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收徒
红袍人已经走了多时,妇人也已经被解开穴道。
邋邋遢遢的老人拎着酒葫芦走到了一棵槐树下,倚着树坐了下来。
老人慢悠悠的灌着酒,也不说话,眼睛看着头顶的天空,眼神中似乎透露出对过往的缅怀,面上也不禁有了几分惆怅。
方涯四人走到老人面前,恭敬的站定。
方涯夫妇劫后余生,但还没有从刚才的生离死别中走出来,妇人偎依在方涯的怀中,脸上带着种珍惜的神色。华氏兄弟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和他们岁数相当,但武功不知道高明多少倍的老人。他们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在这个老人面前,黯然失色,感激之余,不禁还是意兴萧索了。
方涯首先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人淡淡的道:“不用谢我,有人求我来帮你们,去谢他吧。”
方涯道:“是谁?”
老人道:“李奇山。”
方涯怔道:“三师兄。”
华氏兄弟接着道:“李三侠还健在?”说完之后,发觉如此问话实在唐突,立刻改口道:“李三侠如今何在?”
老人道:“就在山下的村子里。”
方涯道:“还是有劳前辈了,不知前辈能否将名讳示下?”
老人呵呵笑道:“名字很久没用过了,姓氏倒还记得。老夫姓莫,你们就喊我莫老吧。”
方涯和妇人一同鞠身,道:“多谢莫老!”
华氏兄弟毕竟年纪较长,那声莫老无论如何都喊不出,不过当下也是立刻躬身道:“多谢莫兄!”
老人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又喝了口酒道:“既然这里没事,那我也该走了。你们放心,以后地狱门不会再来打扰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吧。至于……”老人瞅了眼方涯,接着道:“有时间就进村子里看看奇山吧,他一个人确实挺孤单的。”
方涯怔道:“可是……”
老人挥手道:“放心,不会有人阻拦你。”
方涯脸上突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不过还是说道:“是,多谢前辈。”
老人转身,向山下走去,走的不远,口中还在叹道:“唉,年老了,身体都不听使唤,只不过爬了会山,就感觉累……唉。”
方涯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是唏嘘惆怅不止。
华氏兄弟对望一样,华老三道:“方兄弟,不知道当年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他这样的高手?”华老三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莫老。
方涯想了想道:“未曾听过,大兄三兄见多识广,也没听说过?”
华老三摇了摇头,道:“没有。”
方涯道:“也猜不出?”
华老三道:“非但猜不出,简直连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出现过在江湖都没听说过。”
方涯叹道:“前辈高人,总是喜欢怡然自得的日子,也许他就是不想我们知道他的过去,所以才没有告诉我们他是谁?”
四人都在心中忖道,这老人的过去,不知是如何辉煌,抑或如何动人心魄。总之,这个老人绝不是一个平凡的酒徒,他的一生必定富有着浓郁的传奇色彩!
方涯忽然开口道:“大兄三兄,如今强敌已退,又无后患。但这茅屋是不是该当继续盖完他呢?”
华老三笑道:“不错,正是该当继续。”
妇人这时却展颜道:“干活也总的先吃了饭吧。”
四人沉默良久,竟然一齐呵呵笑了起来。笑声里尽是轻松和自得,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四人吃了饭,又开始着手茅屋的搭建工作。事情已经过去,方涯夫妇也并没有急于将方岩接回来。
时间在谈笑声和忙碌的建造中很快过去,到了酉时,茅屋竟然已经初具雏形,眼看就要完成。
站在茅屋前,方涯三人长出了口气。揩去额上的汗水,方涯笑道:“看来明天就能完成了,天色已晚,今晚就请大兄三兄再将就一晚,明日就可搬进这茅屋,与我夫妇做个邻居了。”
华老三叹道:“没想到,我们兄弟一生居无定所,晚年竟然能有个这么好的归宿,真是世事难料啊。”
方涯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三兄又何必再为之烦忧?”
华氏兄弟一齐笑起来,华老三道:“是啊,我们两个老东西还有很久要活呢。只是这日常生活,吃饭……”
方涯道:“自然有内子效劳,只不过多了两双碗筷而已,无妨。”
三人对望一眼,神色中皆是畅然自若。
方涯看向灶房,烟囱里早就飘出了炊烟,若有若无的饭香也早就传到了三人鼻中。
方涯道:“两位先到屋中休息,我去看看饭菜如何了。”
饭菜都被端上了方桌,三个男人也不客气,劳累了一天,狼吞虎咽起来。
妇人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方涯三人,神色中颇有自己的厨艺能让这三人大快朵颐而得意。
夜色渐深,一弯皎洁的圆月悬在夜空中,旁边自也有璀璨的群星陪伴。
妇人到厨房洗刷碗筷,三人便在这月光下闲谈起来。
华老三道:“当初我们三个人悠游江湖,那是何等的自在,如今和方兄弟隐居这无名山上,却也觉得欢愉不已。”
方涯笑道:“无论哪种生活,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那这一生才不算虚度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响亮的话语也传了过来:“小师弟所说不错,人总得时常问问自己的内心,看是否对得起它!”
方涯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霍然跃起,而妇人此时也已从灶房中冲了出来。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走的近了,只见竟然是个在月光下犹可看出面色黝黑,神色祥和的中年人,正是杂货店老板李大叔。也就是万剑门门下之翘楚,方涯的三师兄——李奇山!
方涯怔怔的站在原地,华氏兄弟待李奇山走近,神色中也泛起徜往之意。
李奇山走到三人面前,与方涯对视良久,慢慢道:“小师弟,还好吗?”
一句简单的问候,一句普通的关怀,方涯的眼角几乎都已经要湿润了。
方涯突然急道:“三师兄,你怎么出来了?不会……”
李奇山笑道:“没事的,这次是莫老特意让我前来,不会有事的。”
方涯神色中又变得激动起来,缓缓道:“三师兄,十多年没见了。你……你还好吗?”
李奇山道:“我能不好吗,好得村子里人也不少,倒是你们……”李奇山看向妇人,妇人的眼角已经有晶莹的泪水流出,李奇山对妇人呢温和一笑,此时的他已经不再像一个平凡的杂货店老板,而是当年叱咤江湖独创奇山三十六式绝学的李奇山了!
李奇山转过头来,接着道:“倒是苦了你们了……”
方涯连忙道:“三师兄不要这么说,我们不苦,不苦……”
李奇山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却满是歉意。李奇山忽然道:“我这次来主要是因为莫老。”
李奇山又道:“你们两位是?”
华氏兄弟对视一眼道:“李三侠贵人健忘,当年你和黑山一战,我们三兄弟从中协助,忘记了吗?”
李奇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华氏兄弟!当年之事,还没有谢过三位。”
华老大道:“哪里,不敢,当年我们兄弟也做了错事,怎敢奢求答谢。”
李奇山正色道:“人的一生很难不做几件错事,两位何必再为此懊恼后悔。说错事,我小师弟当年错手杀死华二兄,那真是该抱咎一生了。”
华老三道:“唉,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方涯道:“三师兄,莫老到底是谁?”
李奇山道:“莫老特意吩咐,不让我说出他的来历,这……以后你们终会知道的。”
方涯道:“莫老有什么吩咐,怎么要你亲自而来?”
李奇山道:“这件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与阿岩有关。”
妇人这时已经走到方涯身旁,妇人急道:“阿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李奇山道:“阿岩没事,来之前我已经让老夏在家照看他,现在估计已经要睡着了。”
方涯道:“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莫老武功之高,我生平仅见,还有什么事情能与阿岩扯上干系?”
李奇山道:“说起来,也是偶然,莫老在杂货店见了阿岩,一见之下很是喜欢。……他想收阿岩为徒弟!”
方涯怔道:“收阿岩为徒弟?”
李奇山道:“是。”
妇人道:“为什么?”
李奇山道:“我也在奇怪,我们也看得出阿岩资质一般,并非上上之选。莫老择徒向来很严,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
华氏兄弟的面色此刻都有些古怪,莫老的武功他们都见过,实在已到了让他们不能理解的程度。虽然他们不知道方涯已经有了孩子,但是此刻听说莫老竟然要收方涯的孩子为徒,心中还是惊讶无比。
方涯道:“三师兄,我想知道莫老为人如何?”
李奇山正容道:“我可以保证,莫老虽然性情有些古怪,但却绝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反而包容宽厚,只是一般人看不出而已。”
方涯笑道:“如此,那也不必再猜测莫老的意图了。”
李奇山道:“明天我将阿岩送回来,如果莫老要教阿岩武功,那定然是很久也难得见他一面了。你们……”
妇人脸庞上已经不禁升起了担忧之色,天下母亲对儿子,不论什么事,总是难以免去忧虑的。
方涯笑道:“我们儿子能拜这样一个前辈高人为师,那也是阿岩的运道。隐村并不远,我们看起来也不会早死,以后相聚的日子还有很多。”方涯的目光已经看向妇人,眼神里的宽慰之色显露出来。
李奇山道:“小师弟,我先回去了,我只被允许出来一个时辰。听莫老说,他已经答应你,可以让你自由出入隐村了?”
方涯道:“是。”
李奇山道:“那我们兄弟就把话留到明日再叙吧。”
两人目光对视,都已明白各自心中的关怀。
方涯嘿嘿笑道:“师兄,明日再见!”
人与人之间,特别是至亲好友面前,其实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便已可表达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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