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玥转了一圈,看见灶间有人,就溜了进去,果见仇妹正在忙碌。锅里蒸着不知什么东西,只是闻到一股肉香气,馋得他口水都要滴下来,那边又煮了一锅粥,还有几碟小菜。
见花玥进来,仇妹笑道:“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就饿了?”伸手揭开锅盖,白气立即涌了出来,肉香就更浓了。
仇妹从锅里夹出一大块粉蒸肉来放在小碗里送到花玥面前:“正巧熟了。给你试个鲜儿。拿到外面去吃吧。这里烟熏火燎的,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花玥接过碗来,眼珠儿一转:“剑儿弟弟的呢?我给他也拿一份去。”
仇妹已将锅盖上了,口中道:“他急什么。一会大家吃饭时一起吃,这个,是单给你的。”
花玥听了,咽了口口水,却把碗往灶台上一放:“那我也不吃了,一会跟弟弟一起吃。”
仇妹一怔,回头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只得又从锅里拿了一块放在另一个碗里:“这个我一会给剑儿送去。这样你放心了吧?你先吃你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花玥欢呼一声,一手一个,拿起两个碗来:“我给弟弟送去,我们两人一起吃。”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急得仇妹一个劲在后面叫:“小心些,当心磕了牙。”
“剑儿弟弟,我给你拿肉来了。”花玥带着一阵风撞进了冰剑的屋子。
跪在椅子上两手托腮的四岁男孩回头看向花玥,圆圆的小脸上嵌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浓浓的剑眉更增添了一份英气,只是此时都皱在了一起,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玥哥哥,干娘给我出的功课我做不出,怎么办?”
花玥将碗往桌上一放:“没事,我帮你看看。你先吃肉。”
冰剑高兴得跳下椅子,将座位让给了花玥,乘着花玥看功课的时候,他将两只碗里的肉悄悄比了一下,拿了那块大的,捧到一边吃去了。一口咬下去,香得他几乎把舌头咽了下去。阿娘的粉蒸肉就是好吃啊。三口两口就把自己碗里的吃净了,抬头又看看哥哥碗里的。不行,这是哥哥的!小馋嘴命令自己收回已经伸出去的爪子,将它们藏在身后,用力握住,不让自己再去看那块肉。
“剑儿弟弟,这功课不难啊。我说给你听。”花玥有模有样的当起了小先生,可是说了几句一抬头,见冰剑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眨啊眨地盯着他。
“你听懂了吗?”
冰剑摇头。
“笨蛋!”花玥失了耐心,开口骂了一句。冰剑往后退了一步,委屈的一撅嘴:“哥哥骂剑儿。坏哥哥!”那表情声音,十足受了天大的委屈。
花玥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帮你写,写好后你照抄一遍交给娘亲就成了。”
“哥哥最好了!”冰剑欢呼了一声,“啪嗒”一个热乎乎,油腻腻的吻就落到了花玥脸上。
“哎,你当我这脸是你的抹布么?”花玥皱眉,用衣袖在脸上一抹,衣袖上立即多出一道油印子。
等花玥从书本中回过神来,正看见冰剑捧着碗在吃他的那块肉。“剑儿。”他喝了一声。冰剑抬起小脸:“哥哥,对不起。这肉实在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不然,你再去找娘要一块吧。反正只要你开口,娘一定会给你。”
“哼——”花玥站起来将桌上的书本一推,转身就走。冰剑见他生气了,这才真慌了,连忙捉住他的手:“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花玥却不听他的,推开冰剑气冲冲地出屋去了。
一会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每天这时候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今天却有些奇怪。按家里吃饭的规矩,大人们一桌,孩子们一桌。花愆和芮氏坐在上座,冰杰打横相陪。仇妹因为要照顾花玥和冰剑,就坐在了孩子那一桌,惠儿端上的碗筷后也坐在冰剑和仇妹中间,有意离花玥远些。
“剑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粉蒸肉。怎么不吃了?”
“我不吃。”冰剑将碗盏推开,平时爱吃的菜却连看也不看。
仇妹疑惑道:“难道是病了?”轻轻贴了贴儿子的额头:“不热啊。剑儿,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娘。”
冰剑偷眼看了花玥一眼,摇摇头:“我没病!”一边说一边抱起饭碗走到门口,慢慢跨坐在门槛上,背对着一桌的好菜低头扒了白饭来吃。
仇妹疑惑地回身问丈夫:“杰哥,这孩子是怎么了?”
冰杰看了儿子坐在门槛上小小的身影,不在意道:“小孩子一时任性也是常事,不用理他。”
仇妹还是放不下心来,走过去问了两句,冰剑只是不答,也不肯回到桌子旁。仇妹急得无法,这时芮氏道:“娇儿好像饿了。仇妹,你来喂喂她吧。”
一听这话,仇妹再也顾不得冰剑,走到芮氏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娇儿。芮氏一边将女儿交给仇妹,一边低声道:“小孩子的事还是要小孩子来解决。”说完嘴角轻轻一呶,却是指向安静的怪异的花玥。
仇妹恍然,感激地看了芮氏一眼。抱着娇儿走到花玥身边道:“玥儿,我要去喂娇儿。你帮我照顾一下剑儿吃饭好吗?”
花玥抬眼看了仇妹一眼,却放下碗自己走了,仇妹叫他也不理。
花玥其实觉得有些气闷,却并不明白是为什么。按理说,他并不是个很小气的人,他一向都很护着冰剑的。不过一块肉而已,他不应该生气,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不痛快。他不知怎么表达这份不痛快,又不好告诉别人,怕别人说他小心眼。但让他去劝冰剑,说什么也不愿意,所以听了仇妹的话就不作声跑了出来。
冰剑见哥哥走了,也一声不吭地丢了碗去了,
仇妹叫不住他,怀里娇儿还要吃奶,只得先抱了娇儿去里屋喂奶。这时惠儿急急吃完就要离开座位去收拾了,仇妹自言自语道:“惠儿又怎么了?这么快就吃完了?难道我今天做的饭菜不好吃?”
一顿晚饭,三个小的都没有吃好。仇妹心疼花玥和冰剑,到了晚间给娇儿喂过最后一次奶,专门去灶下给两人各下了一碗猪油面送了过去。他们不是大户人家,前院用来做学堂,后院九间房。正房三间住着花愆夫妇,冰杰与仇妹住东厢三间。花玥和冰剑在西厢占了一间,另一间给了惠儿,还有一间现在推些杂物,将来打算收拾给娇儿住。
先去了二小的房间,还没走近就见黑乎乎的没有点灯,就知道两人不在房中,仇妹有些意外,转了一圈,到了前院,却见书房中有灯光,走近一看,竟然是花玥和冰剑在里面,宽宽的椅上坐在两个小人儿。花玥手中拿着书在讲解,冰剑手里拿着笔儿,一边听一边写,竟也专注得很。
灯光照着两张稚嫩的面孔,头碰着头,脸贴着脸,一般的白白润润,晶莹剔透,尤其是花玥,光泽直逼那天上的月儿,真不愧了“玥”这个名字。
仇妹在门口看了一回,轻轻叹了口气,这般相貌,这般心智,将来长大,不知该是怎样出众。若有人能与他相比,也仅有爷一人而已。只是爷身上煞气,让人自动退避三舍。而哥儿身上却多了娘子身上那股让人可以自然亲近的味道。也难怪自己的傻儿子对他五体投地。
“玥儿,剑儿,还在用功。吃点面吧。”仇妹端着托盘进来,在花玥面前放下,
花玥和冰剑听说,双双叫了一声,急不可耐地从椅上跳了下来,直奔仇妹。动作急了些,带倒了桌上的笔筒,立即笔撒了一地。
“哎呀!”两个孩子一见,立即趴到了地上去捡笔。
仇妹忙道:“慢点慢点,我来收拾吧,你们收拾只会越弄越乱。功课这么多还不累?晚了还要看书?”
“就看一小会。”花玥捧起面碗,深吸一口气:“好香。”
冰剑也捧了碗,看看花玥的碗:“哥哥,这碗比较多,这碗给你。”
“不用了。”花玥有些不好意思了,摸摸头:“剑儿弟弟,我不是因为那块肉,是因为”想了一想才道:“爹说,不能因为年纪小就认为别人应该让着你。没有人能让你一辈子。我才会。。。。。。”说到这里却不知该怎么说了,他到底只有六岁,就算再聪明对很多事情也只有一种朦胧的认识。
吃完面,花玥帮冰剑完成了全部功课,两人又在院子里疯玩了一会,就手牵手回屋睡觉去了。屋内放着两张小床,平时两人都是一人一张。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小波折,冰剑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床上睡,只是赖在花玥的床上,搂着哥哥不放手,“好哥哥,好哥哥”地叫了无数遍。花玥缠不过他,只得依了他。两人同睡一张床上。
花玥闭了眼,很快有了些睡意,可冰剑难得与哥哥同床,兴奋得不得了,见他好像要睡了,有意伸手在他胁下挠了一把,他便睁眼来还击,又打闹了半天,实在困得不行了,这才朦胧入睡
天刚亮,花家院子里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仇妹与惠儿首先起床,惠儿在灶间烧了一大锅水,开始淘米洗菜准备早饭。仇妹忙着和面,准备做出门吃的油酥饼儿。
今天是早就定好的一家人去郊游的日子,一早就安排好的。不一会,订好的两辆马车已经到了门口,冰剑就晃开膀子开始往上搬东西,吃的喝的,酒器炊具,女人们的零碎东西等等都搬了上去。
花愆和芮氏也起身了,芮氏自己梳洗停当,又按了郎君在妆镜前坐下,开始摆弄他的头发。
花愆有些不自然:“你把自己打扮好了就成,弄我做什么?”
“别动。这个头型是我前两天刚学的,乔家媳妇把她相公打扮得人人都说好。我的相公打扮出来却更胜他百倍。”
“他怎配与我相比?”自大到顶的语气是他的特质,花愆挣脱了妻子的手就要站起来。
一把攀住郎君的肩,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芮氏开始撒娇:“不要嘛。不是为了跟他比,是我想看你打扮好的样子。”
花愆皱眉:“不好。我又不是给你看着玩的。”
世人都说男子好色,实际上这好色之性,男女都是一样。男子爱嫦娥,女子一般也心爱那美少年。芮氏虽然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女子,也不能免俗。像蛇一样缠定了自家郎君,定要他穿戴打扮一番。
花愆哪是任老婆摆布的人,一把将身上那尾美女蛇扯了下来:“有完没完,再闹,今天可就不出门了。”
调戏老公受挫,芮氏不情不愿的放弃,道:“那好吧,我去帮忙收拾东西。”
她刚走到门口,身子忽然一轻,人就落入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中,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她只觉心也跳得乱了节奏,一会快一会慢,反手抱住丈夫,两人都不说不动,屋里一时静得温馨。
惠儿做好了早饭,从厨下出来张望了一下,奇怪的问仇妹:“爷和娘子怎么还不出屋?哥儿和剑儿也没起来?”
仇妹一边忙碌一边道:“你去看看那两个小东西,要是没起就叫他们起来。至于爷和娘子。”声音顿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你就不用管了。要是我们出门前他们还不出来,我就自己去叫他们。”
惠儿听了这话,就到房间中来看两个孩子,一进门,就看见床上歪着两个小人儿,一颠一倒,花玥的脑袋已经空在床沿外边,脚架在冰剑的肚子上。冰剑的右腿直接翘到了墙上,小手放在身前抱住花玥的那条腿。两人保持着这么有难度的姿势却依然睡得很香,让惠儿叹为观止,佩服不已。
上前叫醒两个孩子。花玥和冰剑揉着眼睛爬了起来,昨晚实在睡得太晚了,所以还有些恋床不愿起身。惠儿笑道:“还不快去吃早饭,一会要出去玩了。”
花玥这才想起来:“对了,今天要出游。剑儿快点。我们去洗脸。”拽着睡眼腥松的冰剑就奔出屋去,急得惠儿一边追,一边叫道:“慢点,慢点,爷和娘子还没出屋呢,你们不用急。”
“什么?爹娘还没出屋?”花玥停下了脚步,爹娘要是不起,今天的郊游就得泡汤了。这可是件大事情!脚下方向一转就奔向父母的房间:“爹爹,娘亲,该起床出门了。”
花愆伸手替妻子正正歪了的珠钗,那是倚在他肩上弄歪的,口中道:“走吧。再不出去那小子就闯进来了。”
男女主人终于出了屋,一家人欢欢喜喜吃完早饭,上了马车出发去郊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