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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方岩

楔子

酉时三刻。夕阳缓缓落向山后,晚霞染得天地交接处一片红晕,暮色隐隐透出秋意来,苍茫无限,海天寥廓。

东海之滨,一处高岩,一人负手而立,遥望海面,他的目光深沉如海。这人身着白衫,在海风中剌剌飘动。白衫人随随便便的负手立于海边,隐隐间似乎已经融入这天地,像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般。

海浪拍击着海岸,击打在岩石上,发出澎湃的金石交击声。

白衫人目光从远方海面收回,神情无惊无喜,无忧无惧,他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衫人眼睛猛然睁开,在昏暗的光线中犹如火焰般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突然,白衫人身后传来一声大笑,吟诵之声跟着响起: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语声雄迈,有着睥睨天下的豪气!大笑声初起时还很远,但这句诗吟出的时候来人已经到了白衫人身旁,随即站定,双手如白衣人一样背在身后,穿着玄衣,和白衫人一黑一白,在这人迹难寻的地方,说不出的神秘莫测。

白衫人对玄衣人的到来没有一丝惊讶之色,依然安静的伫立着,像座万年不动的大山。

玄衣人看了白衫人一眼,又大笑了一声,忽然开口道:“白兄,你我又有十年没见了。”

白衫人神色中闪现出异样的温暖之色,不过他依然淡淡的道:“王侯,你我十年一会,切磋印证各自的武道,这次不知你又有什么新招式。若是没有,那这次你可是要输了。”

王侯神态傲然,道:“如果没有,我早就远远的走开了,哪还会来!”

白衫人道:“既然如此,那……开始吧。”

王侯目光中也显露出希冀之色,不过他又道:“白兄,你我十年一会,殊为不易,但……今次我却不能遂你的心意了。”

白衫人微怔,旋即神情竟然凌厉起来,道:“难道你对武道的追求已止于此?”

王侯苦笑道:“白兄难道看不出我已经身受重伤?”

白衫人失笑道:“你说笑吗,天下间除了我还有能伤得了你的人?就是四大门派现今的掌门人也比你我稍逊一筹。”白衫人虽然失笑而道,但是话语中的自负却是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这白衫人本就是个武痴,一生只为武道,四十年前纵横天下,鲜有敌手,后来终于遇到王侯,两人大打出手,竟然难分轩轾,而王侯也是个视武如命之人,于是两人就立下十年之后再决胜负的约定。十年之后两人武功大进,但依然难分高下,后来两次依然如此,这次已是他们第四次的十年之约了。白衫人这时听到王侯受伤,心下还是很吃惊,但是表面依然表现的淡然。白衫人内心也不禁炙热起来,他与王侯相约争斗了四十年,深知王侯的实力,能胜过他的人,实在已经可以做为现在的他的好对手了。

王侯微微沉吟,道:“白兄,你我争战四十年,四十年前便都以为天下虽大,但可以做为我们对手的仅你而已。唉,如今我终于知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多不胜数,现在想起倒真为那时的自负脸红。如果不是有人在十招之内败我伤我,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井底之蛙。”

白衫人动容道:“十招?你说十招?”

王侯苦笑道:“你听见就已经如此惊讶,可想我被打败之后心中是多么觉得不可思议。那人,来自那里……”

白衫人思忖半晌,忽然眼中射出精光,死死盯在王侯身上。白衫人道:“你说的是那里!传说中的禁忌之地!”

王侯又是苦笑,重重点了下头。

白衫人道:“可是你我当年都去过传说中禁忌之地所在之地,并没有寻到传说中的禁忌之地,更别提那个超凡脱世的门派,那人究竟如何胜你?”

王侯道:“胜我,唉,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那人并没有动手,仅仅闪避,前五招我用的是飘云步法配合沉烟掌,哪知道连那人衣角都没有碰到。接下来四招我用的是疾风剑法中的奔雷四式,但也都让他避过了。疾风剑法最后一式风起云涌,终于让他避无可避,但是他仅仅用右手中指就将我的剑弹开,我顺势左掌印在他右肩,哈哈,谁知道人家没事,反倒震伤了自己。”

白衫人和王侯争斗多年,每次比试之后都要相互印证武功,所以对王侯的武功知之甚详,他当然也知道王侯的三大绝技:飘云步法,沉烟掌,以及威力非凡的疾风剑法。但是这样的武功到了那神秘人身上似乎都变成了庄家把式,白衫人自然也知王侯功力深厚,现在听到王侯一掌非但没有打伤那人,反倒自伤己身。此时白衫人心中已经天翻地覆,他实在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武功,这样的人。

白衫人声音中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激动,他颤声道:“后来呢?”

王侯道:“那人见我已经受伤,叹了口气,说我这样的武功已经很难得,但是放在那禁忌之地,连末流都算不上。”

白衫人心中犹如卷起了惊涛骇浪,过了良久,白衫人心神稍定,道:“那人呢?”

王侯道:“那人说,十年之后,在中域会有举行一场擂台比武,不论任何人,只要符合他们的要求……都可入禁忌之地!”

白衫人道:“十年后?”

王侯道:“不错,十年后……”

第一章方岩

“大家快看,那个怪小孩又来打酱油了。”

一个高亢稚嫩的声音在几个孩童中间响起,另外几个孩子听到声音向村口望去,一个身着破旧衣衫穿着草鞋的孩子在秋天柔和的日光中慢慢的向村口走来,左右没人,看来这就是被称为怪小孩的那个孩子了。孩子大约有七八岁,虽然衣服残破,但是长的眉目清秀,一双眼睛清澈闪亮,看起来不像一般这样年龄的孩子那样天真幼稚。此时正是秋初,天气清凉了不少,孩子的衣服明显不能抵挡秋意的侵袭,幸好走了不短的路,单薄的身体这才渐渐有些温热。孩子手里拎着一个竹篮,步伐稳健的走着。男孩的竹篮里只有一个壶,拎在男孩手中并不算重。

刚才高声叫喊的孩子身体比较壮硕,穿着比身旁的孩子华丽很多,而且年龄看起来是最大的,在这群孩子中明显是个领头的人物。他又大声叫道:“走,我们去拦住他!”

“怪小孩”走到村口的时候,壮硕的孩子领着这群孩子也到了村口,他们挡在他前进的路上,壮硕的孩子说:“方岩,你又来干什么,上次还没有教训好你吗!”叫方岩的孩子默默看着壮硕的孩子,没有显露出惧怕的神色,方岩缓缓道:“打酱油。”壮硕的孩子嘲笑道:“又是打酱油,哈哈。这里不欢迎住在山上的怪物,你快走,不然我们就动手了。”说着扬了扬握紧的小拳头,其余的孩子也附和的喊着。方岩依然缓缓道:“可是我父亲说,今天打不来酱油就不让我回家。上次他已经狠狠打我一次了。元胜,请你们让开。”壮硕的孩子元胜狠狠道:“我们不让又怎样!”方岩见他们挡着路,往右边移动了几步,想绕过去这群孩子走进村子。方岩刚走了一步,却发现元胜和这群孩子也移动了脚步,仍旧挡在他的前面。元胜得意的道:“方岩,你再不走的话,我可就动手了!”

方岩无奈,站在原地不动。突然,元胜这群孩子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喂,你们干什么!”元胜转身看去,发现是村里唯一的杂货店的老板李大叔,连忙笑着道:“没事,我们在和方岩玩。”李大叔头发灰白,脸色黧黑,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李大叔走到村口,来到方岩身旁道:“阿岩,又来打酱油啊?”方岩轻声道:“是啊,李大叔。我妈还让我买包粗盐。”李大叔接过方岩手中的竹篮,又狠狠瞪了元胜几眼,然后拉起方岩的手道:“走,大叔给你拿去。”元胜几个小孩子看到李大叔这个大人过来了,都不敢放肆,一脸悻悻的神情闪到了路边。

李大叔牵着方岩的手向杂货店走去,李大叔温和的道:“阿岩,以后元胜那几个小子如果再欺负你,就喊大叔,大叔杂货店离村口近,一喊大叔,大叔就听到了。知道不?元胜那臭小子,村长性格那么和善的人,孩子却这么淘气。”方岩懂事的道:“知道了。”

这里是隐村,没人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的村庄会有这么一个雅致神秘的称呼。隐村很小,只有三十几户人家,加一块也不到二百人。隐村的村民大多不是本地人,这里本来就几户人家,后来逐渐有不知来自何地的人定居此地,这才渐渐壮大起来。隐村村民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相互之间不打听各自的过去。由于外来人口的加入,隐村不像往日的萧索,几家世代居住此地的居民也随着时间由排斥外来人,转而接受了他们。这里民风淳朴,村民们相处友善和睦,一家有难,其余村民都愿意伸出援手帮上一把,因此隐村中鲜有打斗争闹的事情发生。

李大叔就是属于隐村的“外来人”,不过在此地居住了十几年,此地的人也早就接受了他,何况他还经营起一个杂货店,很是便利的村民。

李大叔走进杂货店,接过方岩手中的竹篮,在货架上拿下一包用黄纸包裹的盐放进去,又拿出竹篮里的壶,从店门口酱缸里用竹筒打满了壶,也放在了竹篮中。

李大叔和蔼的拉着方岩坐到板凳上,道:“阿岩啊,你母亲身体好点了没有?上次大叔拿的药管用吗?”

方岩乖巧的道:“母亲身体已经康复,母亲还说下次要亲自来和大叔道谢。”

李大叔道:“不用不用,你回去告诉你母亲,注意身体才是。人上了年纪,一不注意被病缠上就不容易摆脱了。”

方岩道:“好,我一定转达。”

李大叔抬头看看天色,即将午时。李大叔道:“不早了,快回去吧,别让你母亲等急了。”

方岩从腰带中掏出几个铜板,递给李大叔,李大叔和气的道:“装回去吧,到月底一块结。”

方岩顺从的将铜板装回去,看来早就习惯了如此。方岩提起竹篮道:“李大叔,阿岩回去了。”

李大叔起身走到物品柜前,抓了把方糖放进方岩手中的竹篮里,道:“拿着在路上吃。去吧”

方岩点头嗯了一声,走出了杂货店。

方岩走到村口,元胜那群孩子都已经被父母喊回家去。方岩走出隐村,循着一条两边长满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的小道走着。隐村不远处有一座山,并不高,却也凌然苍绿葱郁。地势渐高,方岩离开小道,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行去。方岩微微喘息着,终于走到半山腰,地势竟然开阔了起来,犹如一个被刀削而成的平台般。方岩眼中终于出现几栋房屋模糊的影子,长长出口气,将右手的竹篮交换到左手,方岩加快脚步向房屋走去。

这是三间用茅草搭建而成的简陋屋子,中间一个面北朝南,另两个在它的左右。茅屋四周栽植着几株槐树,枝繁叶茂,不过入秋以来,槐树花大多飘落,洁白的落了一地。几只鸡咯咯的飞向槐树上,地上又有几只鸭嘎嘎直叫。在茅屋的后边,被主人开垦出了一片菜畦,种植有黄瓜白菜等蔬菜,畦畔又有几株即将成熟的玉米。

右边茅屋的房顶有个烟囱,看来是灶房。此刻烟囱中正冒着袅袅的烟气。

方岩走近茅屋,高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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