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玥很少哭,但每次哭起来定是惊天地,泣鬼神,带得芮氏一阵阵的肉疼。看着心肝宝贝脏得浑身就剩眼白和牙是白的,衣服也破了好几处,再也端不住,伸开双手:“我的儿,快过来让娘看看。”
花玥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母亲怀里:“娘——呜呜——玥儿——身。。。身上痛痛,呜。。。。。。肚子饿。。。”
“哪里痛?来,娘吹吹。。。这里也痛?好——”“呼,呼”又是吹气的声音。
花愆吃惊地看着这母子二人,一时竟忘记了阻拦。芮氏现在心只在儿子身上:“肚子饿了是不是?中午你仇姨做了你最爱吃的响油蟮丝儿,娘给你留了一碗,回家马上给你热着吃。”
“玉知——”堂堂一家之主无法忍受这份无视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敢逃学,一定要好好教训。”花愆的语气十分坚决,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惠儿这时顾不得自己,心里只是替小哥儿担心了起来,在花家三年,她已经知道,在外人眼里什么事也不管的花爷,其实才是真正的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只是他特别宠爱娘子,又很少说话而已。
“花玥——过来!”
花玥闻声往母亲怀里缩了一缩,偷眼一看,父亲那双眼像能喷出火一样。芮氏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道:“过去吧。别怕。”
一步一停的扭到父亲面前,花玥叫了一声“爹”,花愆用鼻子“哼”了一声,小东西吓得转身飞快的跑到芮氏身后躲了起来。
芮氏伸手将花玥从身后抓出来,重新推到花愆面前:“好玥儿,快去向爹爹认错。”
花玥低头道:“爹爹,玥儿知错了。”
“你错哪里了?”
“我不该逃学。”
“还有呢?”
“。。。。。。”
“你今天一共犯了四个错误:第一,你不该逃学;第二,你不应该激怒那群大孩子;第三,在不知对方的来意时,你就动手打人;第四,不自量力差点害死自己。”花愆说得很慢,一条条将儿子今天的错误都列了出来。
花玥这才知道,原来爹爹早就发现了自己。但他还是不服气,忍不住问道:“救惠儿姐姐也不对吗?”
“救人是对的,你可以跑出去求救,而不应该自己冲上来打坏人,他是大人你是孩子,不自量力,若不是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花玥点头,真正从心里佩服起爹爹来,在花愆面前跪下:“孩儿错了。以后一定好好跟爹爹学本领,再也不怕苦偷跑出去玩了。不会,不会。。。。。不会再犯那四个错误了。”这几句话真诚无比,看来是真的受到教训了。
听这父子两人对话,芮氏这才知道儿子这大半天竟然受了这么多苦,心里更是难过,勉强忍耐着,等听到儿子认错,这眼泪终于滚了下来,走上去搂住儿子:“好孩子,知错能改就好。爹娘不会怪你的。”
“谁说的?慈母多败儿。他犯了这么多错,哪能认个错就算了?小子,自己趴到凳子上去。”
一听这话,花玥的小脸一下垮了下来,知道父亲认起真来,就算母亲也救不了自己,反抗只会加倍皮肉受苦,只得老老实实的往凳子上一趴,闭上眼睛准备受罚。
花愆黑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凳子前面,大掌直奔儿子又圆又翘的小屁屁。惠儿早已吓得闭上了眼睛,耳边立即响起小花玥的呼痛声。
刚打了五下,芮氏上前拉住丈夫:“尚希,给点教训就行了。别再打了。”
“不行!这算什么?我要打得他永远记住今天的教训。”花愆挣脱妻子的手,正要再打。芮氏忽然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花愆眼中忽然闪过一阵惊喜,一把搂住妻子:“真的?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芮氏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想着过几天请郎中看过后再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要打玥儿,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呢。就饶了玥儿这一回吧。”
花愆犹豫了一下,看看眼泪汪汪的儿子,再看看一脸期待的妻子,终于叹了口气:“算了,便宜了这小子。不过从明天起练武时间加倍。”
花玥一听如蒙大赦,连忙道:“谢谢爹爹。”
“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回要是再怕苦逃学,谁也救不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花玥万分真诚地道:“只要能学得和爹爹一样厉害,再累玥儿也不怕。”
听出儿子语气真诚,花愆脸色终于好了些,转身对妻子道:“走,我带你看郎中去。”
“哪用这么着急,我们先带玥儿回家,给他换件衣服吃点东西。”芮氏心里惦记着儿子受的苦。
“让惠儿带他回家。你跟我看郎中去。”花愆一把将又要去搂儿子的芮氏拽入怀中,动作用力却又透着小心翼翼:“你心里只有儿子,想急死我么?”抱起妻子就走。急得芮氏在他怀中捶他:“尚希,你放下我,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眼见这对怪异夫妻离去,惠儿才醒过劲来,连忙从凳上扶起花玥:“玥儿,我们回去吧。”既然爷刚才说让自己带哥儿回家,想来他们是不打算赶自己走了。
两人回家的路上,花玥抬头问惠儿:“姐姐,娘亲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要去看郎中?爹爹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看着还欢喜得紧?”
惠儿想了想:“这个——我也不知道。回去问问仇姐姐,她也许能知道。”
回到家中将此事与仇妹一说,仇妹笑得更加神秘,却不肯告诉两人,只说等娘子和爷回来后就知道了。到了晚一点的时间,花家夫妇终于回来,带回来一个喜讯。芮氏又有喜了!
芮氏有喜之后,花家上下个个欢天喜地。花愆对妻子格外的温柔。但是教导花玥的事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比原来还要严厉。
花玥这孩子也是个异类,小小年纪,性子却坚忍不拔,自从下决心要跟爹爹好好学本领后,就再也未叫过苦。有时芮氏看他身上有伤,心里难过落几滴眼泪,他反而安慰母亲。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间芮氏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花朵般的女孩儿,容貌极美,与其兄并驾难分高下,只是身体却明显比哥哥娇小,取名花琦,乳名“娇儿”。
芮氏怀上娇儿不久,仇妹也再次怀孕,后来也生下了一个男孩,只比娇儿小三个月。可惜那孩子刚出世不到百天就得了风疹夭折。冰杰仇妹夫妻伤心不已。仇妹当时还在喂奶,孩子没了以后,每天伤心之外,胸口涨疼难当。
芮氏见此情,为了安慰仇妹,也因为自己本来奶水就少,又要教一群学生,就将娇儿交到了仇妹手中由她来哺乳。仇妹就将一腔母爱都移到了娇儿身上,对她比对自己的儿子都上心。家里两个大些的男孩子也不妒忌,反而心甘情愿地做着护花的绿叶。
花愆这段时间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教导儿子身上,但只要有空,定是将小女儿抱在怀中,爱怜之处远远胜过儿子当年。芮氏每每指他偏心,他只是道:“男孩子就该摔摔打打,哪像女孩儿这般娇弱。自然要捧在手心里。”
芮氏笑责丈夫:“你说慈母多败儿。你这算什么?慈父多败女?”
花愆道:“胡扯。”却仍不肯松开女儿。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花玥从屋里走了出来,跑到父亲身边扯着父亲的衣摆道:“爹爹,让我抱抱娇儿。”
“不行,你年纪太小抱不稳,会摔着妹妹。”花愆不舍得将粉嫩嫩的女儿交到儿子手中。
花玥道:“冰剑弟弟我都抱得住,不会摔着娇儿的。”
“那你也不能抱。娇儿小,你跑来跑去吓着她。”
“才不会,我保证不跑,只慢慢地走。”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快做功课去。”当爹的发威了。
花玥却不是个肯随便放弃的孩子,依然道:“功课都做好了。武也练了,字也写了,书也抄了。你让我写的文章已经放在你的桌上了。”
“那就再去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
仗势欺人的老爹赶走了儿子,又在小女儿的脸上亲了一下,小女儿就冲着父亲“格,格”地笑了起来。逗得花愆心花怒放,抱着女儿出去玩去了。
面对着土墙扎马步的花玥回过脸来,冲着父亲离开的背景做了个不服气的鬼脸。
这时惠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对花玥道:“玥儿快歇歇吧。这里有刚洗好的果子,快来吃。”
花玥摆着扎马的姿势纹丝不动,口中道:“你放那里吧。爹爹命我扎马步半个时辰,我扎完了再来吃。”
惠儿笑道:“爷是不想让你抱娇儿随便说说的。你今天不是已经扎过马步了吗?快过来吃果子吧。”
“那可不行。”花玥正色道:“练武可不能随便。爹爹既然要我扎半个时辰马步,一时一刻也不能少。”
“那吃完再练好了。反正爷已经出去了。”惠儿走过来,将果子递到花玥嘴边。
花玥咽了口口水,正好有点口渴,那果子又红又香,挂着亮亮的水珠,一看就好吃得紧。但他还是把脸别了过去:“不行!我不是为爹爹练的,我是为我自己。”
惠儿又劝了几句,花玥只是不听。她也没办法,只好由他,又拿了两个果子去给在房里写字的冰剑送去。冰剑也已经快四岁了,从他三岁起,芮氏就开始教他识字,花愆在教导花玥的同时,也带上他,对他进行一些基础的训练。可惜冰剑远远没有花玥能吃苦,所以进步比起花玥当年差了许多。今天花玥的功课已经完成,而他的功课比花玥少得多,却到现在都没完成,只能被关在屋里接着写字。
花玥正在练功,后门忽然响了一下,有人在门外问道:“惠儿在吗?”
一听这话,花玥一下来了精神,逼着嗓子学着惠儿的声音回答道:“在。谁找我?”
门外的人回答:“是我,常生。”
“你找我什么事吗?”花玥问,他年纪还小,声音脆脆的本来就有点像女孩,有意学惠儿说话,竟有七八分相似。
门外的常生不知有诈,道:“我家田里刚种出来的新鲜蔬菜。我知道先生和花爷都爱吃,就专门送了些来。你快把门打开,我给你搬进来。”
“我们不能白拿你送来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娘子是我的先生,师徒如父子,这小小心意不算什么的,你开门吧。”常生回道。
花玥拿腔拿调道:“那你去送到娘子手上,让她接了就是。我却不能作主。”
“我送了这么多次你都收了,先生也没有说什么。怎么今天你就改了主意。到底我哪里不好惹你生气了?好惠儿,你说出来,我改就是了。”
听到常生声音中的央告声,花玥忍不住偷笑,还要开口再说,忽然瞄到惠儿走了过来,连忙端正姿势,做出专心练功的样子,不再回答门外的话。惠儿走近花玥,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常生的声音:“好惠儿,你快说话啊。做错了什么我自然会改。你可不要不理我了。”
忽然听得这一句,惠儿怔了一下,脸上顿时如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得透亮。花玥却不管那么多,捧腹做狂笑状,却偏不出声,一双眼中尽是诡计得逞的得意。
常生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在门那边一叠声的央求。话儿越说越柔软,声音加倍温柔。惠儿见花玥笑得张狂,这脸皮实在挂不住,忍无可忍一把拉开门栓,开门喝道:“青天白日的,你乱说些什么!”
门一开,露出常生那张写满惊叹号的脸,没等惠儿再说什么,花玥那张小脸从她腰间的空隙探了出来,仍在学惠儿说话:“是啊,你乱说什么。喜欢人家就直说嘛。”
“花玥!”惠儿跺脚喝了一声。那小子却一溜烟的跑了,才不管另外两人脸都红成了新娘子的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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