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已经有地位了,能这么想的时候真的很欣慰,然而臣终于觉察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站在最顶端,那个人永远在臣之上。”
“黄太师?”
“臣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他,追不上黄太师,就是所谓的命吧。”
“你也升到太保之位了。”
“臣是凡人,功禄、名誉、地位、权力,以这些为食量,臣一步一步爬上来;然而黄太师不一样,他真心只为圣上一人尽忠效力,毫不执着名誉与权力,仿佛自身的存在以外别无所求,所以臣才憎恨黄太师。”
“恨他?”
“他与臣这种凡人的差异被一样一样摆在面前,臣并不后悔自己的生涯,期望之事也似乎达成了,然而唯有一桩心事未了。就是超越黄太师,这是臣如今唯一的心愿,他会采取什么行动?臣是否超越他,这是一场赌局。臣已没有任何期望了,唯一的希望蜻蜓也死了。臣的人生如画龙之图,希望能落下点睛最后一笔,所以不惜把蜻蜓培养成人,接近圣上。臣没有想到,多年来的培养终成一场空,蜻蜓会为了圣上而死,对圣上有非分之想。比起蜻蜓,圣上更中意纷蝶公主。臣也无可奈何,不过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然后寻思下一步计划时,想到还有您,书德二皇子,众臣都想拥立您为王。”
“北玄国的国王只有书琰一人。你打算重演六年前的那场争斗吗?”
“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只要圣上消失即可。对,比如发生不测之内的。”
书德一惊。
“臣准备好了王位等您,书德皇子。”
书德挥了下剑,丁太保的几根发丝掉落。
“你对书琰做了什么?”
“您还是如此疼爱弟弟,只有您和黄太师真心爱护孤单的书琰皇子。难道仅仅因为你们都是同一妃子所生?”
“是,只有他敬爱我,不仅如此,他毫无心机,一心一意地,实际上他是我的精神支柱。”书德再次挥起剑:“说!你对书琰做了什么?”
“看来,您是不会乖乖登上王位啊。”
“那种事绝无可能。愚昧的丁太保。”
“你说什么?”
“要我登基成为王是不可能的。朝廷已经步入新的时期,你错过时机了。朝廷的众多大臣都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君主,也决定了效忠的对象。”
“傀儡登上王位之时,想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我一同逐下台。”
“最重要的是,我的王弟并非如你想的那般愚蠢,而我也并非如你想的那般听话。”
“看来也的确如此,那么只好请您听话了。”丁太保以惊人的速度推倒右手边的熏炉,倒在地板上的熏炉摔个粉碎,令人窒息的香气扑鼻而来,下一瞬间,书德已被十名以上的蒙面男子团团围住。
丁太保和蒙面男子一样以黑布将口鼻到颈部位整个蒙住,总发出闷笑。
“令不服之人成为傀儡的方法多的是。拿下他。”丁太保挥一挥手,忽地眯细双眸。
这群蒙面男子蜂拥而上,书德肃然,持剑相向。丁太保趁隙逃离书德剑尖,迅速移向房间一隅,在眨眼之间,已斩杀数人的书德,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当场屈膝跪地,身体不听使唤,剑也掉落在地。
“很好闻吧。”远处传来一声询问,冷不防袭来的微醺感让书德甚至无法抬头。
“丁太保。”
“您醒来之时应已在王位之上了吧。”丁太保笑着转身。双臂遭蒙面男子箍制,意识开始模糊,然而书德并未因此失去知觉,他的双眸目光锐利的紧追离去的丁太保。颤抖的手拔起佩戴在长剑一旁的短剑,毫不迟疑地刺向自己的大腿,痛觉换来刹那的清醒,他挣脱受到桎梏的手,将染有自己的鲜血的短剑朝着丁太保直抛过去,短剑命中丁太保的背部。
利刃带来的剧痛令丁太保步履蹒跚,他勉强站稳脚步,转头回望之际,一阵细微的风声传来,十多名蒙面男子当中有半数的头颅由颈子滚落。其余的人接下来也跟着人头落地。
惨剧在瞬间发生。
眼前的光景犹如所有人被死神无形的巨大镰刀斩首一般,仿佛在观赏一场拙劣的戏法,毫无真实感。顿了一拍,被砍断的颈项同时喷出血柱。
这个房间只剩下书德和丁太保。
“书琰早就怀疑到你了。”
“怎么会?”
“蜻蜓在死之前就讲过你的事。虽然她并没有说出是你,可那个时候,书琰就知道蜻蜓口中的老爷就是你了。”
笑声一止,他倒下了。
他永远是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的作风从来不会因此而有半分的减损。权力、地位、败北都是无法改变他的。支持他的正是比任何人都来得高傲又强韧的心。
依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皮,本以为如此,但视线仍然被封锁在黑暗之中。缓缓转身坐起,躯体感到十分沉重,脑中传来阵阵刺痛,接着才发觉缠在嘴上的布条,随即侧头取下。可以确定不是在自己的寝宫,依汐按住额头,努力回想,记得……依汐有种不详的预感。……该不会被人用什么奇怪的方式给绑架了吧?……如此一来,便可以解释身体的沉重感与这个像是堵嘴用的布条。思考此,依汐突然脸色发青,得快点回去才行。
然而光是站起身就极其吃力,感觉眼前不停天旋地转。四处挪动身子想找个足以凭仗的地方,可惜全扑了空,完全碰触不到墙壁。加上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仿佛随时会从旁冒出一只黑手把自己拖进黑暗的深渊。一股寒意不禁窜过她的背脊。
依汐伏下身子,战战兢兢地匍匐前进。前往黑暗的恐惧感令她冒出冷汗,心跳声大得刺耳。黑暗的深渊好可怕。过去从来不会觉得黑暗如此可怕,现在却心生恐惧,感觉好像会被黑暗之中的不知名物体摔碎一般。
这个地方不对劲,原本缓慢前进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在此时,一道光线闪进视线一隅,放眼望去,光线纵向切割视线右下方的暗处,一个人影顺势进入光芒之中。依汐正准备呼救,忽然打住念头,如果是坏人怎么办?不过,现在可以确定黑暗中还有其他人,依汐的心情放松下来,几乎喜极而泣,接着才开始冷静思考。那个地方有门的话,这里至少是二层楼。眼前一团漆黑,即使地板有坑洞也无法察觉,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楼梯。既然恐惧感已经消除,依汐继续缓缓匍匐前进,然而刚才突地划破黑暗的光芒又埋没于黑暗之中,大概是门关了起来。往暗处伸出的手碰触到类似扶手的东西,依汐试探地撑住所谓扶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蓦地,身后有人反剪住依汐的双臂。
书琰等不及了,“不行,我就去明央宫。”
“使不得啊,圣上,书德将军说要您等他。”丝澜跪在地上。
“纷蝶现在不知是否安全呢。”说完毅然去了明央宫。
书琰来到明央宫。
这是贡奉北玄国历代国王皇陵的宫殿。地处王城偏远位置,外观雅致。是所高楼,但从来无人进入其中。门扉虽然没有上锁,却无法开启。凡人不得其门而入,只有北玄国的国王才能进入。可是,今天的明央宫与往常不一样。长期紧闭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书琰抿紧唇瓣,握紧剑柄,推启半开的门,里面一片漆黑,悄然无声。脚步,裹然不前。对于无法独自过夜的书琰而言,单独处在黑暗之中是难以忍受的恐怖,他会因此被迫回想起,很多过往的记忆,然而……他重新握紧剑柄,表情为之一变:
“纷蝶也许处于危险中,再黑暗也要进去。”他深吸一口气,走进门内。
他反射必的拔剑,接着传来一个金属碰撞声,黑暗中火花迸裂,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剑会被挡住,内心的动摇透过剑身传递而来,书琰趁隙挥出一剑。一击命中敌人的要害,让对方当场毙命。可以感受到动摇的情绪正在黑暗中扩散开来。书琰迅速确认敌人的动静。一个,两个…总共五个。书琰选择距离最近的敌人主动采取攻势,见利剑迎面挥来,敌人大吃一惊,勉强挡下这一剑,却在下一剑断气。
“没听说过他的武功这么高强。”耳边传来细微的说话声,藉由声音的位置掌握心脏所在,书琰随即朝声音方位掷出短剑,接着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只剩三个。
剩余的歹徒使出全力攻击,相当难以对付。可惜这次他们挑错了对象,书琰眨眼间便砍杀了两人。剩下最后一人。书琰脚下一扫,趁敌人绊倒之际伺机刺出一剑,从惨叫声判断应该成功贯穿敌人左肩部位,不过,还不能马上杀了对方。
“纷蝶公主在哪?”令人不寒而怵的冰冷语气,连见识过无数血腥场面的刺客也感到毛骨悚然。
“说!”书琰面无表情转动反手紧握的剑柄。肩部遭到剜挖的刺客忍住了哀嚎,以暗藏右手的短剑刎颈自尽。此时,冷不防传来两起钝重的落地声,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回荡着:“这里!纷蝶公主在这里。”对方的声音恨刺耳,而且另有同伴。书琰绷紧神经,前方的黑暗之中的确感到两个人的动静。
“真的是……纷蝶吗?”
“没错,可惜她现在不能讲话,所以不能让您听听她的声音。那么,现在是否请您放下武器?”
此时位于稍远处的上方,依汐正在黑暗之中独自奋斗,被绑在柱子上的依汐发现走至下方的两名刺客企图诱杀书琰。霎时,脸色发青,然而嘴上再度缠上了布条,无法大喊出声。在沙哑的声音要求放下武器之后,顷刻间传来铿锵落地声,得知书琰放下武器,依汐越发紧张:
“不对,那不是我!那边的两个人都是欲取你姓名的杀手!”
“真乖!”语气听来愉悦,其中一名男子凑近书琰,进入攻击范围。依汐不断甩头扭动,极欲挣脱束缚,此时插在发髻上的发簪掉落,是当初书琰送的那个。依汐灵机一动,接着以唯一自己的双足毫不犹豫地使劲踢落发簪。铿,听见发簪发出的偌大声响,男子反射性地转向身后,这时依汐终于挣脱缠在嘴上的布条,声嘶力竭地喊:
“那不是我啦!王兄!”
书琰微微一笑:“我知道。”
下一瞬间,两名刺客明白自己的胸口已被长剑刺穿,口吐鲜血的同时,男子们徐徐摇头:“你的武器不是放下了吗?”
“那是剑鞘。很不巧,纷蝶可不像你同伴这么重,所以不会发出那么钝重的落地声。”
男子勾起嘴角:“以你的资质,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刺客…”
“我是王,怎么会成刺客呢。”书琰甩了甩沾满血渍的剑刃,立刻摸索阶梯直奔楼上。
双手被反绑的依汐仍尚未掌握目前的情况,拼命像挣脱手上的绳索。
“书琰,你该不会一命呜呼了吧?”
“我,还活着。”耳边传来轻声细语,依汐吓得整个人差点跳起,书琰以小刀将绳索割断,一语不发地紧紧拥住重获自由的依汐。
“幸好你平安无事。”
依汐放松地吁了口气,已经无力回抱书琰。
“谢谢,这里这么黑,你一定很害怕吧!对不起,把你送的发簪掉在地上。”
“没关系,发簪一定很高兴派上用场。再黑的地方,有你在,我一点也不怕。”
书琰细声低哝,脸颊紧挨着带有淡淡香气的秀发,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全身打颤,依汐的手臂伸向书琰背部打算安抚他,就在纤手刚搭上宽肩的那一刻,依汐的手忽地放开,随着紊乱的呼吸,心如刀绞一般紧按胸口,身躯不自然的弯下,依汐缓缓倒下去。
“纷蝶?”
依汐倚在书琰手臂上的指尖逐渐丧失力气,扶住瘫软的娇躯,书琰惊喊,“纷蝶!”
“王兄……”依汐睁开眼睛后,看见书琰呆在床边。
“不是说两人独处时直呼孤的名字吗?”书琰握住依汐的手。
“书琰……”看来,她心动了。不然她的心为什么会扑通扑通地跳,眼中还含着泪水呢。一个国家的王会为了自己,不顾生命安全。
书琰露出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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