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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幻灭

一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萧童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呼声,仿佛正在经受难以承受的折磨,浑身变得如同火炙般通红,鲜血从毛孔里不断渗出,表情如恶鬼上身。

欢呼声刹那间被掐住了喉咙,陷入一片死寂。

“喝!”

夜魔王暴戾的大声嚎叫,用力一扯,萧承的整个右臂被生生拽了下来,而他则被抛飞数米,落在一旁。

夜魔人大军顷刻之间再次向救世军发动进攻。

“快去救将军!”贺炜保持了难得的冷静,指挥着救世军进行抵挡。

凭借着多年来修建的工事和对地形的熟悉,救世军暂时抵挡住了夜魔人的猛攻。

一队亲兵在付出三人的代价后,终于将萧承从夜魔人的手中抢了出来。

此时的萧承神情恍惚,脸色如同死灰,望着如潮水涌来的夜魔人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贺炜命医护队为萧承包扎完毕伤口,亏得萧承身体强健,若是一般人,一条右臂被生生扯断,恐怕早已疼晕过去。饶是如此,萧承也疼的满头大汗,强忍着不发出声来。

片刻之后,萧承已从短暂的失神当中恢复过来。作为救世军的总司令,他必须要让自己处于绝对的理智与冷静。

压抑着内心巨大的失落,萧承冷静的观察着战场的局势。

救世军仗着武器先进和众多工事,勉强能与夜魔人战成平手,但是随着夜魔人越来越多,败亡是迟早的事情。望着一个个倒下的战士,萧承牙关紧咬,额头青筋不停的跳动。

“撤,命令全体将士撤出战场,撤入九号基地。”萧承下令。

贺炜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萧承。

萧承拨开搀扶他的手,站了起来。由于刚刚失去一条手臂,一时不能很好的保持平衡,萧承晃了一晃,随即站定。

救世军将士看到萧承无恙,军心顿时大定,开始有次序的向九号基地撤退。夜魔人见无机可乘,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缓缓的随之压上。

众人且战且退,来到一座全部由太空碎钢合成玻璃造成的透明房子前,这座房子很大,里面已经呆着先行撤入的将近千余老弱妇孺。

夜魔人被留在屋外的数十敢死队员挡住,保证了其他人员能够撤入这件房子。。

萧承透过玻璃,看着夜魔人将阻挡他们的救世军敢死队员屠杀殆尽,夜魔人嗜杀残忍,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而其他夜魔人则开始拼命的撞击这所全玻璃的房屋,巨大低沉的撞击声如同撞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贺炜,我们还有多少人。”萧承问道。

“我军还有将士不足三百人,其余非战斗人员千余。”

房子外的撞击还在继续,虽然碎钢玻璃的强韧度是一般钢铁的三倍以上,但也经不住这样长久的撞击。

苏樱从人群中挤出来,扑到浑身是血的萧承怀中,再抬起头,已经满眼是泪。

萧承疼惜的摸摸她的脸庞,“有我在,不要怕。”

苏樱还想说什么,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贺炜,启动方舟计划。”萧承道。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萧承一脸的歉疚。

“没有…….没有……”苏樱用力的摇着头,眼泪从脸庞划过。

萧承无奈的苦笑,多年的努力,今天最终的结果终于到来。可惜,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吱……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从房子中间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众人惊讶不已,纷纷避让。

萧承像是稳定了一下情绪,来到房间中的一块高台上,向人群巡视过去。

刚才还惊恐无状的人们渐渐的回复了平静。多少年来,只要能看见萧承,大家的心,总是能安定下来的。

萧承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其中很多的人他都能叫得上名字,刚刚平息的心情再一次掀起了波澜。

众人静静的看着站在台上的萧承,房外夜魔人还在持续的撞击声仿佛也远去了。

“对不起了,大家。”

萧承开口道,“我多想告诉你们,我们胜利了,战争已经结束。”

萧承顿了一顿,没有人能形容他语气中所含着的失望与疲倦。

“可是,我不能。”

大多妇女都暗暗抹起了眼泪,男人们则认真听着萧承的每一句话。

“十年来,我们一起努力,如今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我们有不同的姓氏,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今天,我们有共同的名字,人类。”

“我们即将步入黑暗,而我,将与你们一起面对这一切。”萧承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将军,方舟已经启动。”贺炜报告。

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女声响起:“方舟启动,请语音确认。”

“确认启动。”萧承进行语音确认。

“但是,人类不会因此而灭亡。”萧承接着道,“当年在修建这座地堡时,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用几乎一半的精力修建了这座方舟,用来保证人类能够继续繁衍下去。”

贺炜来到众人面前:“现在,我将挑选出十五个人进入方舟,方舟内存有能够使十五个人存活的空间和食物。为了使方舟的效用达到最大化,我们只选出已经怀孕的年轻女子和他们的丈夫。”

“所有怀有身孕的女子出列。”

一共六个女子,挺着大小不一的肚子,站了出来。

萧承向人群中的苏樱望去,苏樱已经怀孕九个月,完全有资格进入方舟。

苏樱迎着萧承的目光,微微一笑,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萧承心中低声叹气,再未多说。

“所有怀孕女子的丈夫,请站到你们妻子的身边。”

六个女子,其中两人的丈夫已经在之前的战争中阵亡,只有四个人站了出来。

萧承道:“你们十人,现在进入方舟。”

其中一名粗豪汉子道:“将军,俺老赵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您让俺上刀山下火海,俺老赵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可是现在您让俺进这个能憋死人的地窖,这不是看不起俺吗?”

其余三名男子也纷纷道:“将军,我们不下去,我们要和这些狗娘养的夜魔人拼了。”

萧承用少见的凌厉目光扫过几个人的面庞,他们顿时不语。

“你们都是好男儿,好汉子。你们也从来没有叫我萧承失望过。可是今天,不是你们好勇斗狠的时候,你们所担负的责任,比起杀一两个夜魔人,孰轻孰重,我想不用我多说。所以,我希望,今天你们也不要让我失望。”

见没有人再抗命,萧承满意的点点头。

“雪儿。”萧承对一个年轻女子道,“你应该也有了身孕,为什么不站出来。”

年轻女子正是萧莫的妻子,她在人群中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丈夫,急切道:“大哥,萧莫呢?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萧承心中一痛,不知如何回答。

雪儿见此情形,双腿一软,几乎瘫倒下去。

贺炜搀起雪儿,“萧莫兄弟英勇杀敌,不幸阵亡。他让我告诉你,一定要照顾好你们的孩子。”

雪儿用问询的目光望向萧承,萧承默默的点了点头。

雪儿轻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虽然掩不住悲伤,但是脸上已经有了自豪的神色。

加上雪儿,现在进入方舟的人数是十一人。

“贺炜,带着你的妻子,进入方舟。”萧承下令道。

“将军!”

贺炜听到这个消息,白净的面庞涨的通红,“我誓与将军共存亡!”

“方舟需要船长。”萧承平静的说。

“即便是需要船长,那也应该是将军您。”贺炜还在坚持。

萧承笑了笑,“我的船在这,它就要沉了,作为船长,我需要留下来。这是一个船长的尊严,还请你尊重我。”

贺炜向萧承敬了一个最为标准的军礼,萧承将仅存的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还有两个名额。

一名士兵抱着一个女子来到萧承面前,萧承接过女子,正是夜魔人萧童。

这时的萧童,已经恢复到与常人无异,可以想见,刚才的变故应该是恢复的征兆。

萧承苦笑,今天他将一辈子的苦笑配额都用光了,“或许这就是天意。”

“算上她,她已经怀孕了。”

现场陷入一阵轻微的骚动,将宝贵的生存名额给一个曾经的夜魔人,而且如今还怀着夜魔王孩子,难免有人心生不满。

萧承生平第一次为了私利动用了自己的威望和权力。

只剩下一个名额。

“还有谁认为自己符合条件,请站出来。”萧承连喊三遍。

没有人,在人类最后存亡的关头,每个人都愿意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这不禁让萧承感到自己多年的努力并非毫无意义。

“将军!您看夫人她…..”

苏樱不知什么时候瘫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迹。

“苏樱,你怎么了。”萧承揽起苏樱。

苏樱并不说话,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滑出。

一个年长的妇女检查了一下,“将军,夫人这是就要生了。”

苏樱睁开眼,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妇女,望着萧承,再也说不出话来。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萧承附在苏樱耳边,轻轻说道。

若是刚才,苏樱还可以拒绝进入方舟,但是此时,她已经再无理由。

苏樱轻轻的点头,任由他人将她搀入方舟。

十五人的名额已经凑齐,夜魔人经过不停地撞击,已将碎钢玻璃的墙体撞出了一道道裂纹。

“关闭方舟。”萧承下令。

方舟的大门渐渐的关闭,被挑选的十五人将通过电梯降到离地表数百米的深处。

萧承温柔的望着门那边的苏樱,苏樱脸色苍白,眼神痴痴的回望过来。

“我爱你。”萧承用口型说出三个字,大门就此关闭。

在方舟关闭的同时,墙体终于被撞碎,夜魔人一拥而入,与人类开始了最后的血战。

……

萧承躺在冰凉的地面,周围是无数夜魔人。对于这个钢铁一般的对手,就连不存在意识的夜魔人也感到一阵敬畏。

夜魔王叶添站在萧承身前,所有的抵抗力量都被杀死,从此以后,这颗星球就成了夜魔人的天下。

“思君望君不见君,君已在天涯路,天涯尽处,君且回头顾……”萧承嘴里念着这首词不成词,诗不成诗的小调。

当年为了追求苏樱,挠破头皮才凑出这么几句,不得不说,萧承在文学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直到后来,这件事还经常被苏樱提起,用来取笑他。

可就是这么几句不成调的词句,此时却被萧承读的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夜魔王叶添的思绪似乎也随着飘飞,回到了他们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撒旦计划已经部署完毕,是否启动。”毫无感情的女声再次响起,将叶添的思绪拉了回来。

叶添发现萧承正用一种平静而戏谑的目光望着他。

“启动。”

叶添怒吼着,举起巨剑向坐在地下的萧承劈去。

一道光华仿佛如流水般从地底渗出,瞬间覆盖了所有人。救世军在全球布置的核武器在同一时刻爆炸,这就是所谓的撒旦计划,将夜魔人和人类一起摧毁。

萧承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场景,一生如电影一般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张笑脸上。

“苏樱。”

公元2026年,在救世军最后的据点,救世军中国区的总司令萧承发动了撒旦计划,遍布在全球各个角落的共一万三千余枚核弹同时爆炸,夜魔人被彻底摧毁。而沉入地底的方舟,则载着人类最后的火种,等待着再次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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