫道啰嗦这个,快起来!”小天尴尬的挠挠头,站了起来,暗道:我本来不是想说做牛做马的。可被老道一打断,势必不能再开口讨没趣,忙问道:“仙长,这是哪里?”他只记得当时飞剑舞动,身子一松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心中记挂魏杰所托之事忍不住问起。老道不怀好意的斜眼瞄了他一眼,看得小天浑身没来由的升起一道寒流,就见老道拿起背后的大酒葫芦,拔开木塞仰头猛灌了一口,无比享受的呼出一口酒气,没好气道:“你小子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小天愕然摇头:“不知道!”“嘿嘿!”老道一声奸笑,若无其事道:“也就是五年两个月又十三天罢了,跟贫道当初没得比,少太多了!”小天只感到脑中一片空白,两眼发黑,晕晕乎乎的差点又昏过去,喃喃道:“五年,这,这怎么可能?”想起魏杰所托之事,竟耽误这么久,心中又是一阵内疚。“道长,小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他日再来拜谢。”言罢,小天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嘿嘿,小子,你所说的要事,不就是魏杰嘱咐你去昆仑山找天行吗。老道早在你昏迷的时候就替你把东西送去了。天行那老小子还是那臭脾气,又臭又硬,和茅坑的大粪没啥区别。”小天愕然,伸手往怀里一摸,东西没了。只剩下当初魏杰给他的神丹。小天松了口气:“那谢谢道长了,要不小子就失信于人了。敢问道长道号?”道人打了个饱嗝,眯眼看着小天:“老道道号,太乙,别人都这么叫,你也跟着这么叫就好。”老道拿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抚掌轻叹道:“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大道无形,期度日月乾坤,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睡吧小子,醒来什么都好了!”不见老道怎么动作,突然如虚影般凭空消失,再见时却在竹屋外的石桌旁,正饮酒悲歌:“斗转星移,寒暑春夏,有道是银河苍穹九万里,无人与共,此生何必?十年风雨江湖,一夜枯荣,尽付东流去。昨夜听风观雨,笑红尘百态,谁人夺万世潇洒?叹沧桑金戈铁马,皇朝霸业,尽归黄土,不若山林雨露,斟朝夕北斗,俱醉皓月,何必恋区区百年江湖!”此时的邋遢老道哪有半分的俗相,辗转腾挪间如鬼魅穿云,出尘之态令人不可测度。
小天醒来后,才发觉这一切不是梦。呆呆的做在床上,想到自己竟然糊里糊涂的就睡过去五年。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原来人生可以这么快的过去。这时那个邋遢道人进来了,鳖了一眼小天:“小子,醒来了?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小天茫然的摇了摇头。“可想学长生之术?”老道笑道。小天抬起头看着老道:“长生之术?你愿教我?”老道笑着点了点头:“我正缺个徒弟,你可愿意?”小天惊喜异常,忙拜倒在地:“请师傅受徒儿一拜!”
邋遢老道哈哈大笑,五年前初见小天就觉得此子甚有道基,几百年来老道驭剑三界,遍览群山,降魔卫道,游戏人间,从未动过收徒的心念,一见小天之下,多年未动的凡心也被拨动,五年来对钟临身体的了解甚比他本人,明白面前这小子正是修炼道法的一块璞玉,一经雕琢前途不可限量,欣然道:“如此甚好,本派将在你手中发扬光大,嘿嘿!”好似老道多年计划的阴谋终于得见曙光,忍不住又是一阵嘿嘿奸笑。跪在地上的小天看到老道得意忘形的样子,突然升起了一股上了贼船的感觉,疑惑道:“师傅,咱们~~那个本派是何派?”邋遢老道解下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大灌了一口,拂须傲然道:“本派那个~~还没有名字,不过有徒儿的加入,今天正式立派,为师出身道门,如今身处峨嵋青云峰,就叫做‘青云门’好了,嘿嘿,你就是本门开山大弟子!”“啊?”小天吃了一惊,没想到庙大无僧,进门就是个佛,居然成了开山大弟子,看着面前“师傅”红光满面的陶醉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越发觉得蹊跷,愕然道:“师傅,您老人家?”小天当初看老道凌空驭剑,道法高深,本想应是名门大派的得道高人,现在越来越觉得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流浪道士,不免心中嘀咕。老道嘻嘻一笑,伸手抡圆了就给了小天脑袋一巴掌,知道这小子心中想什么,若无其事道:“贫道本乃一大派长老,怎奈仙法超绝,那个~嗜好广泛,呵说着话锋一转,尴尬道:“于是被踢出门墙,除名教宗,只好四处云游了。”小天:“……”呵,你明白了,于是!”
小天无奈:“那师傅,我该做些什么?”“既然入我门派,就该有个道号,道,道。嗯。。。这个字不错,以后你的道号就叫:天道!”老道志得意满的嘿嘿笑到。“天道?什么意思啊师傅?”
老道没有回答小天,拿起葫芦喝一口,随后就就架起剑光飞走,喊道:“师傅去打点酒来,你先自会闪吧!哈哈。。。修道千百年,为何?自叹逍遥,却不知,天地无情!”悠然远去。小天气苦:“这离山上那么远,我还得爬回去,这师傅拜的唉。。”小天认命的摇了下头,奋起精神向山上而去。翌日,老道传授小天本门道法:太乙剑决和太乙心法。“太乙剑诀是在心法的基础上施展的,所谓心法,其实是辅助施展剑诀的功法。你的心法程度越高,就可以使用的剑诀越厉害,也越长久。心法这东西,就看你自己的领悟能力了,别人是教不了的。至于剑法嘛,等你心法练到第一层我会教你的。”小天迷迷糊糊的听老道唠叨一大堆,然后就给自己扔过来一本非常烂的书,上面沾满了油腻,而且破破烂烂,眼看就要散页了。书的正面写着,太乙真经。小天还满肚子不舒服,可若是他把这本书拿出去喊一句:“谁要看太乙真人的心法啊。”天下的修道之人抢破头都要看啊。要知道,太乙真人自编的心法不比那些名门大派的差,而且有的都比不上他的。可想而知,太乙真经有多么难的。
“从明天起,早晚练气吐纳,去浊气映日月,三更起床,五更造饭,砍柴挑水,洗衣煮饭,一切内务皆由徒儿指挥。兵法云:欲谋胜敌,先谋固己,预谋疏阵,先谋地利。练道法乃策应阴阳万物法源,引自然浩然正气,吞化天地,故必须有一个铜筋铁骨般的肉身,才能仗此宝筏安行彼岸,明白么?”小天暗呼倒霉,就他自己一个光杆司令指挥谁去?他现在才想起,为何邋遢道人在他拜师之后奸笑连连,原来是找到一个免费打杂的。小天只得应道:“是,师傅,徒儿遵命。”
从此,峨眉山清云峰上,就出现了一个满山劳累的身影,天还没亮,小天就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去山下挑水,最可恨的是,邋遢道人还让他拿一个特大号的木盆取水,专门跑到山底取寒谭的水,然后再抱着这个特大号木盆走回来,路上还有峨眉山的猴子对他呲牙咧嘴,拿东西丢他。挑完水,然后砍柴生火,柴必须砍的一样大小,这生火还不带有烟的。生火能没烟吗?这不是纯粹的找麻烦啊,老道对小天的抱怨就说了一句话:“你傻啊,心法上有真火诀,用那个生火没烟。”说完还翻了翻白眼,继续晒太阳喝酒去了。可怜的小天,腹诽半天:“原来传我心法是为让我更好的干活啊!”开头半年时间里,没有一次能够按时将水倒满,耽误了做饭就会受到师傅的责罚,罚得很简单,抱着一根长长的原木,如蛤蟆般在山间小道上不住跳跃一个时辰,来回数趟,原木两头不准触地,否则马上就是从天而降的惩罚,有时是鹅卵滑石,有时是脑袋大的山岩,只把小天砸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等到他抗砸打的适应力稍强后,干脆就是从天而降的小型闪电,山野间经常能够听到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让人闻之心酸。等小天如一滩烂泥般扛着原木,支棱着卷曲焦黑的毛发,穿着浑身冒烟的道袍回来后,噩梦依然没有结束,等待他的是没完没了的砍柴,再砍柴。这一下子可把小天给整毁了,双肩早就因紧握木盆而麻木僵硬,肌肉拉伤下,动一动都像针扎似的痛彻骨髓,再举起不比大木盆小多少的开山巨斧,还要把木料劈成错落有致,大小相同的方条,简直要了他的命,开始是举起斧子轮几下就疼的昏死过去,后来变成轮一斧子,哆嗦三下,惨嚎一嗓子,只把一个大小伙子折磨得如深山野鬼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一块块青紫发黑,状如斑马。到最后小天跟本不敢躺在竹床上,干脆露宿屋外花圃旁,侧身而卧,晚上不敢翻身,轻轻一动就是扯动全身的连锁反应,疼痛欲绝,一个大小伙子,被醉道人折磨得总是在夜间痛哭失声,宛若待宰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