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头让这十个新鲜出炉的护院来到一旁,递给了每人一份契约,由于只是内院看护,所以那份契约便显得宽松许多,双方属于雇佣关系,并不像其他家仆般有着卖身的条约,因而在匆匆看过一遍后,大伙都很欣然的签上了自个的名字。
除了萧歌外,其他九个都是本地人,教头给了各人两天的时间处理家里琐事后,再前去纪家报道。
而萧歌显然并没有任何家事可处理,便直接与教头一同返回纪家。
原本萧歌还想看看这作为天杭城有数的富商,纪家大院该是如何的华丽壮观,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以他们这等身份根本不可能直接从大门进入,而是穿过小巷从纪府的一处专门供下人出入的后门进入了纪府。
当萧歌跟着教头几人走进供下人居住的偏院后,发现这个院子也甚是讲究,四周都种植了许多花草树木,绿绿葱葱的盆栽随处可见,而且这院子也是异常的干净整洁,丝毫不显得脏乱。
此时许多妇人以及丫鬟都在院子中各自忙着手里的活,看到护院教头几人走来,都嬉笑着打招呼,其余那些护院也和那些年轻丫鬟们嬉皮笑脸着。
一路走来教头也颇为耐心给萧歌普及下有关纪府的一些规矩和现状,纪府的护院一共有三十六名,除了有时要陪同出行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纪府中巡察,保证不让闲杂人等浑水摸鱼进入纪府。
巡察分为早晚两班,由三十六名护院轮班执行,除了轮夜班的护院有些辛苦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非常轻松的,每天也就是走走路装装样子,就这样护院的月俸还要比那些辛苦得多的下人要高出不少,这等低风险高回报的职业,向来都极受欢迎,更不用说纪府给出的俸钱不仅要比其他人的要高,单单是能有机会目睹纪小姐芳容这一福利,便足以让许多平常人为之疯狂,因而作为纪府的护院,是同行业中含金量最高的,走出去可要遭到不少人羡慕的目光。
一路来教头一直在给萧歌灌输着能身为纪家护院的一份子,是多么的令人骄傲的一件事,只可惜萧歌显然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对他来说无论是纪家也好还是这世界也罢,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偶然路过的过客,并没有多少的代入感,他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兑现师傅的承诺,当然顺便挖掘下师傅的八卦。
在半路经过一片小院房时,其余那些老护院打了声招呼后,便各自散去,回到属于护院的那个小院子中。
一般的护院除了身份比较高的教头外,其余的护院大部分都是四人一间舍房,而萧歌这些新丁舍房并没有和他们在一处,他们的舍房是更为老一代的护院所住的,原本在那的护院年纪都是一大把了,实在是不能胜任在纪府晃悠的任务后,自行辞退了,也正因为此,纪府才会重新招聘新的护院进来。
教头将萧歌带到那片住宅后,便自行离开了,离开时还好心告诉萧歌,由于回来得晚,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实在是饿的话就早点睡,赶早上那一趟吧。
送走教头后,萧歌看了看这间原本是四人住的房间,由于其他新丁还没来报道,此时就他一人住着这间颇大的房间,一时显得有些空荡。没事可干的萧歌躺在了其中一张床上,打算修炼下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练过的那套伤别离心法。
在经历的醉仙楼上那行刺的一幕后,萧歌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很不和谐的,为了自己往后的人身安全,持续的修炼下去还是很有必要的。
平躺在床上的萧歌,尽量的将整个身子松弛下来,调整好呼吸后,随即慢慢的闭上双眼,引导着体内的真气缓缓地运转开来,半个时辰过去后,整个人便如同沉睡般平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安静的房间内,只有阵阵绵长不绝的轻微呼气声,若是有旁人看到此景,便会惊讶此时的萧歌,仿佛只是一味的呼着气,似乎并没有吸气的迹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脸汗水的萧歌忽然惊醒了过来,两眼朦胧的坐了起来,一脸睡意的他正迷茫的看着还有些陌生的房间。
“没想到真的还就睡过去了,大意了……大意了……”萧歌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检讨着自己。
在这近两年来,也不知是这功法的副作用,还是萧歌自身的生理反应,每当他以放松的心态运转这以心法时,总会不自觉的沉睡过去。按照萧歌的理解,那便是自个的身体学聪明了,一修炼心法似乎身体就以这种方式抵抗,从而很大程度上抵消了这功法所带来的痛楚,在最初出现这一现象时,萧歌还自鸣得意了好一阵子。
睡醒过来的萧歌发现此时不仅是精神,就连肚子也是一片虚空的状态,这一整天只吃了几个包子的他,现时已经饿得有些难受。
萧歌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走到窗前,当他推开房间的窗户时,赫然发现那轮明月早已经悬挂在半空中。他边埋怨着这里的福利太差,边往房外走去。
萧歌轻轻地推开门,走到了屋子外的那小片院子里,此时除了那朦胧的月光外,周围一片的漆黑,附近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显得格外的宁静。
挠着头四处张望的萧歌,盘算要如何找到厨房的所在地,他打算今晚要自力更生,实在是等不到明天那一趟了。
拿定主意的萧歌朝四周看了看后,便随意的选了个方向,沿着脚下的小石路走进了夜色之中。
晃悠在夜间小路上的萧歌,走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一处类似厨房的建筑物,倒是周围那些林林种种的树木盆栽,在那朦胧的月色衬托下,萧歌一时觉得自己身处在幽静的林间,而不是天杭城富贵名家的纪府宅院之中。
一时间正沉浸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中的萧歌,忽然闻到不远处飘来阵阵的花香。
萧歌不由的朝着那花香传来之处走去,一路细细品味着那阵香味的他,在沿着脚下小路走了半会后,看到眼前一片片错落的白色花朵,正在这寂静的夜色中静静的绽放着,柔弱的银白色月光,悄悄的披落在那些洁白色小花朵之上。
身处在这悠然景色当中的萧歌,有些出神的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当他缓缓的抬起头,朝天空中那一轮明月看去时,心中顿然生出一股淡淡的孤寂感。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八年多,几乎每天都在欲生欲死中度过的萧歌,似乎这八年来的日子过得异常的充实,充实得让他来不及细细回忆脑海中那份独特的前世记忆,但他却不能肯定是否自己有意的回避着前世的记忆,回避着前世所留恋的某些人与某些事。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也时常会为两世交错的记忆感到迷茫,而即便是已经待了八年,但他对现时所处的世界却找不到应有的存在感,无论是思想观念上的冲突,抑或是两世为人的内心迥异,他都根本没可能找到一个可以倾述的对象,因而那份孤独感总是有意无意间出现在萧歌的内心深处。
这忽来的思绪令萧歌顿时感到意兴阑珊,正当他有些无趣的想要原路返回时,突然在不远处飘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那抑扬顿挫的琴声,虽清澈却又略带一丝慵闲,仿佛是围绕在萧歌的胸腔,那一根根被拨动的琴弦,犹如实质般有律动的撩拨着他内心深处。
萧歌不由自主的往那琴声之处走去,在经过一条僻静的小石路后,一面四米多高的围墙挡在了他的面前,而那琴声便是从那围墙之后传出。
走到围墙之下的萧歌,稍一犹豫后身子轻轻一纵,一脚往围墙下的假山一蹬,虽然他并没有学过任何轻功身法,但是伤别离这套功却替他淬炼出了一身超常的体魄,凭借着强劲的脚力,萧歌轻而易举的跃上了墙头。
半蹲在墙头上的萧歌,看到下方是一处颇为宽广的院子,里面不仅装置典雅,四周都是种植着绿茸茸的树木,显得院子里透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而在这别院中,除了拥有一座不小的假山石外,还有着一个人工小池塘,池塘边上盖有一个小凉亭,凉亭里有着一张黑色的书桌,桌子上此时还摆放有一盏灯烛,那灯火在晚间的微风中轻轻的跳动着。
而那琴声却是从院子里的房间中传出,由于还有着一面不高的围墙阻挡着,蹲在墙头上的萧歌并没能看到是何人在秉烛抚琴。
好奇之下的萧歌看了看院子中并没有人后,轻身从墙头跳落了下来。伴随着那悠然的琴声,萧歌沿着石子路欣赏着院子里盆栽花草,一路走着便来到了那小凉亭中。
刚踏上亭子的萧歌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来到那书桌旁时,看到桌子上还摆放着数张凌乱的白纸,边上架着一支精致的毛笔,墨砚上未干的墨汁,散发出一股独有的墨香味。
当萧歌转身面向右侧那小池塘时,天空的那轮明月正好倒影在池塘中,轻柔的月光洒落在水面上映出一片淡白的光晕,微风轻抚过水面惹起的那阵阵涟漪,令水中的明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随着波动不断的拉伸出各种形状。
萧歌静静的看着眼前那寂静的景色,不知是那琴声所带来的内心悸动,还是这万籁俱静的景色使得他触景生情,萧歌心中那份寂寥之情愈是压抑在胸口。伴随着那悠然的琴声,轻轻提起桌上的毛笔,在身前那张雪白的宣纸上缓缓的写道: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